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文 / 蘇雲生

    「姐啊，你說我報什麼專業好呢？」老媽公司老闆的兒子，終於不再上門了，他的媽媽也不再送任何禮物了，反正這家就是典型的中小民營企業主，勢利自私亂開空頭支票——這樣的人和家庭，陳驊晟看得實在太多了。

    不過好現象是這小子開始有禮貌了，也許這家人家不會像陳驊晟預計的那樣大半代就完結。

    「喜歡什麼報什麼。如果念的是你討厭的東西，等於浪費四年的生命。」

    「我媽讓我念企業管理。」

    「你爸呢？」

    「我爸讓我自己選。」

    「那你就自己選。十幾歲的毛頭念管理……嗯，那麼高三暑假開始，你就要在車間裡幹活，然後當副班長，大學畢業當到車間副主任兼銷售小卒子，這樣你念管理才有意義。如果你下定決心開廠，就照我說的做去。否則，我可以斷定，公司和你都沒好下場。」陳驊晟確定，上輩子老媽的公司在她退休前就不太妙了，後來不過撐了幾年就關門，當時還有不少失業的工人去鬧過。尤記得那公司關門，有老闆的老婆兒子的功勞。

    「……聽起來好恐怖。」

    「自己考慮吧！今後的路得自己走。你要記得，你現在的生活費，沒有一分錢是你自己掙的，明白？以後你得自己掙自己的生活費！」

    「……」

    估計這個被母親寵壞了的小男孩壓根不曉得什麼叫自力更生，什麼叫靠自己，更不知道普通工薪階層每月的工資都不夠買他一身衣服的。而最麻煩的是，他老子的公司又不是秉持百年持續經營的企業，能活過十年都是奇跡，以後……等這小傢伙飽嘗冷暖、吃盡苦頭就明白了。

    陳驊晟懶得多說，「好了，我要去做飯了，掛了，再見。」

    「再見。」

    放下電話，陳驊晟眉頭開始皺起來。現在的老媽是個經理，承受企業下滑壓力自然更大。

    老媽過來關心她跟老闆的兒子說什麼。

    不過陳驊晟思考的是別的。「媽，你公司改制了，就不要再搞主人翁態度了。這個是民營企業，平均壽命也就是七八年。如果有好機會，就走人，沒有，就盡到自己的業務，對得起那份工資就行了。老闆怎麼樣我不瞭解，但是看老闆娘大概就能知道，他們都是心裡只有自己，還特別自以為是，關門是遲早的事。而且我覺得你們公司的技術創新太差，所以很難說能活多久。」

    「……」老媽是負責工程的，也帶些技術指導，但被女兒如此評論，多少有些難堪。

    「媽，如果公司有困難，獎金少了也就少了，千萬別被忽悠入股，因為很難說不是不是老闆想卷款跑路。所以你一切都推在我身上，說為我交學費買房子，沒有存款。嗯，把貸款提前還掉一部分吧，二十年的縮短成十四五年也好的。」

    「嗯……我知道，不過現在公司還可以，過得去，我們剛接了個外資客戶，我天天在忙管理體系審核。什麼都不懂，要從頭學。」也只有對著念f大的女兒，做媽的才說心裡話。如果對老伴講，只會得到一句「不學又怎麼樣，你那麼老的資格，只有別人跟你學，沒有你從頭學那種小年輕的東西」——這種行為的人現在連國企都難混下去了，也就算老伴教的政治經濟之類的數十年不變的工作才能活下去。

    「好事，媽，不管什麼年紀，多學學總是好事，不要怕多問人。」她四十*歲的時候還曾揪住二十二歲的小實習生問個信息化集成項目的基礎技術問題。不過之後沒多久就發病了……

    「也只能這樣了。」

    這個春節，老媽拿了豐厚的獎金，但是，天天上班！有時一些英文詞彙文件的，也都是陳驊晟幫忙翻譯的。

    老爸嘀咕著，不過因為飯菜都是陳驊晟在準備，所以也很少在老媽面前抱怨，反倒在親友面前聊天的時候多個談資。

    親友們家，有十八歲以下堂表兄弟姐妹的，從十歲到十八，只要面臨考試的都會來。去年還不算誇張，今年不知怎麼，許是不少東西在改革，越改越摸不著頭腦的，家長們包括學生自身都在到處討主意。還有高二高三面臨的專業、志願大事。

    「……現在覺得熱門、時髦、流行的，四五年後就不一定了。還有，上了大學不是就肯定能有坐空調辦公室的工作，工資也是從八百到四五千都有……現在海歸越來越多，開的工資也越來越低。大學期間如果混日子，光學會花錢交女朋友，那即使兩三成的可能順利畢業，大概也還是沒用，連自己都養不活……」

    陳驊晟一旦開口就是傷亡慘重的，家長們既愛又恨，最後大家都跑掉了，也清靜了。

    「囡囡，你可以說得婉轉點。」老爸很得意，不過也是要多少表示一下。

    「那小子看起來就是不學無術的廢物，當媽的腦袋也不太靈光，出國的話，除了花錢就是闖禍，肯定會被退學踢回來。如果我現在說出國留學的好話，說不定他們將來還會怪我！爸，你別再理會這對蠢貨，他們想利用我們來問老人要錢，太不要臉了！」這事她雖然沒親身碰到，但有個朋友遇上了，一家子蠢貨連賴皮帶遷怒，好生麻煩！

    一點不客氣地打發掉老爸，再給完全贊同的老媽添開水，然後去備課。

    她的學生英文筆試成績普遍有所提高，而且抗打擊能力與他們的口語一樣突飛猛進。

    「太不流暢了，下次兩篇文章一起背給我聽。現在你把這十五個典型動詞的四種時態都寫出來……」

    陳驊晟教學起來準備充分但冷硬無情，讓家長特別是媽媽們額頭冒汗卻不敢反對一個字，還非常高興自己的孩子肯定能提高。

    兩小時後，陳驊晟打發走連連擦汗的學生，喝杯茶，準備晚飯。

    現在只有四個不同年級的六個學生了，都是單人一對一上課，但兩天一堂課，兩個半小時絕不冷場，回家還有一堆作業——真是不提高才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