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家醜外揚 文 / 三溪明蘭
冬的凌晨,地面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銀白色的霜,一股股寒氣直往骨頭縫裡鑽,林子裡的風嗚嗚作響,面前攏的一堆火只剩了殘留的灰燼,郭新成站起來伸展著凍得發僵的身體,外面的天還是黑漆漆的,好容易紅日高昇,兵營裡也活泛起來了,吹響了嘹亮的號角。
李鳴唯聽小校來報,他府裡的老管家又過來了,交代副將幾句話連忙回了營房,郭新成見到侯爺跪在地上,「老奴該死。」
這老管家頭上還沾著稻草,凍得臉色清白,身子搖搖晃晃的,一看就知道昨晚在破廟裡凍了一宿,李侯爺禁不住心裡發抖,「說,府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本侯爺挺得住。」
「老夫人和夫人商量好了,今日府裡宴請,順便,順便,」
「你還不快說!」
郭新成一咬牙,「夫人想把家務事都托付給大公子,老夫人也答應了,今日就請各家的夫人做個見證,說以後侯府的爵位是三公子的,錢財都是大公子的。」
李鳴唯愣了一下倒是笑了,慢悠悠坐下,還有閒心給老管家到了一杯熱茶,「你慢慢的說給我聽。」
侯爺沒有像想像中一樣勃然大怒,郭新成稍微鬆了口氣,忙把知道的都說了一遍,李鳴唯微微瞇起眼睛,眼中露出一縷精光,「老郭你是怎麼看這件事的?」
郭新成不明白侯爺的意思,也看不出侯爺生沒生氣,「老奴想大公子到底還小,怕他撐不起這麼大的家業。」
李鳴唯冷笑一聲,「慎哥兒自以為聰明。就喜歡自作聰明,他被齊氏算計了還不知道,他想要管家,那就讓他管著好了,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本候再教訓他也不遲。」
李鳴唯看老管家不明白他就笑了,一邊夾了碳填進火爐裡。「我那賢妻何等精明。她先給慎哥兒一個甜棗,讓那小子管家,等謹哥兒長大了。慎哥兒手裡的那些產業還不是都得交出來?府裡的賬目都有數的,又敲鑼打鼓的請了人作證,又有姑奶奶在一旁看著,慎哥兒他也佔不著太多的便宜。等他明白過來也晚了,府裡的庶務慎哥兒他不想管也得管著了。」
郭新成一拍腦門。「夫人這招真妙,先給大公子一點盼頭,讓他給三公子做粗活,三公子身後有姑奶奶撐腰呢。只是侯爺,庶務交到大公子手裡,萬一將來的新夫人——」
李鳴唯似笑非笑的。「本候又何必在意呢,府裡總得有人管著。老夫人不管事的,幾個丫頭早晚是別人家的,便是老夫心裡也想叫慎哥兒管庶務,又怕那小子偷懶耍滑和老夫討價還價,夫人倒幫了本侯爺一個大忙,便是將來的新夫人心裡沒了盼頭,也省的家宅不寧了,這小子還是嫩了點了,等本候騰出手來收拾他。」
「侯爺英明,侯爺英明。」
打發回去老管家,李鳴唯沉思一會,又開始研磨寫奏折,乞求能歸家陪伴重病的賢妻,真是字字血淚,讓人傷情,李侯爺昨天已經一連上了三道奏折了,皇帝的批復還沒下來,把這奏折又讀了一遍,李鳴唯都被自己感動了,打發人呈上去,就忙著操練人馬。
等郭新成緊趕慢趕回來的時候,打聽著花廳那邊擺了酒席,也不知道內宅那邊怎麼樣了。
齊氏特意打扮了一下,用胭脂遮住了臉上的憔悴,坐在暖兜裡,幾個婆子抬過來,老夫人坐在主人席上,頻頻向趙夫人舉杯,粗使的婆子往這邊搬著賬本,看著堆了小山一樣高的帳冊,當慣了家的夫人們都會心一笑,今日的安國候府有點看頭,也有看不明白的,心裡好奇也只管看著就是了。
老夫人先舉杯說了,「我們家的慎哥兒是個好的,那孩子孝順著呢,因上一回分家他老子偏心,也沒給慎哥兒多少產業銀子,那孩子手裡都沒得花了,聽我孫女回來說,慎哥兒那孩子屋裡連像樣的擺件都沒有,讓我這做祖母的怎麼忍心呢。」
玉潭昨晚接到娘親報信,讓她只管聽著就是了,不許插嘴說話,玉潭來了也被安排在賓客席上,心裡不禁悵然,這裡是娘家了,沒有她說話的份兒,她聽她祖母說了這樣的話,不禁眉峰一挑,祖母這話要置慎哥兒與何地呢。
要是有心人嚼咕起來,倒變成慎哥兒對分家不滿意了。
齊氏冷冷的笑了,這就是侯府的老夫人了,著三不著兩的,心裡明明想幫著慎哥兒,瞧她那番話說的,齊氏微微點點頭,幾個粗壯的僕婦就從後頭推搡出一個婦人來,連玉潭心裡都吃驚了,張姨娘犯了什麼錯,娘親要這樣大動干戈。
座位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各家的婦人都感興趣了,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齊氏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呢,旁邊的蕭淑惠捅捅玉潭,玉潭只好搖頭苦笑。
齊氏喘息著說,「年前我五歲的兒子落水了,幸虧慎哥兒救了他的小命。」
彩蝶連忙說了經過,她口齒伶俐,氣氛也渲染的好,又比劃著說了池塘邊石頭上插著的風車,這些夫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嘁嘁喳喳說起來,真是好歹毒的心計!
齊氏垂淚道,「慎哥兒這孩子仁義,這樣冷的天氣他跳進池塘裡救人,要不是慎哥兒,我兒子一條小命都沒了,可憐慎哥兒也凍病了,還有那起黑心爛肺的下毒害慎哥兒,太醫院的王天行可以作證,慎哥兒吃的湯藥裡發現了大黃和石膏,都是致寒的藥物。」
座位上又是一片吸氣聲,玉潭有些茫然,她竟然不知道。
老夫人大吃一驚,「還有這樣的事?老身怎麼不知?」
齊氏抖著手指著張姨娘,「就是這歹毒的婦人所為!她還想嫁禍給周姨娘,侯爺在周姨娘屋子裡看到風車,一時不查上了當,是慎哥兒這孩子覺得不對,私下求了我細細排查,也好給他姨娘伸冤,周姨娘果然冤枉的
,只是她遇了盜匪丟了命,到讓慎哥兒傷心一回。」
張姨娘嘴裡塞了布,嗚嗚的說不出話,婆子拽出張姨娘嘴裡的布,張姨娘大喊「奴婢冤枉啊,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救助般的喊著梅香,喊完才想起來梅香不在了,心裡禁不住懊惱起來,那邊的彩蝶又說開了,命人押上來個老婆子,老婆子連哭帶說,「是張姨娘指使老婆子往石頭上澆水凍冰的,又許諾說給老婆子一弔錢,老婆子哪裡知道她想害人。」
彩蝶笑道,「老夫人春暉堂附近的地面都是這馬婆子打掃的,池塘連同我們夫人正房這邊是一個林婆子管著的,我們夫人一開始只查林婆子,偏巧出事那些天她壞了肚子,偷懶沒去幹活,原是怕主人家知道了,後來見我們查了才說出來。」
彩蝶又是一笑,「張姨娘幫我們夫人管庶務,府裡少了粗使婆子也沒人在意,橫豎補上一個就是了,要不是我們大公子,也不會在牙行又買回馬婆子。」
賣人也都有契約的,彩蝶拿出馬婆子的賣身契晃了晃,「張姨娘你還有什麼話說?」
張姨娘面如死灰,兩眼怨毒。
彩蝶不肯放過她,「這只是一件事,張姨娘做這樣缺德事總要找人幫她擋災,第一個找的是周姨娘,還有一個喬姨娘。」
喬姨娘藏在竹簾後面,一大早被安排在這個地方,心裡害怕著呢,又見張姨娘出了事,又聽說自己也是替死鬼,嚇得腿都軟了,慎哥兒一推她,「還不趕緊出去對質。」
喬姨娘跑出來連忙跪了,彩蝶問她,「三公子出事你怎麼會恰巧出現在池塘邊上?」
喬姨娘拚命擺手,「不與奴家相干,奴聽了張家姐姐的話,她讓奴婢問夫人要這個月的月錢,奴婢就過去找夫人,正巧碰到兩個婆子從水裡撈出兩位公子,奴婢也嚇壞了,才幫著把兩位公子都送到老夫人那邊去。」
彩蝶接著問她,「你一個做姨娘的,老夫人那邊給大公子熬藥呢,你為什麼過去?那是你該去的地方嗎?是你下的大黃?」
喬姨娘嚇哭了,「是張月娘說人手不夠用,讓奴過去照應一下,荷香姑娘熬藥呢,奴一看沒什麼事也就出來了,夫人明察。」
老夫人身邊的荷香嚇得臉都白了,連忙跪下,「那天張姨娘看奴婢熬藥的火候,過來催奴婢快點,喬姨娘又過來說話,奴婢就往外攆她,奴婢沒想到張姨娘黑了心肝。」
齊氏就問,「張氏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侯爺帶你不薄,你為什麼要害死謹哥兒?還要害了慎哥兒?」
張姨娘嘶啞著嗓音喊道,「我恨你們,我要——」
慎哥兒從簾子後頭出來,狠狠的踢了她一腳,「我姨娘也是你買兇害死的!背後是誰指使你的快說!」
彩蝶就說,「大公子,我們還在張姨娘屋裡翻出這個。」
那是一盒上等的東珠,每一顆都光潔玉潤,不是一個姨娘可以擁有的,慎哥兒撲到老夫人膝下哭著說,「祖母我姨娘死的好冤枉。」
老夫人指著張姨娘氣得發抖,「來人,打死這個狗奴才。」
慎哥兒莊容站起身,「有國法在!」
後面出來四個刑部的差官,「大公子我們都記下了,您先看看可有不符之處。」
慎哥兒拿過來看了一遍按了手印,又交給齊氏,齊氏笑笑也按了手印,又交給老夫人,老夫人不認字,大孫子讓她按就按個手印好了。
差官拱手告辭,「夫人放心,我們一定秉公斷案,找出幕後的指使。」(未完待續)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