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制人 文 / 媚眼空空
房中一時寂靜無聲。
趙老爺見柳素娥一言不發，也不為自己辯解，微皺眉頭，問她道：「怎麼不言語？」
柳素娥抬頭看著趙老爺，平靜道：「我再等您發完火，出完氣。」
趙老爺一愣，心道，這個柳素娥倒是挺淡然。
此刻若是換做別的女子，怕是早就自亂陣腳，或羞愧難當，或滿心氣惱。
她這份心性，倒是難得。
「好，我不氣，我不惱，我聽聽你怎麼說。」趙老爺挺直脊背坐在太師椅上，目光定定望著柳素娥，等著柳素娥說話。
柳素娥不卑不吭，深吸一口氣道：「首先，我是來向趙老爺您賠罪的。不管怎麼說，大少爺都是我傷的。即便他本人不與我計較，我卻心中難安，這罪非賠不可。」
言畢，垂手而立，一字一句道：「趙老爺若是責罰，素娥絕無任何怨言。」
柳素娥態度誠懇，對自己犯下的錯誤一絲不否。
這樣的做派，倒是讓趙老爺另眼相看。
「這世上，許多人犯了錯，都想著如何遮掩，你倒是趕著認錯……」趙老爺臉色微霽，問她道：「除了認錯，你可還有說辭？」
柳素娥抬眼，斬釘截鐵道：「有。」
「你接著說。」趙老爺揚手，讓她落座：「坐下說話。」
柳素娥道了聲謝，坐定後，方正色道：「趙老爺以為我和大少爺在一起是為了趙家財產？」
趙老爺臉上有一瞬的尷尬！
難道不是嗎？
在這個鎮子上，但凡想和趙家有些瓜葛的女子，那個不是衝著趙家錢財來的？
柳素娥但笑不語，半響才揚一揚手，撫一撫鬢角大著膽子道：「大少爺對您而言，是兒子。可在外人眼裡，他不過是個庶長子，這樣尷尬的地位，又有多少大戶人家的姑娘敢嫁？」
「況且姨娘還被幽禁在**莊內，一進門就有嫡母做主。他這樣的處境，我勾||引他，能有多少好處？」
趙老爺聽的心上一把刀子在捅一般，嘴唇翕合，厲聲道：「放肆，這是我們的家事，輪不到你來品頭論足。」
「是您讓我說的，難道您忘了？」
「再說了，您是他的父親，可您知道他心裡想要什麼嗎？」
「他想要的是屬於自己的事業，想要的是得到一份公平，得到尊重，而不是現在的養尊處優，逆來順受……」
「這是您給他的一切，並非他想要的一切。」
柳素娥一口氣說了好多話，心中憋著堵著的話全盤托出。
趙明達心裡實在太苦了。
趙老爺臉色愈沉，表情頹然。
柳素娥語氣也有幾分沉重，長歎一口氣道：「他心裡頭實在太苦了，您是父親，難道您就真的一點不能體會他的心情？」
是啊！
自己兒子心裡的苦，他怎會不知道。
只是一直視而不見，裝不知罷了！
大戶人家庶子的日子，不都是這麼熬過來的嗎？他求什麼特殊？
不想任人擺佈，難道就該隨心所欲？
趙老爺一時冷笑，森然道：「即便如此，我能原諒他離家出走，自立門戶。可你和他……我這個當父親的，是絕技不可能答應。」
這一點柳素娥很明白，也很清楚。
她和男人合離過，還有一個孩子，不管是任何一個父母，都很難接受她這樣的兒媳婦。
趙老爺也是常人，他不能接受她，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她和趙明達都是成年人了，誰又能左右彼此的心？
深吸一口氣，柳素娥揚眉苦笑：「趙老爺接不接受我，這我管不著。大少爺對我有沒有情，這是他的心，我更管不住。所以趙老爺和我說這些話，您打算讓我如何回答您？」
趙老爺聽了柳素娥的話，眉頭不由皺成了川字。
柳素娥說的沒錯。
自己兒子的心思，旁人如何左右？
他若有情，誰又能阻止？
若是阻止的厲害了，依著他的性子，說不定他就會偷偷摸摸和柳素娥好了，生米煮成熟飯，先斬後奏。
到時候沒準他再回來，就會抱著孫子回來。
不行不行，此事絕對不能硬逼。
眼下局勢，必須先緩和雙方關係，再慢慢讓他回心轉意。
不過這個女人……
她會不會挑唆著自己的兒子，讓自己的兒子和她在一起？
趙老爺目光一冷，揚眉道：「你說的都對，我兒子的心思，我是不能管。可你的心思……是不是該收斂？」
他道：「女子當自愛，男子性情飄忽不定，見一個愛一個。若女子不肯潔身自好，有意勾|引，那男人又如何自控……」
柳素娥聽的明白，冷笑一聲道：「趙老爺只管放心，我雖農家女，可禮義廉恥四字，父母親自小就教過我。」
「如此最好。」趙老爺拂袖，心道，若她沒嫁過人，沒有孩子，倒確實是個很好的兒媳婦人選。
掃一眼柳素娥，長吁一口道：「至於你傷了達兒一事，也非你本意。他若不計較，那我……那我便也不多說了。」
趙老爺言外之意再明確不過，他已經原諒了柳素娥。
柳素娥鬆了一口氣，恭敬道：「那就多謝趙老爺大人大量。」
「不過……」趙老爺睨她一眼：「沒有下次，下次必不饒恕。」
柳素娥明瞭一笑：「放心，一定不會有下次了。」
氣氛一時輕鬆了許多，趙老爺也不端著架子，問她道：「聽說你贏了吳家酒樓的三位大廚？」
其實趙老爺也派人打聽了柳素娥的一些事情，拋開個人恩怨，他對這個女子還是有幾分興趣的。
柳素娥微微一笑，謙虛道：「僥倖僥倖。」
趙老爺點一點頭，目光有淡淡的讚許，問道：「聽說你自己有個小攤位，生意很火爆，你可想過做大？」
柳素娥也不藏著掖著，回答道：「想過，不過這個需要時間，需要努力，一時半會，怕是不會做太大。」
「哦！」趙老爺愈發滿意，點頭道：「難得你知道這些，做生意就該循序漸進，一步一個腳印踩實了再走。」
他目光有些悵然，長吁一口道：「我們趙家產業能做大，這幾年達兒功不可沒。」
「那也是趙老爺您教養的好。」柳素娥莞爾一笑。
這話雖然是奉承，可讓趙老爺聽的很舒服，一副眉開眼笑模樣。
「你告訴達兒，若是他想回來，隨時都能回來。」趙老爺往椅子背後靠一靠，道：「不管我怎麼對他，他始終都是我兒子。還有，他母親……我也一定會善待。」
不知是說話久的緣故，還是情緒有些波動的緣故。
趙老爺一陣咳喘起來。
「您也有哮喘？」柳素娥微微皺眉，認真道：「看樣子，您哮喘還挺厲害的，若是不好好治療，怕是不容易好。」
「不礙事，老毛病了。」趙老爺搖一搖手，望她一眼道：「好了，你的歉意我收下。我希望，你對我說過的話，也別食言。」
一面喚人道：「送客。」
柳素娥行了禮，又看一眼趙老爺，方離去。
正行至廡廊，猛不迭面前站了一個人，開口就道：「柳姑娘留步，我家小姐有事找你。」
柳素娥定睛一看，卻是秦木青身邊的小丫頭素蘭。
心道，看來秦木青也是得了她傷人的消息了。
目光微微一動，就見東南角上立著一人，那人著鵝黃色妝花褙子，身段婀娜，一雙美目死死盯著她看。
柳素娥微微一笑，上前幾步道：「秦姑娘找我有事？」
秦木青扁一扁嘴，冷笑道：「你還好意思問我！我找你什麼事情，你當真不知？」
一面揚眉，微微翹起小指，從袖內拿出一盒藥膏來，道：「這是金瘡藥，對我表哥的傷有好處。」
柳素娥看一眼，也不接：「秦姑娘還是自己去給吧！我不便代勞。」
「你……」秦木青氣的漲紅了臉，瞪眼道：「你還真是臉皮厚，是你傷的表哥，你就該讓他快快好起來。」
「那也不勞秦姑娘費心，好歹有大夫呢！」柳素娥不卑不吭，轉身道：「秦姑娘若是沒別的事情，我先走了。」
秦木青沒想到柳素娥會拒絕，心中一時不甘，一時憤怒，一時又覺得委屈。
各種情緒糅雜在一處，讓她更是想要得到趙明達。
如今不為這個人，也要為了這口惡氣。
跺一跺，趕上前去，一把拉住柳素娥的胳膊，在她耳畔小聲道：「你給我記住，我大表哥一定是我的，你休想和他在一起。」
她手指死死捏著柳素娥的胳膊，指甲恨不得掐入她肉內去。
那目光更是發著幽幽綠光，彷彿要將柳素娥生吞活剝了一般。
「那是你的事，不用告訴我。」柳素娥也算是看透了秦木青的溫柔。
人前一套，人後又是一套。
猛一甩手，沒想到那秦木青竟然順勢往後一倒，頭光啷一下撞在了一側的漆紅色木柱上。
更讓柳素娥大跌眼鏡的是，她竟然就勢就躺在了地上，闔眼裝起暈來。
素蘭嚇得一聲驚叫，登時撲了上去，又喊又叫。
周邊的幾個小丫頭也圍了過去，又是掐人中，又是喊的，好不熱鬧。
柳素娥看的厭惡，轉身正欲走，卻被素蘭一把摟住了腰，高喊道：「快來人啊！殺人了，別讓她走……」
那一聲誇張的叫聲，簡直讓柳素娥想吐。
「放手，誰殺人了？」柳素娥質問素蘭。
素蘭最明白她家主子的心思，這次假摔，她又如何會看不明白，冷笑一聲，譏笑道：「就是你要殺人，我說是你，就是你！」
「栽贓陷害？」柳素娥勾唇冷笑：「我勸你還是省省吧！若是一下能撞死，那這世上死人多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