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一念之仁 文 / 涅靈玄劫
高山傾倒,碎石滿地。所謂名山奇石,所謂堅不可摧,傾倒了,破碎了,也不過是一地散亂的土石。添堵在山口,被降雨填實。竟成為牢固的牆壁,阻擋了暴雨形成的河流沖刷的路線。
「從未見過這樣的暴雨,也從未見過像這樣的場面!在以前,我甚至想都不敢想,這麼多座山脈竟然會一同毀滅!」一個老人拄著枴杖,聲音發澀。
「毀滅麼?」老人的身邊,一個皮膚深藍,渾身刻印這古怪符文。看不出性別與年齡,甚至物種的人形生物,他的手上拿著一本厚重的書籍,嘴裡發著人類的語言,「山峰即使傾倒了,仍舊化為了土石,倒在了他日夜守候的大地。這樣的死亡,怎麼能稱之為毀滅!」
「竟然就這樣毀滅了一片山脈,毀滅了一個族群的生存會有報應的一定會有報應的!」老人苦澀的聲音響起。
「報應麼?即使沒有,難道我們內心永遠不會停息的責備就會放過我們麼?但我們別無選擇!」藍色皮膚的生物遙望著遠方,目光深邃而滄桑。
暴雨不停的下,在這狹窄的山谷間匯成了河流,奔騰著流過然後淹沒。曾經的西峽山脈,一眼望不到底的高山聳立,如今的幾座孤山,竟然鶴立雞群
「綠,你準備好了麼?」藍皮膚生物道。
孤立的山峰上,並排站立的身影突然多了一人,這是一個渾身都被青黃色貼身軟甲包裹者的乾瘦老人,山羊鬍子流的很長。他靜靜的看著下方,山脈被埋沒,底下的竟然是奔流不息的大水。
老人背負這雙手,被面具遮住的臉孔,看不到一絲表情。**的身姿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雕像。
「綠你真的,你真的看仔細了麼?」拄著枴杖的老人眼神複雜,看著面具老人,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起來。
然而老人就像真的成為了一座雕像,一動不動。
「變數也好,謊言也罷!我們已經做出了選擇,因而別無選擇!」藍色皮膚的生物聲音奇怪,卻一絲不苟道:「灰,代表著隱忍與沉默的你,話有些多了。」
老人苦澀的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藍,我已經不是了,這個名號我早就捨棄了。」
「這正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你何必,來趟這一趟渾水就如你所說,會遭到報應!我和綠都是罪惡纏身之人,你向來自惜羽毛,何必走這一趟。」藍的聲音沙啞,緩緩說道。
「兄弟七人。四人不得善終,我如此獨善其身,就如你所說,即便沒有報應。我的內心如何安寧。」老人搖搖頭道。
藍低頭看著地下的河流,沉默良久,才道:「我們不同!」
「我們就像腳下的山峰,本以為永遠倚靠在一起。守候與守護我們又像降雨堆積的河流,本以為會衝破一切,形成汪洋我們是雨水。生於天,落於地;濺起波紋,滴碎大地,或者掛在絲線,形成了水珠。然而我們終究是水。生來是水,落下是水,悄無聲息的蒸發是水從來就沒有什麼不同」老人深深的歎息。
「我們都是水!水沒有錯,錯的是掛在絲線的水珠。所以我們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老人似乎覺得有些寒冷,縮了縮身子道。
「意義」似是疑問,又似乎肯定,面具老人終於發出了聲音,磁性悠遠,像是感歎,卻沒有感情。
「當然!」面具老人肯定,卻依舊感情欠缺。
老人拄著枴杖,突然笑了起來,畏縮的姿態緩緩消失。老人灑脫的一笑,大聲道:「這一次,我先來!」
天空轟隆作響,是雷霆在閃耀。暴躁的雷霆似乎終於不再滿足於成為暴雨的配角,連綿不絕的宣告起自己的存在。巨大的聲響就像是爆炸,經久不息。
一道道光芒閃耀,從大地的各處沖天而起。已經沒有了高山,這一切都清晰的展示了出來。
艾婭緩緩飛了過來,精緻的面孔面無表情,沉默站在三人的背後。
光芒越加的璀璨了起來,在天空綻放出五顏六色,最後竟緩慢組合成了一個巨大的符陣!
西峽之中,高大的山脈最先傾倒,如今的山脈儘是是矮小,卻唯有那麼一座,依舊高高聳立,翩然世間。彷彿怎樣的災難都無法傷之一絲一毫。
這本就是西峽最高大的山脈,如今更是如此!在這山脈上,有一個青年遺世**,遙遙望去,巨大的符陣竟然宛如展開在他的面前。
山脈下方,早已被大水淹沒,竟然如同汪洋大海。竟有一個少女漂浮其上,抬頭望著天空。一隻紅色蝴蝶緩緩起舞,停留在少女的手背。
而在遠方,符陣的下方,被雷霆擊打成了沙漠的大地,此刻變成重新變得沉重,凝成了土地。數百道人影排列,彷彿等待著什麼。
符陣一轉,巨大的圓形圖案在天空變換起來。光芒變得渙散,底下的數百道人影瞬間衝到了天空,大喝一聲:「血祭!」
「開始了!」山峰之上,三個老人站立,枴杖老人扔開枴杖,緩緩站了起來,沖天而起。
艾婭發出一聲長嘯,古怪的劍刃瞬間合在了一起,竟然變成了一把數丈長的槍。
「一個都沒有來麼?」藍抬頭看著天空,雨水落下,卻無法靠近他的身體。
「會來的。」面具老人道,說完便又如一尊雕像。
血色的煙霧驀然從各地浮現,漂浮著飛上天空,竟要融入進那巨大的符陣中。
「我們開始吧。」面具老人道。
藍點了點頭,翻開手中的厚重書籍,一道道符文從中浮現飛上了天空。漂浮在空中老人的身邊。一絲絲血色的霧氣開始在老人的身體蒸發,老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藍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那血色的霧氣,是老人的血肉。將血肉一絲一絲的剝離,讓痛處一分分的增加下去,這種折磨!
然而老人卻瀟灑依舊。儘管顫抖的發出笑聲,但那臉孔的表情,分明在笑!
「要不,讓我去吧。」艾婭突然道。
然而面具老人卻搖了搖頭,搖頭的動作,顯得僵硬卻很有節奏:「再等等。」
藍一言不語,卻悄然放慢了符文飛出的速度。
而在四周,從大地的各處冒出來的血氣也變得密集了起來,艾婭大聲道:「我來。」
艾婭就要上前,卻被面具老人伸出一隻手。給壓了下來。
「七弟會熬不住的。」藍沙啞的說道。然而面具老人卻只是不語。
一道紅光突然在天空閃過,符文飛出,竟與老人剝離的血霧融入一體。而後緩緩飛開,而在另一邊,一個少年驀然出現,躲過了艾婭手中的長槍,遙遙對著空中一指,血霧竟然緩緩組合成為圖形。這圖形緩慢飛上了天空,進入天空那巨大的符陣中。
老人緩緩的轉身。這個動作對於他竟然變得艱難。他看向艾婭,緩緩的露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
血肉飛出,白色的髮絲一根根飛散,落在了水中。骨頭被磨成了白粉飄散紛飛。
符陣之下,擺成了某種陣式的人群彼此對望,有些疑惑起來,為何這符陣慢了這許久。然而那不重要了。犧牲了整個西峽,終於成功的打開了這個符陣。
眾人又是一聲大喝:「魂祭。」
無數白色的霧氣瞬間從天空各處飛出,落入了天空之中。竟然宛如鑲嵌在天盤的星辰,閃閃發著光。
老人的魂魄也逐漸飛去,藍伸了伸手,抓起一把雨水,卻在攥緊的手縫露出。
面具老人依舊淡漠,之前不能靠近的雨水卻紛紛打落在了臉上,拍打的面具紛紛作響。
空中,兩個少年走來,彼此對望,有神色複雜的看著山峰的兩個老人。因為某種原因,他們是這場祭祀必須的存在,然而卻毫無所覺。
「我早就知曉了一切。」白水神色痛苦,似是在解釋什麼,「但我不相信,也不願相信!」
金鱗不語,淡淡的看著面具老人,這個傳授了他無極之力的老人,自始至終都選擇自己背負一切,他已經不再責怪,更不再懷疑什麼。艾婭告訴了他真相。
開啟古藏之地,需要血祭。巨神峰選擇了血祭西峽,而七色花沒有選擇,他們血祭的,是本應該在這場血祭中死去的人們。
「那位老人就是被選來犧牲的麼?」白水神色難以自抑,露出悲傷。
「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將來的某種祭祀,師伯只是代替了我,去應付這場突然出現的災難他是替我而死。」艾婭面無表情的道。雨水同樣落在少女的身上,落在了臉上,成股留下。
「他是為了西峽而死!為了西峽那些無辜的百姓而死!」白水大聲嘶吼。
雷聲大作,彷彿在發著某種耀武揚威的宣告。藍緩緩的探出大手,從水中撈起一縷髮絲,放在了張開的書籍,緩緩合上。
「不必悲傷。這本就是是我們的宿命!當初的一念之仁,不過是讓你們年輕人活的更開心些。你們還太年輕,所以不要被悲傷淹沒」藍的聲音沙啞一如以往,緩緩說道,卻回味無窮。
白水悲傷的看著藍,他同樣掌握這無極之力,他是藍的弟子。這個和無極老人一樣擅長欺騙的老人。他們始終一言不語,寧可被懷疑,只為了弟子們最後的全身而退。
古老的咒語,從藍的嘴裡發出,彷彿是祭祀,彷彿是招魂,緩緩的,在天地間流淌。似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出現,又似乎沒有。
幾人就這樣安靜的聽著,默默地哀悼。
西峽,已經名實皆亡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