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謹哥兒落水 文 / 三溪明蘭
馮雁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玉潭溫聲安撫了幾句,就讓人送她回去了,又派了人盯緊她,招呼兩個小叔子過來吃飯,只是一頓家常飯,桌子上擺了各人愛吃的兩個菜,還有燉的香香的肉骨頭湯,方子穎一邊吃一邊笑道,「還是家裡吃飯舒服,我在藍翔殿那兩個月吃的幾乎是涼的,宮裡的御膳房也不做我們吃的菜,我們幾個就和值班的侍衛一起吃大鍋菜,等拿回來幾乎就涼了,那些侍衛還換崗輪值呢,我們幾個就跟囚徒一般,也沒有個出去的時候。」
玉潭連忙說他,「三弟這樣口無遮攔的怎麼行,你別忘了皇恩浩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些都是下面的人辦事不利,只是這麼冷的天讓人怎麼受得了,你們就找不著熱飯的地方?」
方子穎一攤手笑道,「還不是為了小心火燭,趙弘毅覺得他的身份也沒人敢說他,剛在屋子裡悄悄的攏了火就被發現了,侍衛長一頓好錘,才不管他是誰呢。」
方子姚嚇得張開嘴,玉潭也歎了口氣,「在家裡都是使奴喚婢的公子,但願這回再也不用你和慎哥兒伴讀了。」
吃了飯打發方子姚回去讀書,又派丫鬟過去看看方子頎睡醒沒有,看時辰也該吃藥了,功夫不大,青芽回來笑道,「二公子在看新出的邸報,看奴婢去了就說請少夫人和三公子過去一下。」
方子穎披了大氅蹦跳著跑出去,一溜煙就跑遠了,玉潭搖頭失笑,帶著幾個丫鬟沿著遊廊走過去,一邊看著院子裡蕭條的景致,想著馮雁蘇說的那些話。冬日裡天干物燥,真要走了水將會蔓延一大片呢。
丫鬟挑起簾籠,就聽方子穎笑道。「嫂子你來的還真慢。」
玉潭也笑了,「我哪裡比得了你呢。聽了你二哥叫你撒腿就跑。」
在屋裡散了寒氣,一挑門簾進了內室,方子頎靠在軟墊子上,「嫂子邸報上有明發的上諭。」方子頎臉色鄭重,「真是越發的讓人琢磨不透了。」
卻原來是任命翁同龢為《樂大典》的總撰官,一大段華美高深的館閣體之後又任命翰林院庶吉士吳曦為暗雲衛稽查使,負責監管督查暗雲衛,又任命安國候嫡長子李慎為暗雲衛副指揮使。
玉潭看得愣住了。這些日子的朝局晦暗不明,讓人摸不著頭緒,眼前這道上諭和大皇子息息相關,翁同龢是大皇子授業的先生,吳曦從旁協助,結果一個修書去了,一個乾脆派到暗雲衛,皇帝又把閔靖遠指派給二皇子伴讀,個中意味頗有點耐人尋味,只是慎哥兒黃口小兒何德何能。能讓陸大人那般賞識,皇帝陛下這般看重。
一時間不由得冷汗淋漓起來,深感天威難測。
方子頎也是琢磨不透,大皇子因為一件小事失了聖心。翁同龢編修《樂大典》也還說得過去,吳曦不過是個弱的書生,既無背景又無靠山,李慎又是黃口小兒,如果說是皇帝對暗雲衛的膨脹不滿,也該派個有力度的督查才對,派了吳曦還不是羊入虎口,陸大人淫威之下,吳曦又能有什麼作為。皇帝的這道詔書表面看有點任性隨意了,也許還暗藏玄機?趙弘毅、方子穎也被授予五品御前帶刀侍衛。他倆也是半大的孩子,這在大夏朝也是絕無僅有的。
玉潭和方子頎琢磨一回不得要領。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又再三叮嚀方子穎在外千萬要小心行事,謹慎交友,大皇子的四個伴讀都是極好的運氣,大皇子就有些黯淡無光了。
玉潭又把馮雁蘇說的那些話說了一遍,方子頎凝眉思慮著,「我們發現的賬本除了皇帝和陸大人,也就家裡的幾個人知道,背後下手的人也許猜的出來,放火掩蓋罪行也說得過去,只是那些嫁妝就放在後院,以前府裡也沒人防備,想要毀了有多容易呢,以前沒人在意,張太妃現巴巴的送個小丫頭,又讓她做這樣危險的事,感覺有點兒戲呢,也不像幕後之人綿密的手段,嫂子,這個案子通了天,有了這個消息也要交給暗雲衛的,看看陸大人怎麼說。」
玉潭點點頭還不等說什麼,就聽紅箋急三火四的在外間說道,「少夫人不好了家裡出大事了。」
少夫人連忙出來,「究竟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府裡派了報信的在門外候著呢。」紅箋對外面說,「梁嬤嬤快進來吧。」
梁嬤嬤進來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姑奶奶可不好了,三公子掉進荷花池子裡了,大公子跳下去救他,都差點淹死了,夫人急得發了瘋,眼看不能管事了。」
玉潭覺得腦袋嗡了一聲,眼前金星亂蹦,身子晃了兩晃,好懸沒摔倒了,紅箋忙伸手扶她,「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方子穎一挑門簾也出來了,「你這個婆子慢慢說話,慎哥兒和謹哥兒究竟怎麼樣了?」
梁嬤嬤擦擦滿頭的熱汗,「三公子還昏著呢,夫人抱著三公子跑回正房,夫人失心瘋了,四小姐悄悄往我們那邊送信,張順家的打發老奴過來的。」
玉潭冷汗淋漓,啞了嗓音說道,「備轎,我回去一下。」
屋裡方子頎忙說,「老三陪著嫂子回去。」
方子穎連忙出去張羅,功夫不大青布小轎抬過來,玉潭鎮定一下,留下紅箋照看家裡,又囑咐幾句,只帶了青芽花蕊回去,出了二門上了青絲油壁車,搖搖晃晃中頭疼欲裂,心中火燒一般,好容易到了侯府下了車,就扶著丫鬟吐起來。
門口的婆子連忙說了,「三公子在夫人的正院。」
玉潭心急如焚,忙快步往正房走去,青芽和花蕊也不敢勸,又擔心小姐的身體,連忙緊走幾步扶著小姐,到了正房門口,就聽裡面有嗚嗚的哭聲,玉潭一掀簾子進來了,就見齊氏懷裡抱著謹哥兒釵橫鬢亂的,眼珠發直,只是呆呆的看著謹哥兒,彩蝶還有黃嬤嬤都圍在身邊,玉沁
喊了一聲二姐姐又嗚嗚的哭了。
玉潭連忙走過去喊了一聲娘,齊氏呆呆的看了她一眼,玉潭又看謹哥兒,就見他脫得溜光,身上裹了被子,渾身青紫,牙關緊咬,已經不省人事了,「灌薑湯啊,先灌幾口熱熱的薑湯,太醫來了沒有?」
彩蝶小心的看了齊氏一眼,就有齊氏身邊的婆子,想要用筷子撬開謹哥兒的牙關,然而齊氏已經不認識人了,狀若瘋狂拚命護著謹哥兒不許人救治了,連玉潭、玉沁這兩個女兒也不認識了。
「夫人這個樣子我們也要不下來三公子,僵持有一會了,夫人連五小姐都不認識了。」彩蝶流著眼淚。
眼下還是救謹哥兒要緊,謹哥兒好了,娘親也會好了的,玉潭含了眼淚吩咐,「先把夫人捆起來。」
姑奶奶都說了這話,黃嬤嬤嗚嗚哭著找了一條絲絛,幾個婆子上前搶下了謹哥兒,眼見齊氏喘著粗氣,雙眼一翻就暈了過去,玉沁又哭著喊娘,這邊就有婆子撬開了謹哥兒的牙關,幾口熱薑湯灌了下去,謹哥兒一點聲息都沒有。
玉潭厲聲問道,「連個太醫都沒有嗎?」
彩蝶猶豫一下沒敢說什麼,玉沁哭道,「在那邊救慎哥兒呢,娘抱著謹哥兒跑了回來,連腳上的鞋都跑丟了一隻。」說著又嗚嗚的哭了。
玉潭氣得柳眉倒豎,站起身就要出去,還好王太醫終於過來了,李鳴唯也過來了,王太醫連忙開了驅寒的藥物,先把這一身的寒氣逼出去再說。
王太醫忙得出了汗,李鳴唯忙問,「小兒可有大礙?」
「令公子只要緩過了這口氣,暫時就沒大礙了,那水太冰了,令公子剛掉進去就凍暈了,萬幸沒嗆著冷水,小心他今夜發燒,這幾幅藥先給他按時吃著,再精心看護著,過幾天想來會好起來的,只是尊夫人看著不大妙。」
王太醫沉吟著不往下說,李鳴唯心裡一跳,「我夫人怎麼了?她一直好好的,這會兒不是急的嗎?怎麼就不好了?」
玉潭眼中流下淚來,「娘連我都不認識了。」
王太醫看著侯爺,「夫人沒和侯爺說過嗎?從夏天開始夫人就不大好了,一直吃著藥呢,老朽也有醫囑,蘇太醫也來開過方子,只是沉痾痼疾,又受了這一番驚嚇,老朽也無能為力了。」
王太醫拱手告辭,連藥方也不肯開了。
「王太醫,」玉潭說了一聲,身子軟軟的倒了,屋裡又是一陣驚呼,「二小姐」「姑奶奶」的胡亂叫著,玉沁忙的真是不知道該先顧著那個好了。
方子穎一直待在外間,這屋裡亂著也沒人想著招待他,這時候一撩門簾就進來了,「我嫂子怎麼了?」
王太醫號了脈笑了,「少夫人是有喜了,緩一會就會好的。」
李鳴唯一聽也是一臉欣喜,「快好好照顧姑奶奶。」
這才注意到方子穎也來了,「家宅不寧讓賢侄見笑了,賢侄請到書房說話。」
方子穎也不好留在人家的內室,囑咐花蕊青芽好好照顧少夫人,又見玉潭緩過這口氣,只能和李侯爺出去了。
屋裡傳來隱隱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