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3章 深入虎穴 文 / 嵐月夜
一連三天,盧仲賢都沒有回過家,外面嚴陣以待的羽林衛、金牛衛、甚至錦衣衛也都始終在穿梭來去。而這三天,盧家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出門。
「……陳侍郎家的管事不過多跟校尉套了幾句話,就挨了幾鞭子,被趕回去了。」管事媳婦膽戰心驚的跟盧太太回話。
盧太太心裡也不安,但是她面上始終不露,只道:「叫他們別管別人家的事,關好門戶就行了。家裡的米菜還有多少?」
管事媳婦回道:「還夠兩天吃的。」過了這兩天,主子還有吃的,下人們可就得勒緊腰帶了。
「今兒開始,改成一日兩餐吧。」這種狀況還不知會持續多久,盧太太只能多做打算。
管事媳婦應了出去,盧太太又把其他下人也打發出去,自己跟女兒嘀咕:「也不知道你爹怎麼樣了。」她說完就呆呆出神,直到手上傳來溫熱觸感才回過神來。
身邊的女兒睜著大眼睛望著她的臉,柔軟的手正蓋在自己手背上,似乎是想安慰自己。盧太太心中一熱,眼睛也有些潮,嘴角卻綻開笑容,說道:「娘沒事,你爹也會沒事的。」說著伸開手臂,將盧簫攬進了懷裡。
盧簫微微掙動了兩下,最後還是老老實實讓她抱著,直到丫鬟在外面說話:「太太,劉銀回來了!」
盧太太忙放開手,揚聲道:「進來說。」
「太太,老爺打發劉銀回來傳話,他正在二門處等著。」
盧太太道:「讓他進來。」又叫丫鬟帶著盧簫去隔間坐著,她心裡略感安慰,丈夫能打發人回來,就代表沒什麼大事。
不料劉銀進來第一句話就是:「太太,皇上駕崩了,老爺讓您先準備一下,他晚些才能回來。」
盧太太大驚失色:「皇上駕崩了?」怎麼會?皇上才多大啊!
「是,聽說是行獵的時候出了事。」劉銀低聲回道。
盧太太愣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詳細問問盧仲賢的情況,等劉銀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她才將人打發走,然後命人準備喪服和各樣用品。
怪不得這兩天京裡氣氛這麼緊張,連門都不讓出了,皇上在行獵的時候出事,勢必牽扯不小,這兩日也不知道抓了多少人了。盧太太越想眉頭皺的越緊,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盧仲賢直到傍晚才回來,進門的時候滿臉疲色,眼睛裡也都是紅血絲。盧太太顧不得別的,先親自侍候他更衣沐浴,又安排好了晚飯,才關起門來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那日你不是碰見皇上出行麼?皇上嫌常去的圍場無趣,這次去了雲夢山。並在途中下了御輦,與貴妃騎馬前行,後來,後來皇上上了貴妃的馬,那馬兒不知怎地發瘋狂奔,將皇上和貴妃摔下了馬,皇上被馬蹄踏中,昨日一早傷重不治……唉。」
盧太太不知該擺一個什麼樣的表情,只問:「那貴妃呢?」
盧仲賢道:「聽說傷勢也不輕。明日宮裡應會發喪,太后本來還想秘不發喪,說先找出兇手,可是秦相和諸位大人都不同意。」
其實此事雖然意外,但眾大臣並不認為會有什麼兇手,皇上是臨時自己想下御輦騎馬的,而且那馬還是貴妃的馬,據說以往出去行獵,貴妃只在上邊坐過一兩回,旁邊都有人牽著,從來沒讓馬跑過,那麼誰會把腦筋動到這幾乎不可能達到目的的馬上呢?
但太后此刻驚痛交加,也聽不進別人的話,最後要不是太師蘇光政開口,她還未必答應發喪。
夫妻兩人歎息一回,早早就收拾睡了。第二天一大早,果然宮裡發了喪信,命百官入宮弔唁,持續四天之久的街道戒嚴終於解除。
弔唁活動進行了幾天,大臣們的爭論焦點已經變成了帝位該由誰來繼承。田從熙自己還青春年少,自然沒來得及立太子,但是皇長子是正宮嫡出,推舉這個一歲小兒的最多。
也正因為沒有立太子,於泓自然也想更進一步,糾集了一班人推舉二皇子。
除了這兩個奶娃娃,有些持重的老大臣有感於剛剛故去的先帝的貪玩浮躁,主張迎立藩王。國賴長君嘛,立那兩個小孩子頂什麼用?時日一久,必然會發展成後宮干政、外戚專權,實非國家之幸。
至於該立哪個藩王,眾人幾乎沒有任何分歧的推舉了趙王田從燾。
太后一直不置可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就在幾方各自使勁的時候,二皇子病死了。太后聽到消息後勃然大怒,一下子從寶座中站了起來:「這是陰謀,陰謀!來人,立刻去長生殿,把大皇子給我接過來!再去把蘇群找來!」
與此同時,接到旨意命他前往東都奔喪的田從燾也歎道:「肯定是有人謀劃好的,只是不知道動手的人是誰。」
「殿下,這個時候,您還是不要去東都吧?」林鈺勸道。
田從燾已經知道有很多人推舉他登位,但是:「我能不去麼?我若找借口推脫,只怕那邊更以為我是心懷鬼胎了。」
林銳皺眉:「可是您若去了,只怕是羊入虎口。」
田從燾也有些遲疑,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了,他並沒有完全準備好,所以他一時很難決定,只叫郭敏先去探聽一下齊王的動靜。
就在他前思後想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道真忽然來訪,毛遂自薦道:「貧僧願隨殿下前往東都。」
「為何?」田從燾挑眉問道。
道真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道:「因為殿下用得著貧僧。」
田從燾搖搖頭:「可我還沒決定要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道真說道。
田從燾道:「虎牙太鋒利,我怕沒得著虎子,就把自己賠進去了。」
道真回曰:「所以貧僧才自告奮勇,貧僧沒什麼本事,打虎倒是學過一些。」
田從燾有些驚訝,他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道真,問道:「東都三大營、十二衛的精銳,大師一人就能打倒?」
道真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貧僧自然沒有那個本事,但是殿下怎麼忘了,您還可以坐山觀虎鬥?」
「一山二虎……」田從燾沉吟許久,終於拿定主意,叫人進來吩咐,準備出發去東都奔喪。
結果他們上路不久,就聽說了二皇子夭折的消息,田從燾看著道真,歎道:「二虎去其一,現在當如何?」
「殿下說笑了,這哪是虎,這只是餌。」道真低頭念了一回《往生咒》,然後又道:「宮裡那隻虎,現在應該知道誰是另一隻虎了。」
田從燾笑了笑,沒有接話。
幾日後,又有新消息送過來:於貴妃傷重不治,太后將大皇子安置在自己身邊,軟禁了皇后。
道真露出一個「我所言不虛吧」的笑容。
又過了幾天,田從燾收到郝羅博的信,信中說太后查出二皇子之死是因先前病倒庸醫用藥太凶狠所致,至於那個庸醫則是宋皇后私下安排的,太后以此為由,想廢掉皇后。
不料宋家不服,因那名庸醫當日號稱「神醫」,是於泓舉薦入宮的。當時二皇子發熱,宮內太醫束手無策,田從熙或打或殺,所以於泓舉薦了這個人,田從熙立刻就用了,後來二皇子果然退燒,只是比從前嗜睡,田從熙也沒當回事,還賞了那個「神醫」。
「現在這個大夫行蹤不明,太后沒有實據,廢後恐怕是不行了。」田從燾說道。
道真點頭:「廢後是暫時不行,但皇后身在宮裡,生死都在太后一念之間。而且經此一事,於貴妃母子都去了,最後的贏家毫無疑問是宋氏,太后愛子情深,怎會不為先帝報仇?」
田從燾又盯著道真看了半晌,才道:「你當初怎麼會出家的?」
「我記得我跟殿下說過,貧僧自小是孤兒,病倒在山門前,被師父所救,自此入了佛門。」
田從燾笑起來:「真是可惜了,你就沒想過還俗?」
道真也笑:「佛家俗家本是一家,有何不同?」
田從燾伸出一個大拇指,不跟他糾纏這個事情了。
「殿下也該有所準備了。」道真見他不說話,自己另起了話頭。
田從燾揚眉:「準備什麼?」
道真一臉的寶相莊嚴:「若是殿下入京之時,正趕上逆賊作亂,沒有準備,如何能平定?」
「東都有十二衛、三大營,哪輪得到我插手?」
道真也盯著田從燾看了一會兒,然後掀開車簾,往後面瞄了瞄,轉回身來笑道:「是貧僧多嘴了,殿下一向不是毫無準備之人。」
田從燾一路跟這個和尚鬥嘴打機鋒,不知不覺就到了澠池,也是在這個時候,收到了郝羅博的下一封信。
「錦衣衛查到於貴妃的馬被人動過手腳,馬伕雖然自盡,但有人指認,說此人跟宋鼎鑫手下的人有牽連。宋之遠暗中集結人馬,似乎有奪宮之意。看來我們得加快腳步了。」田從燾道。
道真這次面容嚴肅:「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