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8.第178章 送藥 文 / 蝶染衣
葉疏煙的後窗本就是支起來的,她在床頭的矮几上點著油燈,燈芯卻修剪的很短,燭火如豆,只能隱約看清屋內的擺設,但從外面卻很難看清屋內有沒有燈光。
她靜靜坐在床上,將手放在靠近炭爐的床邊取暖。
那炭爐並未封嚴,還有些許熱度,令屋內不那麼寒冷。
祝憐月和楚慕妍照顧葉疏煙睡下後,就被她趕回她們自己的房間休息,否則有她們在,林崢也沒辦法進來。暫時葉疏煙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手裡有林崢這顆棋。
林崢由窗縫裡看到葉疏煙並沒有休息,便撐起窗戶,直接躍入。
葉疏煙身披一件冬衣,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只是她雙手也不能動,所以沒辦法掀開被子下床來。見林崢來了,她想要起身,卻被林崢抬手制止。
林崢照舊搬了圓凳坐在她的床邊,藉著昏暗的燈光看著她的手,他微微皺起眉頭,說道:「燙得這樣厲害,必然是被沸水所傷。葉典制平時在司制房做事,又無需親自燒水,怎麼這樣不小心?」
葉疏煙心下一寒,咬了咬牙,道:「是太后害我!」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實在太複雜,她一時也不能對林崢詳說,況且太后的所作所為,說出來任誰都會以為她是無意讓葉疏煙受傷的。
林崢一驚:「太后?太后為何要這樣害葉典制?據下官所知,太后很是倚重葉典制,此次若非葉典制讓賢,司制之位,難說不是你的。這其中可有什麼誤會?」
葉疏煙沉默著,她又怎麼能告訴林崢,是因為皇帝和蘇怡睿同時對她表露了特別的情愫,所以太后才想毀了她。
這次是雙手,下次她再惹事,那就可能是臉,或者是性命。
她的心忍不住發顫,對林崢道:「林御醫,你去拿桌上的湯藥和外敷膏藥看看,鍾院判固然是醫中聖手,但我不信他。」
林崢聞言,急忙起身走到了圓桌旁,將湯藥拿起來聞了聞,接著用湯匙嘗了一口,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
接著他又拿起湯藥旁邊,一個銀質的膏藥盒子,打開來仔細地聞了聞,最後將那膏藥拿到了燈下,用兩個指頭細細研開來,再辨識了一番,神色一怒,道:「葉典制可喝過、用過這些藥?」
葉疏煙見林崢這樣問,知道這藥絕對是有問題,便微微一笑:「沒有,不等你來,誰的藥我也不敢吃、不敢用。」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傷得那麼重,那麼痛,都是拜太后所賜。
她雖然不願以色侍君,但不代表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代表她能任由自己的身體變得殘缺醜陋。
林崢聽葉疏煙這麼說,心裡莫名地一暖。
她只信任他,所以將凌暖的身家性命交給他,如今又將她自己的傷也托付給他,這樣的信任,不是人人都擔得起。他必不會辜負。
林崢看著葉疏煙的手,忍不住一陣心疼:「好在沒有用……這湯藥和膏藥裡,本該有活血生肌的藥物,才能令肌膚快些長好。一般去疤藥,縱然不能使瘢痕盡消,可也不至於太明顯。但……」
他慢慢將這盒藥膏蓋上,納入袖子裡:「你的手只是起了水泡,只要護理得法,瘢痕不會太明顯。但鍾院判開的藥方、甚至這外抹的藥膏,裡面不但沒有活血生肌、去除疤痕的藥物,甚至還添加了幾味凝血的藥。若是你真服了,只消連用三日,你的手……這輩子也休想再恢復原樣,而且會長出凹凸不平的瘢痕,顏色很深。」
葉疏煙聞言膽寒,恨聲道:「我就知道,太后叫鍾院判親自為我醫治,就是為了讓你們御醫院的其他人不敢過問我的傷,任我的雙手這樣毀掉。」
林崢剛才還不大相信太后會是那樣的人,看到這些藥物,他也不能不信。
他從袖中取出兩個小葫蘆形狀的瓷藥瓶。
其中一個青色藥瓶上,貼著一張紙條,寫著:「生肌化瘀丸」。
另外一個藥瓶上沒有貼紙條,瓶身的瓷胎很薄,上面畫著肌膚勝雪的仕女。藉著光,能看到透出來的淡粉色,裡面彷彿是紅色的液體,聞起來很香。
林崢將這個仕女瓷瓶打開,讓葉疏煙的手心向下,接著小心翼翼地將那瓶子裡的淡紅色油質液體滴落在她的傷處。
「今日一早,崔司制來找我,說你被燙傷,我便趁午時出宮的機會,回家裡拿了這兩樣藥。青瓷瓶裡是我養父家傳的生肌化瘀丸,有活血化瘀、軟堅化滯、美白肌膚的功效。這是一粒粒的水蜜丸,一點也不苦。每日早晚各吃兩粒,吃完為止。」
他一邊說,一邊用柔軟的指尖輕輕將藥油在葉疏煙的手上輕輕點壓均勻,讓皮膚吸收:「這藥油是水蛭活血露,以水蛭為此方主藥,配以許多珍稀藥材,每日塗抹三次,輕揉點壓,絕不會疼,水泡一日可消,但連用七日會令你的手更好看。」
葉疏煙看著他低頭耐心地為她解說醫理和藥物的使用之法,又說那水蜜丸不會苦,抹藥不會疼,葉疏煙心下著實感動。
她也許應該慶幸,因為林楓晚,她結識了去竹沁園查探的林崢;她也是為了自保,卻意外地替林楓晚報了仇。
當初她有心庇護林崢,沒讓林崢插手林楓晚的事,但如今形勢變了,林崢卻成了保護她的人。
若是沒有林崢,此時此刻,她又怎麼能確定鍾拾棋的藥方不對?就算她敢肯定鍾拾棋的藥方有古怪,也只能不吃、不用,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傷就這樣拖下去。
若是沒有林崢,她在宮裡遇到這樣的事情,當真成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她望著林崢,心中酸楚:「林御醫,謝謝你……」
林崢聽了,頓時又臉紅了:「不……不要這樣說,我們……是朋友。」
他還記得之前葉疏煙說過,他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該這樣互相信任、互相依存。
葉疏煙見他終於不再提什麼報恩的話,欣慰地一笑:「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