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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托付 文 / 三溪明蘭

    正房這邊門上貼了門神,房簷下掛了氣死風燈,婆子丫鬟都穿的樸素,看見張順家的過來笑著往裡讓,彩蝶迎到門口笑道,「我們這邊晦氣重,輕易沒人敢進來。」

    張順家的微微一笑,「我們家大公子也帶著晦氣呢,我可是不怕的。」說完這話福了一禮笑道,「大公子打發奴婢過來給夫人請安,又有幾本帳請夫人過目。」

    屋子裡很溫暖,地上攏了炭火盆,高麗紙上也貼了窗花,小砂鍋煎著藥湯,平添了幾分淒涼的味道,齊氏容顏憔悴的半躺在炕上,謹哥兒蔫蔫的躺在齊氏身邊,瘦得小臉上的肉都沒了,齊氏掙扎著坐起來又讓坐,張順家的就在炕沿邊坐下了,小丫鬟遞過來幾本帳,齊氏看了一眼,「大公子又有什麼帳要我過目,我也沒這個精力了。」

    「就是夫人送給大公子的幾間鋪子,大公子派人接收了,也算了利錢,給三公子留一份,八小姐留一份,算我們大公子送給弟弟妹妹的,這裡還有幾樣玩的送給三公子。」

    謹哥兒就爬起來問道,「我哥哥呢?我哥哥怎麼不過來,二姐姐也不家來。」

    齊氏拿話哄他,「謹哥兒不是要送哥哥幾樣禮物嗎,你先到後面挑幾樣,再給你哥哥畫一幅畫,一會讓張嫂帶回去。」

    奶媽抱著謹哥兒下去了,彩蝶翻看了賬本,神色有些複雜,「大公子把收上來的五千多銀子分做幾份,給五小姐、八小姐各留了一千兩銀子。大公子自己留了不到五百兩。剩下的三千兩又買了兩間鋪子。都掛在三公子名下,有劉掌櫃馬掌櫃幾個按了手印說明原委,新鋪子也在一枝花胡同那邊。」

    說著又報了各鋪子收入明細,齊氏聽了說不出話來。

    張順家的連忙笑道,「我們大公子說了,二小姐對他好不為別的,只為他管二小姐叫一聲姐姐,三公子也管他叫一聲哥哥。都是至親的骨肉,錢財反而是小事,眼下五小姐的嫁妝最要緊了,夫人剛打發了二小姐手頭也不寬裕,大公子做主為五小姐留了一份,八小姐眼下還小呢,等她長大了姐妹幾個也會湊一份風風光光的嫁妝,三公子長大了繼承侯府,我們哥兒先幫著管這些庶務,等三公子能支應門戶了再交給他。」

    齊氏拉著她的手流淚。「讓我說什麼好呢,我只能做牛做馬。來生報答他了。」

    張順家的忙說,「大公子就怕夫人這麼說,大公子想接了五小姐出去住幾天,姑老爺剛到我們那邊坐了一會兒,說是二小姐想家了又回不來,大公子就想讓她們姐妹見見面,奴婢剛才求老夫人答應了,過來和夫人說一聲。」

    齊氏有些疑惑,「老夫人又怎麼會答應了。」

    「夫人您聽到什麼千萬別當真,都是大公子找的借口,大公子讓奴婢和老夫人說,就說大皇子正月裡會上我們家玩,老夫人當了真,就答應讓五小姐過去了。」

    齊氏拿帕子捂了嘴猛烈的咳嗽起來,彩蝶忙過來拍打,張順家的也站起身遞過一杯茶水幫著服侍,「夫人安心這些都不是真的,是奴婢找的借口。」

    齊氏慘然一笑,「我明白的,只是她祖母眼睛盯著宮裡,將來有了後娘她二姐姐更說不上話了,我們這樣的人家的女兒充掖宮廷也是榮耀,只可憐我的沁兒了,我要能多活兩年還可以爭一爭,眼下我也無能為力了,還有一件事壓在我心裡,我原想等慎哥兒過來親口和他說一說,哪想到周姨娘又沒了,我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大錯已經鑄成,我為了一點私心實在沒臉見慎哥兒。」

    張順家的微微一笑,「夫人是指暗害三公子落水的那人吧。」

    齊氏看她沉穩的樣子有些不知所錯了,「我知道不是周芸鳳害的謹哥兒,也沒願意跟侯爺說起,也是我心裡深恨周芸鳳的緣故,我只說讓她遠遠的離了我這裡,到廟裡安安分分的唸經,誰知道又出了那樣的飛來橫禍,我對不起慎哥兒。」

    張順家的忙說,「這件事夫人萬萬不可自責,我們大公子早知道了,也說該請周姨娘唸唸經了,出了那樣的事也是意外,也是周姨娘的命不好,大公子這幾年也被周姨娘折磨的狠了,她又佔著生母的名分,又因為那年出府那件事在心裡記恨大公子,現在她沒了,大公子給她辦了喪事,也算全了母子的情分。」

    齊氏眼睛一亮,又黯淡下來,拉著她的手好半天沒說話。

    張順家的連忙笑著安慰,「夫人養病要緊,那些閒事就不要操心了,您只管想想那些好的,我們二小姐嫁的好,姑爺又心疼她,又說過不納妾這樣的話,我們大公子也出息,五小姐的親事大公子也能幫著說幾句話,姑奶奶再說幾句,幫五小姐挑個好人家。」

    齊氏淚眼含笑,「但願如此就好了。」

    又命彩蝶把八小姐抱過來,彩蝶趕緊出去,功夫不大抱了八小姐進來,小丫頭剛剛睡醒的樣子,拿小拳頭揉著眼睛,看見娘就張開兩隻小手要抱,齊氏把小女兒摟在懷裡看了又看親了又親,眼淚嘩嘩的往下淌,張順家的看看彩蝶,彩蝶也背過身抹眼淚。

    小丫頭嚇哭了,她剛剛一週歲,也有點明白事兒了,齊氏擦了眼淚哄她,又拍拍炕沿讓張順家的坐下來,緩緩的說道,「我病得管不了那些閒事了,謹哥兒的病又沒好,我也得看顧謹哥兒,也管不了這個丫頭了,原想著等正月裡潭兒過來,我就把這丫頭托付給她,誰知道連紅箋都不讓進來。」

    齊氏自嘲的笑一下,「你幫我把八小姐帶出去交給二小姐帶著,就說我說的,讓她安心養胎,不要以我們這邊為念,也不要派人過來了,免得自取其辱,我好歹還是夫人,又有這些人服侍,她們那些人也不敢慢待我,吃的用的更不敢剋扣,府裡就由著她們鬧騰吧,看她倆得意到幾時。」

    張順家的連忙站起來答應著,「奴婢回去就給二小姐送信,

    二小姐有什麼事兒奴婢過來傳話,奴婢也沒想到這些,沒想到她們連臉面也不顧了。」

    齊氏已經不生那些閒氣了,又叫過來奶娘托付一番,讓她凡事都聽二小姐的,奶娘跪下來磕頭表忠心,丫鬟收拾出一包常用的衣物,說話間幾個婆子丫鬟簇擁著玉沁過來,玉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見了娘眼淚圍著眼圈轉,只是不肯掉下來,齊氏看著女兒笑了一下,那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也不肯多說什麼,就怕忍不住洶湧的眼淚。

    謹哥兒聽到動靜也要過來,他奶娘拗不過他,只好抱他出來,謹哥兒小孩子,他不明白娘親病得有多重,一見五姐姐也要走了,八妹妹也要上哥哥那邊,就氣得哭起來,他也要上哥哥哪裡玩,彩蝶幾個連忙哄著他,謹哥兒拉著張順家的不放手,「我想我哥哥了,嗚嗚。」

    齊氏一狠心,「把謹哥兒也帶走吧,我也顧不上他了。」

    齊氏說完翻身沖裡面躺著,又拿被子捂了臉,佝僂了身子在被子下面抖動,玉沁捂著臉哭出聲,謹哥兒也哭了,似乎也有點明白了,又哭著喊娘,彩蝶抱起謹哥兒交給張順家的,抹了一把眼淚,「夫人就把三公子托付給大公子了。」

    天也快黑了,也不能再耽擱,一行人出了府,彩蝶忙著又叫了兩輛車,指派了幾個跟車的叮囑一番,又交代跟著的幾個婆子好好照應,張順家的抱著謹哥兒,奶娘抱著八小姐,兩個小孩子只覺得新鮮有趣,謹哥兒病還沒好,蔫蔫的靠在張順家的懷裡,八小姐樂得格格笑,用小胖手扯著轎簾上的流蘇,玉沁只是一言不發的坐在車裡。

    早有婆子先跑回來報信,慎哥兒也沒想到弟弟妹妹都要過來,他勉強爬起來,忙請玉芳幫著安排,他這處宅子寬敞,還有幾處空著的院落,只是都沒修繕,這麼晚也來不及收拾了,就讓丫鬟先把謹哥兒抱到他的床上,又讓五姐姐快坐,玉沁就像木偶一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慎哥兒喊了好幾聲,玉沁忽然哇的一聲哭了。

    八小姐到了新鮮的屋裡,高興的到處看,忽然聽到姐姐哭了,就趔趔趄趄的跑過來,仰頭看著姐姐,嘴裡咿咿呀呀的說起來,很著急的小模樣,謹哥兒也嚇哭了,拉著哥哥問五姐姐怎麼了,慎哥兒也紅了眼圈,玉芳就把玉沁攬到懷裡流眼淚。

    張順家的勉強笑了笑,「夫人打發八小姐和三公子過來住幾天,等夫人病好了再回去,五小姐只管安心住著,等明兒天亮了奴婢給姑奶奶送信,姑奶奶也想五小姐了。」

    玉沁抬起頭問慎哥兒,「你不是要把我送給大皇子嗎?還讓我和二姐姐見面呢,我二姐姐繞得了你。」

    慎哥兒笑道,「五姐姐你這樣聰明,你還不知道這是我找的借口,明天二姐姐過來,五姐姐可不許招惹她哭了。」

    玉沁笑了,又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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