正文 109 人在旅途 文 / 蘇雲生
海景陽台房的樓層都比較高。風平浪靜的時候極好，但一旦風浪大到一定程度，就可怕了。
好在白天可以上岸，所以大家都跑到岸上避難，游輪上幾乎全部空了。
這個時節，本地不常下雨，不過這次遊客們中獎了，大風大浪大雨降溫。但預報說這樣的壞天氣只維持一天，船也會在避風港口停泊。
陳驊晟沒帶什麼保暖的衣服，只一件防雨過膝風衣。龐華為了拍照好看，特地帶了件白中山裝，於是這件衣服終於派上了最初始的功能——春秋季保暖。然後兩人腳上都是原本當室內拖鞋穿的塑膠涼鞋，一人還舉了一把大大的商務雙人傘，那樣子頓時土到家。
當地居民大多在家或是工作中。
而餐館咖啡店裡大多客滿。
幸好這裡其實素質也高不到哪裡去，國人到處大聲喧嘩的壞習慣並沒有受到當地人或餐廳商店老闆夥計的白眼，尤其是後者很清楚，當一群人湧來、說話聊天的時候，總會消費更多，而且有一個人買某樣東西，其他人也會跟進。
難得的，當地很多小生意人放棄了午休，只為爭奪這些遙遠文明古國來的遊客的生意。
陳驊晟也不能免俗地買了兩瓶橄欖油，然後是魚乾、魚子、奶酪等等，還有些有的沒的小玩意兒。
「歐洲大量吃魚和宗教有關。」單身曠男第一次表現出應有的智商。「因為基督教，現在的天主教，不過不是英國新教。有大量禁食的規定，這些日子不能吃紅色的豬肉牛肉。人們只能吃白色的魚，因為當時人們認為魚不是肉。達.芬奇『最後的晚餐』那幅畫。耶穌和他的門徒吃的就是麵包和魚，魚湯、炸魚塊……比如當時荷蘭就靠禁食期間賣鯡魚，成了他們發家致富的法子。」
「嗯，還有煙熏鱈魚，維京人的發明。嗯，鱈魚、鱈魚乾於是取代鯡魚了，特別是在天主教國家。」陳驊晟隨口補充道。「海魚的優質動物蛋白質讓歐洲人變聰明了。」
「哦，難怪你要買魚乾。」
「我這個是金槍魚魚乾，還有魚子。可以做魚子意大利面。」
「算了。我還是喜歡麻婆豆腐。中國人不止有動物蛋白，還有大豆蛋白——我們有豆腐，流行的時間比基督教更長。」
「哈哈哈，全世界都喜歡麻婆豆腐！」
「……」
「……」
窗戶望出去，一名看不到面孔的女性，穿著暗紅色中長連衣裙，打著太陽花圖案的傘，一個人在潮濕狹窄的街道中走著——寂寞的、有故事的單身女性，也許不是法律上單身。但其內心肯定是一個人，至少是現在。
「在看什麼？」龐華湊過來，幾乎臉貼臉。
「剛才有個人撐的太陽花的傘，我前幾天剛拿到的樣品。沒帶出來，因為那把傘是長柄傘。」陳驊晟連思索都不需要，就將最深刻的那一絲觸動掩飾好。
「最近又開始做新的產品了？」龐華一聽就明白了。「我前段時間忙。沒注意新的貨。我們的倉庫是不是不夠了？」
「還沒定呢。如果再把最近的幾樣做起來，我們得換地方了。」
「要不要乾脆再做些進口的東西？比如。油啊，酒啊的。」
「太大了。這涉及進出口……即使我辭職了也得摸索幾年才做得起來。而且肯定要依托一些政策的。光自己不可能做起來，推銷和物流也是很麻煩的事。」
「哦，我只是說說。我們做點精油已經不錯了。」
「對，至少我現在做得不……我打算和所長提出不做助理了，只掛一個律師，社保也是我自己交。」
「好啊，起碼我有份穩定的工作，雖然錢不多，但吃飯沒問題，我們還有住的地方，公司關門也不怕。」
「去！我也是個律師好不好！」她作勢打過去。
……
兩人談的話題很嚴肅，但因為聲音輕，動作又親暱，旁人看上去就是一對情人在熱戀——二步是一對相識多年的夫妻在外頭的表現。
「你那個同班同學，做律師的女同學，看起來一點也沒有母老虎、女恐龍的樣子嘛。」雖然有時很恐怖，但不少時候頗有些小女人的姿態。
「她講sick這個單詞的時候你沒聽見？」左智軒懶懶地回答。「我到現在都覺得噁心。」
「呃，我其實還是很好奇的，好像是剛死的人，還是溫的、軟的？」
左智軒無語地看著眼前這位：該不會因為太變.態，所以到現在也沒有正經些的女人看上這傢伙？「我覺得你可以拿自己做個試驗，先自殺，然後讓別人立刻試試你能不能立起來。」
「靠！你怎麼這麼變.態！」
「是你先這樣的。」
「……」
雨一時半會的停不了，但陳驊晟帶出來的消毒紙巾已經用完了。她有先見之明，隨身都帶著具有消毒功能的濕紙巾，專門對付被道貌岸然的女士們搞得一塌糊塗的馬桶座墊，尤其是滿店的國內男女，店裡那個小小的洗手間生意非常好……當然也髒得要命。
「我們還是回去吧。反正船就在那裡，不需要等車子。」
「好。」本來龐華考慮在岸上住一晚，不想能看得上眼的旅館民宿都客滿！
兩個人和同伴們招呼了下，大家也覺得再呆下去太過氣悶，於是紛紛各自付掉賬單，將買的零碎背好拎牢，撐起傘走人。
這樣的天氣不可能潛水等等娛樂，劇院影院泳池咖啡廳spa棋牌和按摩等爆滿，連麻將桌都滿了。
陳驊晟定定心心去游了個泳，沖澡後在小小的陽台上泡茶。
他們這面的陽台正好背風背雨，坐在自備的防水軟墊上——她實在是太英明偉大了——靜靜地欣賞海濱雨景。
龐華也洗了澡換好乾爽衣服出來。「昨天的衣服都干了。這房間的通風還不錯，雖然噪音大了點。」
「嗯，」她替他放好坐墊，再倒杯茶，杯子還是船上提供的。
溫度略低，她又在長袖衣服外頭披了條浴巾。
兩個人漫不經心地喝茶聊天看景色。
直到在島上吃喝的都消化得差不多的時候，已經天黑了。這個角度望出去，岸上燈火不算通明，點點的不太明顯；而陰雨天又瞧不見星星月亮，夜景真的沒什麼好看的。
慢吞吞地去其他樓層覓食，尤其因為某人酒量極差，省了額外的酒水收費，因此到處都不要錢的感覺很棒！
吃完喝飽，上網解決工作問題，又看了部老版本的007電影——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損友」，也沒人隨便敲門——再買了瓶蜂蜜酒回房間，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下傳說中的「蜜月」之旅。
船始終在晃動起伏著，躺著的時候還好，站久了反而有些暈。
陳驊晟到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自然也起晚了，懶懶散散地找了些中式的餐點，其實此時大部分人也剛起來。今天不需要趕路，不用早早集合，風雨也停了，於是人們開始了真正的度假。
導遊很體貼地安排了近中午的車輛，將大家引走後，船上的伙食成本自然也大幅下降。
兩個人坐著半滿的巴士，按既定線路晃著，在購物點也配合地買了兩件當地民族風情的襯衫和低度酒精飲料，回絕了繼續趕路，而且選擇在博物館打發時間。結果在博物館的角落，意外地聽到別人在講自己的八卦！
「……切，要不是那個龐華家裡有錢，那個律師怎麼可能巴上他，還給他治臉。」
「龐華又不繼承家裡的工廠，而且，國內的工廠，能活過十年的不多，二十年的更少，他還是當大學教師比較穩定，至於家裡——他跟家裡關係一般……他其實長得不錯，雖然沒我帥，陳驊晟應該是還記得他高一時候的樣子，所以不忍心那張好好的臉變醜吧……不然這位母老虎怎麼可能嫁得出去。」
陳驊晟挑起眉，見身邊的某人得意洋洋的樣子，抬手狠狠捏了他的臉一把。這傢伙，給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
龐華拉著她的手，邊摩挲著掌心，邊小心地離開同伴可能的眼神範圍。
「嗯，你是不是還是蠻喜歡我的長相，所以一直沒有放棄。」如果不是她，他早就沒了恢復容貌的希望和自信，這輩子都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起碼心理問題是免不了的。
出口外的一處遺址那裡有個大大的解說牌，遊客自然不懂希臘文，但是並排的英文解說還是有不少人認得的。
陳驊晟很無聊，所以打發老公回去買入口那邊的小紀念品，然後在等待的間歇閱讀考古解說。
一邊一對中年美國爭執著一樣東西，然後男士還是堅持往回路走了。引起陳驊晟注意的是，他們說的是跟自己要買的相同的仿製品。
「我的丈夫也回去買了。」陳驊晟衝著那位無可奈何的女士笑笑。「不過，這個牛頭應該可以點綴我的衣櫥。」
中年女士愣了下，隨即大笑出聲，「對，衣櫥！這主意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