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第3章 惡嫂 文 / 蝶染衣
聽著沐春憤憤地說著二夫人婉拒媒婆的事,葉疏煙也只覺得,這些跟她無關。與其讓她十五歲就嫁給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還是借二娘的口,推掉更好。
她起身扶住沐春坐下,親自奉茶於前,說道:「沐姨不要動氣,二娘素來溫婉和善,待我也好,既然她替我拒媒,自有道理。」
沐春見小姐竟然親手奉茶,這可是對老爺、夫人才有的禮數,她受之不安,急忙站起來,喝完了清心茶。
見沐春喝完,臉色好了不少,葉疏煙才揮手打發丫鬟回去,對沐春道:「大漢國新君立國已經兩三年,也該舉國選秀充實後宮了。爹爹是四品文官,家中若有適齡女子,也要參選。
既然他在朝為官,要瞭解這些事情還是容易的。二娘替我拒媒,必定是從京中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沐春歎了口氣,她是千萬個不願意讓小姐入宮。葉疏煙的性格,和她母親一樣,看似謙恭溫和、與世無爭,骨子裡卻是清高孤傲,倔強執著。
可是到了宮中,事事都要爭,她該怎麼在那種環境裡生存?一個不小心,就得掉腦袋、累家人。
入宮為妃,只怕是最不適合葉疏煙的出路了。
沐春有些不忍不捨:「小姐,趁著禁婚令還沒下來,咱們去求二夫人做主,給您挑個好姑爺……一入宮門深似海,怎麼比得上一雙璧人、恩愛白頭?」
說著,她眼中也流露出一絲自憐自傷,畢竟她也三十八歲了,至今還未嫁,都只為守著小姐,勢必要看著她出閣,才能放心。
涼亭外流水潺潺,兩隻鴛鴦躲在柳樹的陰影下,慵懶地交頸相依,母鴛鴦以喙為那毛色艷麗的公鴛鴦梳理著羽毛,恩愛繾綣的倒影,蕩漾成一圈圈漣漪。
葉疏煙順著沐春的目光望去,看見了那對遠洋,彎彎的睫毛閃動著,眼中已是微微酸澀起來。
恩愛白頭?這世上或許不乏白頭的夫婦,有幾個又能一生一世都恩愛如初?
就像舒硯的媽媽一樣,丈夫車禍死了不到兩年,她竟然沒事兒人一樣再婚了,逛街shopping、搓搓麻將、做做美容、跳跳國標舞,就可以讓她忘卻死去的人、不快樂的事。
人之情愛,涼薄如斯。
葉疏煙的心,泛起一絲悲涼,卻也因此而變得冷靜透徹。
她隨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塊點心,向那對鴛鴦輕輕一擲,只聽「咕咚」一聲,點心落在了兩隻鴛鴦附近的水面。
那鴛鴦受到驚嚇,撲稜著翅膀,各往東西遊開了。
淡淡一笑,葉疏煙看著沐春,說道:「一雙璧人,恩愛白頭……從前,我也是這樣想,現在,直如大夢方醒。
《金剛經》有云: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危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這段經文,意思是說,一切愛恨都不過是因緣聚合,是無法常久的。人活在世上頗多憂患畏懼,人命比晨露更易逝。一切憂患畏懼的源頭是貪愛之心,只有斷情棄愛,保持心的平靜寂滅,才能無憂無懼。
葉疏煙的母親本就是個敬佛之人,沐春聽多了這些經文,也解得三五分經義。
沐春看著葉疏煙一臉稚氣,竟說出這樣老氣橫秋的話來,不由得急道:
「小姐這是斷章取義、有所偏頗了,照你這麼說,世上男的就要去做和尚,女的便得去做姑子。香油火燭都沒人做了,貢品也無人上了,只唸經敲木魚,佛爺都要餓死,誰來普度眾生?」
葉疏煙見沐春口不擇言,憂急之色難掩,不禁一笑,貝齒微露道:「我不過是說一句,也沒說去做姑子,沐姨急什麼?」
沐春這才鬆了口氣,一手撫著胸膛,道:「小姐,說了多少次,笑不露齒,至少也得是掩口葫蘆,你怎麼又傻呵呵地張嘴笑了。雖說小姐的牙,又白又亮,小巧勻稱,但是終究不雅。」
葉疏煙無奈,搖了搖頭:「好了,我盡量。」心下想這大家閨秀可真不好當。
玩笑了幾句,葉疏煙心頭的陰霾倒是散去了不少。
二夫人既然推脫了婚事,照理也會告訴葉疏煙一聲。
葉疏煙看看天色,這會兒也快到了晚飯時間了,於是對沐春道:「二娘此刻在明華廳吧,咱們過去,想必她有話要對我說。」
沐春從丫環手中拿過一把水墨畫絲綢涼傘,一手撐傘,一手扶著葉疏煙的手臂,二人走出了涼亭。
沒走幾步,就是一片薔薇花,紅如夕陽的花色,攀爬在假山壁上,枝葉綠意盎然。
再往前走是六稜石子路,兩側芭蕉成蔭,寬闊碧綠的葉子任意舒捲,發出的嬌嫩葉片,清凌凌鮮翠欲滴。
綠影搖曳間,只聽前方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若說現在葉府最春風得意的,那一定是葉疏煙的長嫂魏風荷。
前面來的正是魏風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可見她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葉疏煙如黛的眉峰,似籠上了一層薄霧般,悠悠停下了腳步。
上次小產之後,魏風荷居然很快又有身孕了,真是母豬也沒她懷的快。
可是,看魏風荷懷孕的時間,竟然在小產後半個月,這實在是有點不科學。
前一胎血氣未淨,怎能受孕?葉疏煙有些懷疑,上次所謂小產,根本是假的。
若真是這樣,這女人也太過歹毒!
她本該為葉疏煙填命,碰巧舒硯借體重生,倒讓魏風荷逃過了律法制裁。算她運氣好!
「小姐,是少夫人。」沐春也有些為難地提醒著。
她知道葉疏煙聽得出來人是魏風荷,她是在提醒小姐,該退避一下,不然又是一場風波。
長嫂魏風荷是兩年前嫁入葉家的,一進門,為了立威,就頻頻為難當家的二夫人,一番折騰之後,終於使二夫人讓出了掌家之權。
當時父親葉臻剛剛陞遷,遠赴汴州城,哥哥葉若塵又在州衙供職,三五天才回來一次,魏風荷更是無人管束,愈加狂妄。
可恨的是,魏風荷的父親,和葉臻是舊時同窗,葉臻對魏風荷印象極好,加上她慣會在人前賣乖賣巧,只要是在父親和哥哥面前,她都是溫婉得體的做派,縱然是葉疏煙和二夫人幾次提及她的惡行,父親和哥哥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