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1、照妖鏡 文 / 微醺淺醉
傳送陣被禁用了,班楚江領著班若,走山間小路,步行了兩個時辰,終於到了劍龍子所轄的赤焰峰。
赤焰峰全體都是通紅的岩層,山間幾乎沒有樹木,遠遠地看去,真似一團沖天火焰。山腰處幾幢白色的建築,格外地醒目。
班楚江找到易廉,提出要到溶洞中去探望吳處去。
易廉二話沒說,就領著二人,沿著一條秘道,下行到了山谷中的一處溶洞中。
溶洞內也是到處紅通通一片,火爐一般,悶熱異常。班若一走進溶洞,就覺得呼吸不暢,頭有些發暈。心想吳處去在這樣的地方,居然關了半個月,他怎麼受得了。
易廉輕車熟路地領著他們,在迷宮般的通道內,七彎八拐走了好一陣子,打開一道石門,指著裡面道:「喏,就是在這裡。」
班若連叫幾聲爺爺,也未見反應,心中一急,搶步進入石室,卻不見吳處去的身影。
石室巖壁上,刻著幾個大字:「慧兒,爺爺去鳳凰巢了,等我!」
字跡深陷巖壁,筆劃流暢自如,似用指風直接劃刻而成。令班楚江和易廉倒抽一口氣,這得要何等修為,才能做到啊!也難怪這石室根本就囚禁不了他了。
「爺爺!」班若卻手撫著字跡,泣不成聲。終究,他還是走了,如風一樣自由。只留下班若一個人,孤苦伶仃。
「慧兒,你還有我們呢,我們都是你的好朋友。」班楚江輕輕地拍著班若的背,看到牆上吳處去的稱呼,不自覺地學了過來。
班若哭了好一陣子,漸漸止住了抽泣,望著易廉問道:「我在萊筠島時,曾聽班離……前輩說起,他也曾在一個溶洞內生活了好幾年,是這裡嗎?」
「是的。」易廉與班楚江對視一眼,對班若提起班離倒也並不意外。
「能帶我去看看嗎?」班若在玄清山,最親近最信任的也就只有他們兩人了。
「當然。」易廉又領著班楚江和班若,走了很長一段通道,拐了好幾道彎,班若只覺得地勢總體偏下,似乎在往溶洞深處走去。而且熾熱的氣浪越來越明顯,她覺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易廉看了看臉色不對勁的班若,解釋道:「這個溶洞接近地心熔岩,溫度極高。所以我赤焰峰選擇在這裡煉器。當年班離師叔住在這裡,也是利用地熱,加補陽氣,以補他天生的虛虧。」
他們好不容易來到一處石室,打開石門,只見石室內還保留著一些整潔的石床、石桌和石凳,還有一些陶制的生活用具。
班若用手一件件輕輕地撫摸著它們,感受著父親的氣息。心緒澎湃,難以自已。突然,她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黑,昏倒了過去。
「慧兒,吳慧!」班楚江首先發現她的異樣,搖晃著她的身體。
易廉一把將班若橫抱了起來:「走!她的經絡太細了,這麼熱的環境卻還不出汗,無法降溫。」
班楚江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一身汗濕,而班若卻一滴汗未見。
易廉只覺得自己像是抱了個紙娃娃,班若身輕得離譜。她的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並不濃密,根根畢現。溶洞內的光束,斜斜地照在她的臉上,幾乎看不見汗毛,反射著光潔的亮點。
她靜靜地躺在他的臂彎中,顯得如此的瘦小柔弱。令易廉不自禁的升騰起一股保護欲來,他輕輕地攬緊班若,似乎生怕洞內一陣穿堂風,都能把她吹走。
將班若一直抱到山腰的住處,放在易廉自己的床上。拿來洗臉布,打了盆涼水,打濕後輕輕地放在她的額頭上。
一陣涼意將班若喚醒,她悠悠地睜開了眼睛。撐起了身子:「這是在哪兒?」
「赤焰峰,我的家。你剛剛在溶洞裡暈過去了。」易廉輕輕地將她按下,拿起洗臉布,在盆裡重新浸了涼水,輕柔地擦拭著她的臉頰。班若有些尷尬地轉過臉,卻被他用手掌托住臉,固定住了腦袋。
班楚江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易廉師兄平日裡粗獷野蠻,沒想到也有這樣溫柔細緻的一面啊!
「謝謝易廉師兄,我沒事了!」班若掙扎著爬起身來。易廉將洗臉布扔進臉盆,用手試下了班若的額頭:「恩,溫度降下來了。沒想到你的體質竟然比班離師叔還要虛弱。」
班若怕他們會聯想到什麼,趕緊跳下床,拉起班楚江,就往屋外走:「我們回去吧。」
「這幾日門裡人多事雜,你自己小心點。」易廉在身後囑咐道。
「易廉師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細心了?」班楚江出門時小聲嘀咕道。
「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我們快回去吧。」
回到玉竹峰,卻意外發現班若住的小偏院來了好多人。其中最顯眼的就是一身紅衣的田如蜜。
「喲,終於回來了。老實交待,剛才大半天都去哪了?」田如蜜將班若堵在院內,不讓她進屋。
「我去赤焰峰……」班若剛說了幾個字,班楚江在身後猛扯她的衣袖,她停頓下來,疑惑地回頭望著他。班楚江翻了個白眼,將手撫在額頭上,輕聲地說道:「哎呀,完了!」
「你去赤焰峰做什麼?找易廉師兄去了?!」田如蜜臉色突變,將班若往眾人眼前一推,朗聲說道:「就是這個小妖精,看著還沒長開,卻仗著掌門護著她,在玄清山勾三搭四。」
「她就是傳說中爬上了軼聞閣九層的那個小姑娘?」
班若打量了一圈圍觀的人,都很眼生,想必是前來參加比賽的外門弟子。
「對!就是她!天生狐媚相,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騙取大家的同情。」
「她要參加比賽的嗎?我倒是有興趣討教一下她的厲害。」
「聽說她跟易廉師兄一起,把逃出山的妖獸都給殺了。」
「是易廉師兄一個人殺的妖獸!」田如蜜大聲地說道,但卻又指著班若說:「她不是我們玄清門的弟子,學的是妖法,沒有法寶卻會飛行!」
「她只會飛行,沒有其他的妖術。」班楚江幫班若解釋道。
「沒有嗎?我們倆親眼看到她在房頂上練內丹。」這兩天跟班若同住在小偏院的少女說道。
「對!我也看到了。你們說,除了妖精,聽說過人類練內丹的嗎?」另一位與她同住的少女也站出來指證。
「那掌門為什麼還要護著她?不行,得告訴掌門去!」
「對,把你們親眼看到的事實告訴掌門。」
眾人七嘴八舌,一頓起哄。終於驚動了班楚江的伯父班乾。過問之下,竟然也贊同將班若押往上清殿,由所有門人決議,如何處置班若。
一群人,簇擁著班若,從傳送陣來到上清殿前。上清殿前的廣場上已搭起了幾座擂台,廣場上站滿了各峰各外門的弟子。原來傳送陣被禁用的,見到祭壇上傳送陣光芒閃爍,都圍攏來看個究竟。
班若被烏泱泱的人圍著,感覺自己簡直就成了故事中的殺人犯,此時被押往菜市口,準備當眾行刑,以儆傚尤。
人群鬧哄哄,互相推擠著湧進了上清殿,御風子早被請了出來。
「胡鬧!」御風子大喝一聲,威儀盡放,壓住了蜂窩般的議論聲。
「掌門,我玄清門歷來以斬妖除魔為己任。若是讓外人知道我玄清門內竟然收留了一個妖孽,豈不是留下話柄,讓人恥笑。」並不太清楚班若來歷的班乾竟然出頭說道。他在外歷煉,也已聽聞過軼聞閣的事,外界人都說她是個妖孽,人類修士的修為沒達到神識階昇華期以上,根本不可能爬得上軼聞閣九層。
御風子也不多說,吩咐謫系弟子:「來呀,請照妖鏡!」
殿內的氣氛馬上變得莊肅凝重起來。玄清門內的人都知道照妖鏡是玄清門創始人玄清上人的至上法寶。任何妖魔,被它一照,都必現原形。
田如蜜等人臉上都浮現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就等著看班若在照妖鏡下,如何被鎮壓,看看她的原形究竟是種什麼動物。
不一會兒,照妖鏡被請了出來。御風子將它拿在手上,口中默念祭詞。只見鏡面光茫突現,反射出一道圓形光幕,放大後,將班若整個人罩了進去。
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連呼吸都摒住了。
班若靜靜地站在光幕中,全身籠罩在光芒內,映襯得格外地單薄羸弱。她神情悲慼,目中含淚,眼光掃過殿內每個人的臉,細細端詳著他們神態不一的表情。
時間似乎停止了,又彷彿過去了千年。
班若的身影始終站立在照妖鏡光幕下,沒有人們期待或想像中的哀求悲嚎,沒有瑟瑟萎縮成一團,化出原形。她還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沒有一點變化。
「不可能!怎麼會是這樣!」田如蜜不甘地叫了起來。
御風子收起了照妖鏡,威嚴地環顧了一圈所有人,洪聲說道:「你們這是在質疑我嗎?我御風子是昏庸無能,善惡不分了嗎?」
「我等不敢,掌門恕罪!」班乾領著班家人連連認錯,灰溜溜地走出了上清殿。
其餘的人,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全都低頭彎腰,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