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推到 文 / 三溪明蘭
申時剛過,玉容帶著兩個丫鬟坐著轎子來了,張順家的只能接進來款待,來到小偏廳坐下來,玉容穿了大紅五彩通袖褙子,下面是豆綠紗金絲掐邊百花裙,腰裡繫著水天碧絛帶,胸前瓔珞繽紛,裙邊環珮叮噹,頭上雲髻堆翠。
玉容來到當中的椅子上坐下,只管吹著手指甲,寶珍連忙遞了湘妃扇,玉容不緊不慢扇了兩下,瞥了張順家的一眼,「祖母都病了,四妹、五妹怎麼還不回去?」
張順家的低著頭站在一旁,「兩位小姐身上都不大好呢。」
「兩位妹妹便是身上不好也該回去,她們倆哪有不回去侍疾的道理?」
玉容輕聲細語的說著,神態像極了老夫人,雍容華貴中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味道,張順家的聽了只管微笑,玉容倒是發不出脾氣來,又問著慎哥兒,「我慎弟弟怎麼還不出來見我?我只管和他說話去。」
張順家的笑道,「大公子外出訪友還沒回來呢。」
玉容微微的顰了好看的眉毛,燕慈王府派人傳話,兩天後抬她過門,祖母的好東西讓方家三公子砸了一回,三公子得了皇帝重用,這個仇眼看不能報了,她又是嫁過去做妾,看燕慈王府的意思不想風光大辦,她得想法子多管慎哥兒要點添妝銀子才好。
慎哥兒出去還沒回來,玉容要等一等再說,慢慢的坐了能有半個時辰。天空就有些陰沉沉的了,小偏廳光線越發的暗淡起來,玉容在陰暗裡坐著。真是不舒服極了,「慎弟弟這裡也該安塊琉璃,屋子也亮堂些。」
又吩咐一聲「掌燈。」
門口的小丫鬟站著沒動,張順家的笑著解釋,「大公子給我們定下了規矩,不到戌時不許掌燈,說起來我們大公子也不容易呢。日常花銷不夠,大公子只能節省著。」
這話說得也太誅心了!慎哥兒連燈都點不起了?在這兒跟她哭窮。
慎哥兒這是不想給她添妝躲出去了。連他的管家娘子都這麼說話,玉容真是越想越氣,枉她對慎哥兒那麼好了,好容易壓下心裡的不快。又看一眼裝著茶水的白瓷蓋碗,這麼個普通的杯子,茶房裡婆子們用的。
難為慎哥兒肯擺出來,他也不嫌丟人了,這茶水她才不要喝。
張順家的早指著一件事出去了,玉容又等了一會兒,心裡有幾分焦急,見不著慎哥兒她如何肯走了呢,寶珠就拉著小丫鬟問話。這兩個小丫鬟才留頭,一團孩子氣,說起話來可發一笑。寶珠不得要領,揮揮手趕倆小丫鬟下去了。
張順家的站在屋簷下看一眼陰沉沉的天空,到後院找五小姐拿主意。
玉沁身上又熱起來,燒得臉頰通紅,半倚著引枕看書,就聽外間有說話聲。原來張順家的和芭蕉幾個說話呢,先問了五小姐的病。張順家的囑咐幾句話,問了幾句飲食,又說三小姐來了,過來請五小姐示下。
玉沁微微冷笑,「她想要等著讓她等著好了。」
張順家的隔著簾子苦笑,「看三小姐的意思是不肯走了,奴婢又不好說什麼,一會下起雨連個住處都沒有,兩個小院您和四小姐住了,奴婢往哪裡安排三小姐。」
玉沁聽了吃吃笑了,她病得頭昏腦漲,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就聽外面一陣銀鈴般的嬌笑,玉容扶著兩個丫鬟來了,寶珠打了簾子,玉容輕移蓮步走到裡間,先親熱的笑了,「聽說我五妹妹病了,三姐姐過來看你,五妹妹吃了藥沒有?」
玉容那天不小心撞了二姐姐,二姐姐有多危險呢,玉沁那天晚上嚇得心都顫了,二姐姐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回,玉沁再小也明白,二姐姐傷了身子,連小外甥身子也弱,玉容這樣春風滿面的進來,玉沁心裡氣極了,臉上反倒沒了表情。
玉容也不在意,她知道玉沁性子柔和,她哄兩句也罷了。
玉容笑著走過去,「五妹妹你看什麼書呢?」
玉沁眼皮也沒撩一下,還是只管看書,玉容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眼看就要下雨了,我也沒法回去,張嫂子你不用給我另設一處,也怪麻煩的,我和五妹妹擠擠算了。」
張順家的抽了抽嘴角,你想和五小姐擠擠,也不問問五小姐願不願意了。
張順家的是外頭媳婦,並不敢進小姐的閨房,隔著簾子也看不到兩位小姐的神態,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呢,玉沁臉上綻出極輕的笑意,「外面要下雨了麼?芭蕉你送張嫂子回去,趕上雨就不好了。」
五小姐都這麼說了,張順家的只能走了,心裡暗暗擔心。
天上陰沉沉的起了風,刮得窗欞紙嘩嘩直響,張順家的在屋簷下拉著芭蕉的手小聲囑咐,「我到四小姐那邊坐著,這裡有什麼不對了趕緊叫我。」
芭蕉連忙點頭,「奴婢心裡也擔心呢,五小姐有心事,回來這兩天不大愛說話。」
張順家的沉吟著看了看左右,「有些事也難和你明說,你只管進去看著,五小姐入口的飲食你幾個要多加小心了,還有五小姐那些首飾。」
侯府說話言語含蓄,張嫂子這話不是簡單的暗示,這是示警。
芭蕉嚇得愣住了,「三小姐她怎麼敢?」
張順家的笑笑,「小心無大錯,你告訴那幾個丫鬟只管小心些。」
侯爺想把那件事壓下去,就當沒有那個女兒了,家醜不可外揚,是以玉沁姐妹都不知道真相,慎哥兒告訴了張順家的,也是讓她暗中提防的意思。
張順家的交代了芭蕉幾句話,又吩咐小丫鬟,「你
去二門讓金弓他娘多叫幾個婆子進來,下雨了得注意呢。」
又吩咐婆子們警覺些,要護著五小姐周全,大雨嘩嘩的下起來了,張順家的沿著屋簷到玉芳的院子,青螺、碧螺笑著迎進來,劉姨娘連忙笑道,「這雨下的急,趕緊進來避雨,我風爐子上熬著湯水呢,一會熱熱的喝一碗。」
張順家的笑了,「劉姨娘不用張羅了,我得坐一會再走呢,四小姐在屋裡?」
「可不是在屋裡頭?我們四小姐打絡子呢,這個活計不累眼睛,做著不暈,四小姐說了要細細的多打幾樣,留著給大公子裝扇子用。」
張順家的聽了笑道,「要我說四小姐很該休息了,在屋裡養養神多好,打絡子還是累,再說我們大公子也不喜歡那些。」
玉芳在裡屋聽見了笑道,「是張嫂子來了嗎?」
玉芳手裡拿著金絲線出來,「我看慎弟弟連扇套都沒了,就想給他打幾個,再打幾個絡汗巾子的,絡香囊的,也不知道慎弟弟喜歡什麼顏色。」
「四小姐大可不必費心思,我們大公子不肯用的,箱子裡還塞了滿滿一箱子呢,也有三小姐打的,大公子不肯用那些繁複的裝飾。」
玉芳紅了臉低了頭不說話了,劉姨娘有些不安,「我們也不知道大公子喜歡什麼。」
張順家的笑著說些閒話,又派小丫鬟到五小姐那邊看了一回,傾聽著風雨之聲,雨淅淅瀝瀝的快要停了。
玉容沒話找話的坐了半晌,又要看五妹妹的首飾,又要五妹妹給她添箱,玉沁只是低了頭看書,再也不肯搭理她,玉容有些餓了,吩咐櫻桃,「你到小廚房給我要一個水晶鵝,再來幾樣精緻點的小菜,來一罈子胭脂酒,再來幾樣各式的點心。」
櫻桃動都沒動一下,低著頭繡花。
玉容挑了一下眉毛笑了,「五妹妹,你的丫鬟我指使不動呢,眼睛裡很沒有主子,也該攆出去配個小廝了。」
櫻桃羞得滿臉通紅,十來歲的小姑娘最怕聽這樣的話。
玉沁抬頭看看她,「三姐姐這話好沒道理,你一般也有丫鬟,讓你的丫鬟做去。」
玉容似笑非笑,「瞧我五妹妹這話,可是認真惱了你三姐姐了?你我是姐妹,總該相互扶持了,三姐姐今晚住在你這裡,妹妹就不應該盡地主之誼?」
「三姐姐你願意住在哪裡我管不著,只是不該住在我這裡,妹妹病著呢,過給三姐姐病氣倒不好了,三姐姐來了也有一會兒,妹妹的病你也看過了,三姐姐的心意也盡到了,要我說這會天很晚了,三姐姐你可以回去了。」
玉容愣了一下,「你讓我走?這雨下的這麼大,你讓我往哪裡走?」
幾個丫鬟精神一震,臉上帶出來幾分欣喜。
玉沁放了手裡的書抬頭一笑,忽閃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三姐姐說這話很有意思,你該往哪裡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休息了,我這裡又沒有三姐姐的床鋪,難道妹妹忍心讓三姐姐像那些婆子那樣睡在地上?也委屈了三姐姐不是?」
「李玉沁,你太放肆了吧,我還是你姐姐呢。」
玉沁臉上露出一個譏笑,「你很快就不是我姐姐了。」
玉容俏臉通紅,往外面看了看,雨這時候也停了,外面的天還有一抹微亮,她趕緊回家去還來急,她回家和祖母說去。
玉容大聲的吩咐寶珠、寶珍,「我們趕緊回去,省得在這看人家眼睛、鼻子的。」
主僕三人出了屋子,玉沁禮數周道的出來,襝衽一禮,「三姐姐慢些走。」
玉容就回頭瞪視,玉沁微微一笑往前一撞,玉容在台階上立足不穩,一下子就摔倒在水坑裡了,真是可惜了一身上好的衣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