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3節 文 / 家裡有個小妖精
第七十一章
當迷霧再次散去，呈現在蘇面前的，是十歲時的貝拉，一身銀色盔甲，穿在尚顯稚嫩的小身板上，臉上的表情萬年不變，紅髮血瞳，長相妖異，想當初她這副樣子，可是把剛甦醒的他活活嚇暈過去過，可是現在看來，卻是如此可愛，至少，她是活著的，至少，她是清醒著的，貝拉坐在一頭雪龍獸身上，走在隊伍中央，蘇就跟著她慢慢走，這條路，是去美濃城的，他知道，接下來，她會遇到的人，就是奄奄一息的他，果然，走到山腰時，隊伍停了下來，前方有些騷亂，貝拉皺眉，略一夾胯，雪龍獸便穿過隊伍，走到了隊伍前面，蘇也跟著她走到了前面，他看到了自己，衣衫襤褸，卻容貌驚人，領軍戰戰兢兢地向貝拉報告，說發現一個可疑的人，貝拉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領軍嚇得直直跪了下去，貝拉走上前，只是看了倒在地上的人一眼，說了句扔掉，就轉身走了，正在這時，昏倒在地上的人，卻睜開了雙眼，虛弱地呼救：救我。這一句，卻把她直直地盯在了原地，再次轉身時，眼中的冰冷似乎裂了一道縫，只見她急切地走到他的面前，抱起他的頭，看著他微睜的雙眼，嘴裡嘟囔了一句話，當時的蘇沒聽見，可是現在的他卻聽得清清楚楚，貝拉說的是：克裡斯。
迷霧漸漸湧起，蘇心下頹然，原來，她一直把他當成克裡斯，可是，他跟那個男孩子哪也不像啊，為什麼，貝拉會把他認作是他呢？
迷霧再次散盡的時候，蘇看到的是貝拉麵對著昏迷不醒的他自己，「克裡斯，你父親說你要離世時，就是這樣呼救的，我卻沒有聽見，對不起，我救不了你。其實我不該救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奸細，不知道他什麼身份，在這種關鍵時刻，我如果犯下錯誤，可能會連累全軍覆沒，可是，我卻不能放任他這樣死去，就好像我當初什麼也不知道就放任了你死去一樣，克裡斯，你為什麼不等等，等到今日，我就能像救他那樣救你了，克裡斯，克裡斯……」眼淚湧出，貝拉小心翼翼地接住，一滴一滴灑在他的傷口上，無論多深的傷口一碰上貝拉的眼淚，就快速癒合，連疤都沒留，「如果當年我知道自己的眼淚有這種功效，我會大哭一場，把眼淚灑遍你的全身，你就不會死了，可是我當年卻沒有抱著你大哭一場的勇氣，所以一直以來，我才會這麼悔，這麼恨……」昏迷的蘇什麼也不知道，清醒著的蘇卻在旁邊心疼地看著她哭，只恨自己身處另一個空間，連幫她拭淚也做不到。迷霧又開始湧起來，蘇靜靜等待下一個場景的出現。
當場景再次出現，蘇發現，這是個陌生的場景，十四歲的貝拉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裙靜靜地坐在窗台，手托著腮，正在看外面，終究少女模樣漸成，清麗的樣貌，卻被一頭紅髮和一雙血瞳破壞怠盡，但細看，卻有著尋常人沒有的氣韻，蘇輕輕地走到她的身邊，那雙悲傷的紅瞳倒映著窗外的景色，更顯哀麗，蘇靜靜站在她身邊，細細地看著她，這是他沒見過的貝拉，是在他離開後，成長起來的人兒，就這麼安靜地看著，蘇忽然發現，貝拉五官清麗非凡，細看起來，就算精緻如妖精，完美似精靈也無法與她比擬，之前一直覺得妖異怪氣的紅髮血瞳此時卻如在清水中注入了一絲鮮血般明艷，恰到好處的艷麗。
「女王，國王來了，想見您。」門外傳來的通報聲，驚了這一室的靜好，也驚了窗台邊不同時空的兩人，貝拉靈巧地從窗台跳了下來，安靜地坐回沙發，捏起一本書，裝作在翻讀，蘇則靜靜地盯著門口，心中驚異於通報者的稱謂，國王，難道是貝拉的夫？可是他沒有聽說北方女王大婚啊。
大門推開，紫衣的絕色美人出現在蘇的眼前，蘇倒吸了一口涼氣，世上竟有如此絕美的人，紫衣美人徑直走到貝拉面前，怒氣沖沖：「陛下，您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薩修？」貝拉輕翻書頁，對美人的怒氣視而不見，似乎才一會的功夫，就已經沉浸到書中去了，薩修，又是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他離開後，貝拉身邊似乎出現了不少人，紫衣美人見貝拉視他如無物，一臉冰冷地轉身而去，聽到大門再次關閉，貝拉才將雙眼從書中抬起，血瞳清清，帶著哀傷：「因為如果我不在了，只有他才能保護你，我只是希望你安好。」蘇的心宛如刺進一把尖刀，痛得像心頭肉被腕了一塊去，終究還是錯過了……迷霧淒淒，又在這一時空蔓延開，當迷霧散盡時，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清清的河水，他見到了貝拉昏迷前的模樣，十五歲的她，少女模樣已成，清冷的血瞳倒映著河水，遙望著河的另一端，微微淺笑，那淺笑著的模樣讓他心口的劇痛略有緩解，輕輕走到她的身邊，以為她跟原來一樣看不見他，卻沒想她卻回過頭，愣了一下神，隨即那海棠花開般的笑靨像一把重捶，直直地砸進了他的心底
「你來啦」脆嫩的嗓音如那雨後剛破土的鮮筍一樣鮮嫩，全然不像原先那般清冷，她像招呼老朋友一樣跟他打招呼。他一時無措，手忙腳亂一番，總算行了個像樣的禮：「陛下，臣回來了。」
貝拉淺笑盈盈地看著他：「好久不見了啊，蘇，我很想你。」
他靜靜地站起身，恢復平靜的他也恢復了優雅：「我也很想你，貝拉。」
貝拉笑著轉過頭，繼續看著那條河：「吶，蘇，你知道河對面有什麼嗎？」
蘇站在她身後，極目遠眺，可是這條河卻寬不知幾許，怎麼也望不到頭，只有無奈地搖搖頭：「不知道，看不見呢。」
貝拉轉過頭看著他，眼中波光瀲灩，十分明艷，蘇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那裡，是來世，蘇，你說人真的有來世嗎？」
蘇點點頭：「有的，今世為善，來世得福報，今世為惡，來世必有惡果，我們妖精的密典中也有詳細記錄呢。」
貝拉的笑臉滯了一滯：「是啊，神族密典也是這麼記載的，如果沒有了來世和對來世的嚮往，你說人會變成什麼樣呢？」
蘇搖了搖頭：「會變得無所顧忌吧。」
貝拉站起身，抬眼看著對岸，低聲喃喃：「我會有來世嗎？我的來世是什麼呢？」說著，便抬腳往河中走去。
蘇大驚，忙上前拉住她：「陛下，您不能去。」
貝拉平靜地看著他：「蘇，讓我過去，無論來世會是什麼結果，都是我自己做出來的，是福報還是惡果，我都會坦然接受。」
蘇緊緊地抓住貝拉的手臂：「不，陛下，您還不能去，您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
貝拉靜靜地看著他：「蘇，我累了，讓我過去吧。」
蘇絲毫不肯放鬆：「陛下，您難道忘記了自己立的誓言，要做一個好女王嗎？您忘記了要奪回自己的一切了嗎？」
貝拉哀傷地看著他：「奪回一切又如何，我依然孤家寡人，做好女王又如何，世人依然怕我恨我。我匍一出生便致父母雙亡，已是一身罪孽，征戰八載，更是滿手血腥，世人懼我厭我，就連我的親人也時時算計於我，蘇，我累了，放開我吧，你看這河之彼岸，也許克裡斯還在等我，父王母后也許也在，他們都在等著我。」
蘇緩緩地放開她的手臂，心中的痛似乎要通過美麗的眼睛溢出：「陛下……」
貝拉哀傷而平靜：「我去了。」手臂滑落，錯身而過。
「國王陛下，您也捨得嗎？」風輕輕，將蘇的絕望吹起，伴著無力，飄過貝拉的耳畔。
貝拉定定地站住，抬起頭，彷彿又看到了那一抹絕美的紫，唇角輕勾：「要不起呢，他，會有更好的。」輕輕抬腳，繼續往深處走。
蘇不再言語，只轉過身，跟在她身後，貝拉停下：「蘇，你回去。」
蘇也停下：「臣會永遠跟隨陛下。」
貝拉搖頭：「你快回去。」
蘇慢慢走近，腳邊的水已有些深了：「你去哪，我就去哪，無論生死，你別想再甩開我。」只一次，便已終生後悔。
貝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他，蘇站在貝拉面前，欣長的身影蓋住個子嬌小的她：「陛下，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對岸，無論對岸有什麼，有蘇在，你都不用怕。」說完，繼續往深處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