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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失悔 文 / 啁啾

    親娘一哭,兒子們倒不哭了,睜了淚眼兒,偷偷地瞧她生氣沒有,會不會打自己個兒。

    氣氛有些凝滯,兩個孩子有些怕,掙著身子下了地,抹著淚痕,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春花上前一手拉一個,招呼著兩個妹妹,幾個人撒腿兒就出了房門。

    劉三果然在門外呢。

    春花小聲道:「娘哭呢。爹,你可勸勸她。娘要帶弟弟,操心的事多,火氣是大了些,你讓讓她呀。」

    劉三有些愧悔,掐了一把兒子的臉,「都怪你們倆小崽子,盡挑唆你爹娘吵架呢!」

    說完,劉三慢慢跺進房中。

    春花娘感覺劉三靠近了,扭了扭身子,惡聲惡氣地道:

    「死砍腦殼的!兒女長大了,現在你不用求我給你帶孩子了,是嗎?脾氣越來越大!過河拆橋,也沒有你這樣幹的!人種緣起了,你求不到我頭上了,就不低聲下氣,就想造反了!早知道,你老了老了,是這付德行,我當時就不該嫁給你!悔了,悔了,我失悔了!

    嗚嗚,變女人有什麼意思,早年被哄著給人生兒育女,中年辛苦養大的孩子們成了別人的人,晚年還要受男人的窩囊氣。生了孩子,傷了身子,還不起原了,還怕被男人休了,以後無依無靠了,就是受氣還得硬受著……一輩子苦到頭,還落不到個好兒!以後女兒們莫要嫁人了!有什麼意思!」

    說到最後,竟委屈地嗚嗚哭出聲兒來。

    若說春花娘一點沒說中男人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說這個男人竟無恥到這個地步,那也倒不至於。

    劉三心裡有些羞愧。又有些惱,生怕女兒們聽見以後不理他了,只得軟下聲氣兒,「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對!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當著兒女的面下夫人你的面子!以後哇。只要你說往東,我就不敢往西,你說往西。我就不敢往東。行了吧!」

    「『行了吧』?為什麼要加這三個字?你分明就是嘴上服了,心裡不服!你說話小心些兒,惹惱了我,抬腳就走人。叫你個大男人養孩子去!反正孩子姓劉,與我姓王的沒多大干係!」

    「怎麼沒關係。沒有你,哪兒來的他們?」

    「大騙子,騙財騙色騙得我為老劉當牛作馬一輩子,如今我年老色衰了。就是想踹了你,都沒那個資本了!」

    劉三嘻皮笑臉地摟了妻子,笑道:「那也是你有人才有美貌。我才樂意騙你呀。是別個,我還不稀得騙呢。」

    說得春花娘又氣又笑。捶著劉三的肩膀,「這麼一說你還有理了!」

    兒女們都在陳夫子房裡忐忑地等著呢。

    春花娘嗔怪地白了劉三一眼,時間過了還不長,眼睛到底露出形兒來,春花娘略有些不好意思,鎮定了一下情緒,這才推開門去。

    陳夫子似笑非笑,看了春花娘一眼,還和孩子們說話。

    春花娘咳了咳,道:「夫子呀,春花給你把行李收拾好沒有,等會兒我們就回去了。」

    有福有壽正和陳夫子玩猜字謎呢,聞言朝陳夫子撒嬌兒地扭股著小身子,無言地求著。

    陳夫子擱下手裡的紙片子,道:「車馬勞頓的,好不容易來了縣城一趟,你不去看看傢俱賣得怎麼樣?聽說金銀樓新出了幾款頭飾,春絹紡賣的好花紋布匹,還有胭脂閣的唇脂手膏,我下午還打算去瞧瞧呢!」

    是個女人就沒有不好俏的,春花娘眼睛一亮,想起錢,又有些躊躇。

    陳夫子道:「德容言工,家裡的女孩們一日大似一日,該好生打扮起來了。」

    春花忙道:「娘,錢是掙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花了一大兩銀子才來到縣城,怎麼也得玩一玩值回票價呀。錢花了,等我給你掙回來!」

    春花娘睃了春花一眼,「口氣不是一般般大!好了,既然全都想多留一天,那就多留一天!夫子啊,這寶銀樓打出來的首飾樣式就是好看呀,銀子多軟,人家就能細條條地打出蝴蝶兒須須兒來,一顫一顫的。大姑娘戴頭上,就像是真傢伙爬在頭髮上似的。」

    春花看娘和夫子說得熱鬧,自己走出房門,朝門口的劉三豎拇指,「爹,就你能幹,一下子把娘惹哭了,一下子又把娘哄笑了!」

    劉三曲起食指敲了春花一下頭,笑罵道:「鬼丫頭,還調侃起爹來了,說得你娘好像小孩子似的。」

    「爹,我打算去鄭家看看我們的傢俱賣得怎麼樣!每次光聽木頭說如何如何賣得好,我們卻沒親眼見過。縣城這麼大,光鄭家一家鋪子我覺得有點少了。我想在城東再開一家鋪子。」

    劉三沉吟著,「再開一家?只要有錢,開舖子也使得,可鄭家能同意?」

    「鄭家在城西,我們去城東開,各不相干。待我們去城東訪一訪,就知道合不合適開舖子了。」

    中午天氣很熱,街邊的鋪子大都冷冷清清,得等太陽漸漸落下去,才會又重新熱鬧起來。

    鄭家鋪子大門大開著,劉三和春花春月走進去,發現裡頭莫說客人,連主人都不知道哪裡去了。

    父女仨嗓子幹得冒煙兒,去外頭買了幾盞綠豆湯吃了仍不解渴,乾脆叫老闆直接上了一壺涼開水,一飲而下,這才覺得好過了。灌了一肚皮水,剛走近鄭家鋪子,迎頭就撞上滿臉是汗的木頭。

    木頭抹了一把汗,低頭看了看髒兮兮的衣著,先請劉三父女進鋪子,他自己便進去雜物間。先灌了一大碗涼水,去了去身上的燥熱,再換了身衣衫,這才出來。

    「東家,大熱天的,又是正午,你們怎麼來了?」吃了點水,精神恢復了些,木頭才有空表示詫異,又有些歉意地道,「東家,我哥哥他們的事……上次大牛來送貨,我才知道。對不起啊。」

    劉三反倒一笑,道:「和你沒有關係,你是你,他們是他們,不用說對不起。」

    你道劉三為什麼不怒反笑?

    首先是木石三口子那場大戲,娘家婆家丈夫妻子小寡婦孩子,從街頭干到街尾,從老家干到場裡,鬧得那個雞犬不寧,旁人拍手稱笑。

    木石死活不願和小寡婦分手,胖老婆死活要棒打鴛鴦,白日黑夜的鬧騰。胖老婆把兒子扔給老婆婆,自己捨了臉,晚上偏要和木石睡。小寡婦不甘示弱,非說木石是真愛,求胖老婆不要拆散。

    三人大被同眠,左手邊胖老婆,右手邊小寡婦,爭搶不休,拳打腳踢,真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吶。

    新場子和劉家工場大為不同,師傅都是頗不習慣,伙食差,無學徒,工價看著奇高,扣去飯菜錢扛包錢住宿錢,算下來,竟比在劉家還要少上一些。工錢沒想像中的高,場地又窄,氣味又難聞,工具不順手,東家很狡猾,就連看大門的那條狗看起來都讓人不如意。

    反正不論硬件軟件都讓人不那麼滿意。

    這還是第一個月。

    第一個月至少還有事做。第二個月活兒基本少了一小半兒。第三個月干一天活兒耍兩天……

    等這個月譚木匠突然說工錢緩發,大家都已經沒脾氣了。

    開始大家還穩得起,說起劉家就憤憤。第二個月,說起劉家的工人就帶了點嫉妒,人家天天上工還帶上夜工的。第三個月,原來劉家其實挺不錯的。第四個月,早知道,就不從劉家走了,分成就分成,分了成工錢也比這裡高啊。這個月,當初是哪個挑唆老子走人的!是哪個?

    工人不滿意,譚木匠心頭更煩呢。這些師傅沒兩下子技術,架子倒撈得高高,比他這個老闆還拽。不是說都是大師級別的貨嗎,怎麼東西就是賣不出去呢?

    啊啊啊,東西只好降價賣不說,這找的什麼人吶,攤上的什麼破事兒啊,一個男人一張鋪睡兩個女人,真是敗壞門風!當初是誰把這種人招來的啊!一屁股破事兒,人家不來買傢俱,盡光顧著看笑話了。

    譚大師已經忘記當初是自己找人出錢挖人的事了。如今他是焦頭爛額,看人家掙了大錢,照著人家的規模整,場子鋪得太開,資金流動不足,東西一時賣不出去,只好降價回籠,簡直是自己的死自己作,幾個月搞下來,竟然連工人的工錢都發不出來了。

    譚木匠啊啊啊,難道他譚大師只有當木匠的命,就連拾人牙慧都不能當個小老闆嗎?

    劉三也想啊啊啊!他老人家是開心得啊啊啊!早在家就大笑得啊啊啊了。脾氣已經發了出來,這會也能在木頭面前裝得沉靜地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譚家好,出得起錢請人。我們劉家留不住人,是自己沒本事,怪不著他人!」

    木頭能主動請纓到外頭來發展,就不是蠢笨之人,他恭敬地笑道:「我哥哥他們早就後悔不該從劉家出來了!我真是運氣好,來了縣城幹活。要是也在場,被哥哥們一激,腦子一昏,說不定就要走岔道了。我娘給我帶口信來誇我呢,又說哥哥們腸子都悔青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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