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姐弟倆的一次交心 文 / 三溪明蘭
玉潭很早就起來了,先過來看看母親,齊氏勉強的倚在榻上,她被這一胎折磨的苦不堪言,整宿的睡不著,如今連平躺著都辦不到了,小丫鬟拿個美人拳輕輕的捶腿,四個大丫鬟忙裡忙外的。
玉潭坐到娘親的身邊,齊氏拉了女兒的手,眼睛裡是說不盡的哀愁,玉潭勉強笑道,「娘您什麼事兒也不能多想了,只管安心養著就是了,家裡有我照應呢。」
「你過去安撫一下慎哥兒,這回多虧這孩子了。」
齊氏終究不情願的說了這話,周姨娘加在她心頭的那些羞辱揮之不去,可慎哥兒分明是個好孩子,慎哥兒這回是幫理不幫親,行事出人意料,齊氏也得承了這份情,玉潭點頭答應了,心裡也是酸酸澀澀的說不清的滋味,又和娘親說了幾句話,玉潭就出去了,她還有許多家務事要忙呢。
管家的媳婦們忙著過來回話,該領東西的、領銀錢的都不敢多說什麼,領了對牌就走,二小姐這兩天臉色很不好呢,料理完了家務,又過去看了看母親,一打聽慎哥兒還在外院沒進來呢,玉潭躊躇了一下,就吩咐人備了轎子,她要到慎哥兒的外院看看。
慎哥兒的碧梧書房玉潭也就來過一次,還是跟著祖母一起過來的,眼前這個三進的小院落看起來風流致,院子裡的那顆梧桐樹往下飄著零星的葉子。
春花聽說二小姐來了忙迎出來笑道,「還真是稀客呢,真沒想到二小姐會來。」
玉潭笑了笑,「我弟弟忙什麼呢?」
慎哥兒忙在裡屋搭話,「二姐姐你略等一下,我一會兒就出來的。」
春花悄悄笑道,「公子身上的傷剛上了藥,這會子正不方便呢。」
玉潭哪裡還忍得住,一撩門簾就進來了,慎哥兒忙著穿大衣服,玉潭忙按住他,又要看他身上的傷,慎哥兒嚇得連連擺手,「二姐姐這使不得的。」
玉潭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剛多大的小人兒?就有這些忌諱,我是你姐姐,看看你的傷有什麼大不了的。」
慎哥兒笑道,「這原也沒什麼,只是看起來到底不,傷口又早就好了大半了,有什麼可看的。」說著吩咐丫鬟倒茶。
玉潭的執拗脾氣上來了,到底按著慎哥兒,掀開了他的衣服,就見他小小的身子上好幾道深深的血痕,玉潭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忙按著嘴巴不肯哭出來,周姨娘做孽,畢竟與慎哥兒無關,玉潭又想到慎哥兒處置了邀月,他大可以不必如此的,只是那樣一來,周家少不得要登門說理,老夫人又是個講究臉面和體面的人,說不得就要謹哥兒道歉賠罪了,娘親如何忍受得了那樣的羞辱?那樣一來周姨娘還是贏了。
玉潭就輕輕的摟住慎哥兒嗚嗚咽咽的哭了,慎哥兒眼裡也有了一點濕潤,他笑著遞給玉潭一條錦帕,「二姐姐你瞧瞧你,都多大的姑娘了,好端端的你哭什麼呢,這點傷幾天功夫就好了。」又拿出了撒嬌的本事,「好姐姐,慎兒這幾天好想姐姐呢。」
說得玉潭先笑起來,輕輕的啐了他一口,「你個小鬼頭,嘴巴抹了蜜一樣,把你的這些好話兒拿到祖母跟前說去,別在姐姐這兒說嘴。」
慎哥兒看玉潭笑了,吩咐了一聲,小丫鬟忙端進來一個銅盆彎腰站著,翠墨上前替二小姐挽了袖子,又摘下手腕上的鐲子,拿著大汗巾子把二小姐的衣服都遮住了,就看了那個小丫鬟一眼。
慎哥兒忙笑道,「二姐姐,我這裡的規矩和府裡不同的,平日服侍時並不要她們跪著,她們也就得了意,越發的沒有眼力見了。」又說著那個小丫鬟,「還不好好服侍二小姐呢。」
小丫鬟連忙跪了,雙手高舉著銅盆等候玉潭梳洗,玉潭盤腿坐在榻上,看了看眼前的小丫鬟,不過比慎哥兒略大一點兒,端著銅盆的雙手用些吃力了。
玉潭在臉盆裡洗了洗臉,翠墨忙捧了汗巾子遞過去,玉潭收拾好了,春花拿出一盒子脂粉笑道,「二小姐這是奴婢前兒剛買回來的,還沒有用過呢,二小姐好歹先將就著用一下。」
卻是香雪齋的脂粉,正是玉潭平日用的,這一小盒很金貴的,要二兩銀子呢,連玉潭都捨不得多用了,她一個大丫鬟的月例也就兩吊銅錢,哪裡買得起這個呢,玉潭平日接觸的就是賬目,這時看了春花一眼,「這是你用的?二兩銀子一盒你也買得起?」
慎哥兒笑道,「二姐姐管家,平日讓人糊弄進去多少呢,不過也怪不得二姐姐,賬本原是那樣記的,二姐姐只管往外發對牌、撥銀子就是了,這一小盒脂粉是挺貴的,卻沒有二姐姐說的那樣多。」
玉潭驚奇的看著慎哥兒,就像不認識他一樣,慎哥兒笑笑,順手拿了身邊的一個賬本,「這是我們碧梧書房每日的花銷,二姐姐看看就明白了。」
玉潭翻開賬目,真是越看越吃驚,都是不起眼的平常之物,價格卻和她每日接觸的差了好多,許多日用都是翻了倍的,那些僕婦慣會虛報賬目的,這些玉潭知道,可她沒想到竟然虛報了這麼多。
玉潭氣的俏臉微紅,「慎兒你該早告訴姐姐的,我早晚收拾了那些蛀蟲。」
慎哥兒就笑著拉著她坐下喫茶,「姐姐還是第一次來我這裡呢,臘梅會做好吃的糕點,一會讓她做給姐姐吃。」
玉潭慢慢的喫茶,一邊留神打量慎哥兒的幾個丫鬟,都是從小服侍慎哥兒的,玉潭原來也都見過,也不過兩三年功夫,這些當年的小毛丫頭都大不一樣了,一個個氣質從容起來,玉潭暗暗點頭,嘴裡隨意說些閒話,又囑咐了慎哥兒要好生保養,慎哥兒都笑著答應了。
玉潭心裡到底不安,她斟酌了一番措辭還是說了,「慎兒,姐姐這回承了你的情,要不是你我娘還不知
道會怎麼樣呢,只是你罰了邀月,到底連累了周姨娘,姐姐心裡也是不安的。」
慎哥兒微微一笑,「姐姐還記得前年正月裡我和姐姐說的那個小丫鬟槐花嗎?」
玉潭不知道慎哥兒為什麼忽然提了這話,有些奇怪的說,「記得,你說他偷了你這裡的東西,後來就攆了出去。」
「姐姐回去問問五姐姐,我那回和她一起跑去餵大狗的那事兒,第二天那條狗就死了。」
玉潭心裡一激靈,臉色都變了,「慎兒你說什麼呢?」
「就是二姐姐想得那樣,母親身邊的槐花給我送來了一盤子點心,我就和五姐姐拿去餵了院子裡的那條大狗,那狗第二天就死了。」
玉潭緊緊的攥住慎哥兒的手,「不會的,我娘不會的,她知道玉沁常和你在一起……」
慎哥兒忽然笑了,那模樣說不出的嘲諷,「我知道不是母親,那是周姨娘想要嫁禍給母親呢。」
玉潭整個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