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4.第144章 草芥 文 / 蝶染衣
祝憐月覺得，葉疏煙所說的，水銀在正常溫度下會蒸騰，就像蒸籠上冒出來熱氣差不多的意思。
可現在天氣太冷，只怕蒸發得會很慢、很少。
所以兇手要將此物裝在炭爐上懸掛的銅珠裡，這樣，有了炭爐外圍的溫暖環境，這水銀就會慢慢散發出來，溶於空氣裡，變成致命的毒素。
楚慕妍聽了葉疏煙的話，嚇了一跳：「人若是天天都吸入這樣的毒素……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葉疏煙想起林楓晚在被禁足之前，所表現出的奇怪病症，如今才恍然大悟。
記得以前上化學課時，老師講過重金屬中毒的情況，但是老師擔心學生學會了以後會亂用，只簡單介紹了一下。
所以，當葉疏煙知道林楓晚的病症，她並沒有立刻把這種情況和中毒、甚至是金屬中毒聯繫起來，因為在古代，沒人研究這些金屬的化學性質，一般的毒藥都來自中草藥。
而中草藥，葉疏煙更加不瞭解，也就無從知道，林楓晚的症狀會是什麼毒所致。
現在看到了炭爐上那個空心銅珠裡閃亮的銀色液體，她才忽然想起老師當時講過重金屬的中毒症狀。
「水銀慢性中毒，會使人失眠抑鬱、精神異常，身體震顫，齒齦出血，中的毒多了，就會神志不清，出現幻覺和妄想，個別人還會出現皮膚上的疾病，比如紅疹、皮膚抓痕症……」
崔典制曾看到林楓晚的手發抖，連首飾都做不成，那時候，林楓晚已經是中毒已深。
可恨御醫昏庸，看到林楓晚皮膚上有紅疹，就立刻將她隔離。
或許那御醫是謹慎起見，把這當成天花什麼的傳染病來監控；但更大的可能，是御醫被人買通，故意說林楓晚得了會傳染人的怪病。
在現代，慢性汞中毒也是可以醫治的，只是在古代，並沒有什麼好的方法。
一旦林楓晚被隔離起來，那就更加被動，別人再要對她下手，就更容易了。
更絕的是，兇手還設法弄走了那個和林楓晚一同入宮的內監，做成私奔的假象，既引開了人們的注意力，又掩蓋了殺人真相。
想到這個，葉疏煙就像親眼看到，林楓晚是如何慢慢吸入汞蒸氣而中毒，如何慢慢瘋癲、肌肉震顫，如何被當成怪物一樣隔離，又是如何失去抵抗能力，被人害死、投入井底……
這些情節，雖然都是葉疏煙的推斷，就算不全對，也應該和事實情況有七八分的吻合。
如果葉疏煙今天沒有發現炭爐上的那個銅珠被人替換，沒發現裡面有水銀，那麼林楓晚的昨天，就是葉疏煙的明天。
兇手會將這一切，原封不動地，加諸在葉疏煙身上……
這正是葉疏煙以自己為餌，引蛇出洞的結果。她雖然慶幸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但也有些後怕。
這個人的身份，到底是誰？
起初，葉疏煙並沒有將作畫害她的人，和心狠手辣、殺害林楓晚的兇手聯繫起來，因為這兩起事件中，害人的手法差別太大。
但她隱隱覺得，殺害林楓晚的人依然在尚功局，甚至因為林楓晚的死，她有所得益，至少也會升職，地位不會低。
當她即將晉陞司制的事情傳出，本是為了引出作畫害她的人，想不到，得到的答案竟然如此意外，和她在司膳房時的大膽猜想完全一致。
這個人，她妒忌葉疏煙，所以作畫害她。能將畫卷混入崇政殿，必定是司制房內部的人。
而她又因為懼怕葉疏煙升做司制，所以又用下毒的方法，再次加害葉疏煙，更說明她是司制房裡等級不低的女官。
憑這一點，就可以將疑凶範圍鎖定在龍尚功、崔典制、上官司制三人身上。
葉疏煙雖然一開始懷疑龍尚功，因為龍尚功是和林楓晚爭奪尚功之位的人，而且在聽到西側房鬧鬼的時候，她和塗嬤嬤曾經顯得十分驚慌。
如今看來，龍尚功的驚慌，極有可能是因為她和塗嬤嬤害怕林楓晚的事壓不住，被人扯出尚功局舊日女官與內監私奔的醜聞，致使太后遷怒於她，除掉官職、重刑用罷、再趕出宮去，這只能算是輕罰。
龍尚功有愛才之心，所以提拔葉疏煙，正因為這愛才之心，她怎能捨得除掉出類拔萃的林楓晚。
而崔典制本不是為了升職，而留在龍尚功身邊的，她的目的是監視龍尚功，做江燕來的內應，如今更增加了輔助葉疏煙的任務。她的嫌疑也非常小。
餘下的，就只有一個上官司制。
當時，上官司制還只是一個典制，她的上司，便是龍司制——如今的龍尚功。
無論能力還是技藝，上官蘭初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超不過龍司制，更沒有龍司制得太后器重。只有龍司制做了尚功，她上官蘭初才有可能接任司制。
為了這個目標，她便要除掉唯一能和龍司制爭奪尚功之位的林楓晚。
林楓晚一死，龍司制便即高昇，就給上官蘭初騰了個司制的位置。
聽葉疏煙分析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祝憐月和楚慕妍驚得臉色發白，手足冰冷。
宮中的爭鬥，就是如此波譎雲詭，讓人膽寒，讓人絕望。
為了一己私利，為了爬的更高，在有的人眼裡，人命，賤如草芥。
祝憐月不安地道：「你們說，如果上官司制是下毒殺害林楓晚的真兇，她今天無意中發現妝奩暗格裡的那支髮釵，那就一定知道，我們已發現了林楓晚屍首之所在。她必定不會坐以待斃的！」
楚慕妍緩了緩神，見祝憐月驚怕，揚聲說道：「怕她幹什麼？如今太后器重疏煙，咱們也已經知道了兇手是上官司制，現在就去告發她便是。」
現在，敵我雙方的底牌都已亮出，正如短兵相接，馬上就可以定生死、判輸贏。
可葉疏煙卻淡淡地說道：「就算她已經知道，我們發現了井底沉屍、拿到了玉蘭花釵，還不是老老實實把花釵放回了妝奩麼。這就說明，她不打算告發我，且怕我知道她來過，發現她下毒。她應該會先處理沉屍，銷毀證據，然後再對付我。也可能，她以為下毒的手段高明，我不會發現，等著看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