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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五十五章 老村氓 文 / 啁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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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裝了幾斤花生和棗子,才把方道士打發走。

    春花娘本來挺喜歡的,但聽方道士說還是要旺子的,就又不高興了。

    「她爹,你不是說這墳對我們家最有利的嗎,怎麼如今對他們也有利了?」

    劉三皺眉道:「難道你真想光旺女呀?要是我們家再有個男怎麼辦?到時不是害人害已嗎?而且我侄兒真倒霉了,你就喜歡?這件事已辦得很好了,要知道,我們只得女兒,於祖墳一事,是說不上話的。我哥對我們算是差不多了!」

    春花娘哼了一聲,「你就是覺得你哥是大好人!我是壞人,行了吧?」

    「都是好人,都是好人!哥哥要討好,婆娘也要討好!女兒更要討好!哎,我幾個大閨女呢?上哪兒去玩了?」劉三一時沒看見閨女心裡就會堵得慌,處理完了事,便想起這一下午都沒見她們人影了,連忙急急地朝四周亂喊。

    春雪衝著自家房子亂嚷嚷答應,「爹,爹,在這兒,在這兒!雪兒想尿尿!」

    春花道:「雪兒,你不是自個會尿尿了嗎?想尿尿自己脫了褲子蹲下去嘛!」

    春雪撒嬌兒道:「不要,我要我娘幫我尿!」

    「自己尿!娘事情多呢!你這麼大了,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春雪盯了大姐一眼,覺得憋得慌娘又離得遠,只好蹲下來委委屈屈地自己尿。完了就罵大姐,「大姐壞,欺負雪兒,我要告娘,不要和你玩了!」

    春花笑道:「你去告呀。我以後就不拿糖給你吃了!」

    春雪嚇了一嚇,回頭見娘來了,忙撲進她的懷抱。卻並不告春花。劉家的女兒們真是天生的嗜糖一族啊。

    春月一把扔了萵筍苗,撲不到老娘撲老爹懷裡,得意洋洋地訴說自己栽了有多少多少菜,有多麼多麼能幹。

    春花栽著萵筍,問老娘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春花娘非常注重提高女兒對人情世故的洞察能力,對於她和劉三在社交方面的點點滴滴從來都是傾囊倒篋,便一邊栽菜一邊將劉三的表現以及自己的感想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別人多做一點,自己就少做一點,劉三見萵筍都栽了一小半地了,不由樂開了花兒。對於春花娘詆毀自己軟弱便不像平時那樣不高興,反而無賴地笑道:「你娘說得是,你爹我就是這個性兒。又不能回爐再造!反正你們攤都攤到我這種丈夫這種老爹了,不情願也辦法,就好好忍受吧,哈哈。」

    春花娘忍俊不禁,笑道:「你個老怪物!快別說嘴了。好好把菜栽了再淋了糞才好。明天我們到鎮裡去,剩下一攤子活計,看你一個人怎麼做?」

    一家人忙得熱火朝天,高高興興地一邊做事,一邊說笑。

    劉大牽著牛和大牛路過,駐足。道,「老三,今天能幹。一苗地都栽完了!是不是還要淋糞?你們人多,我看來得及!」

    劉槐樹的大兒子大兵從來是個老實憨厚的,見到調皮愛玩的春花姐妹竟在勞動,不由轉了性子取笑道:「大妹、二妹,你們在幹活?我還以為我眼花看錯了!你們也會幹活路?」

    大人們聞言哄然大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前你幹活她們耍,現在她們幹活你耍。」

    春花春月不由得臉紅紅,回嘴道:「我沒幹活麼,我沒幹活麼?我好小就煮飯了好不好?」

    春花娘笑道:「大兵,你不用羨慕你妹妹,叫你爹讓你耍,你也不用幹活了。」

    劉槐樹笑道:「都老大不小,可以定親的人了,還是那樣孩子氣!好吃懶做不幹活,去當豬嘛,可以天天混吃等死。一輩子都耍,死得也痛快,一刀下去,就痛那麼一下!」

    大兵笑道:「哎喲,我倒是想當豬,不過就是活的時間太短了!難得我投一次生!」

    大牛只比大兵伶俐一點兒,接口就道,「那就當種豬嘛!母豬要生崽兒不安逸,公豬好,就當公豬!」說完還自以為聰明,搖頭晃腦的。

    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劉大照著大牛的大腦袋就是一巴掌,笑罵道:「你這狗崽子,正事不做,天天想這些歪門邪道!」

    大牛還不服,嚷嚷道,「本來就是嘛!」

    劉板凳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他是個盤腳,走路一歪一歪的,笑道歪過來,搭著訕,「你們在說什麼,那麼好笑,好遠都聽得見你們說話!」

    劉大斜了他一眼,諷刺道:「喲,板凳,你是從哪裡發財來的?我好幾天都沒見著你了?」

    劉板凳滿臉堆笑,亂糟糟的頭髮耷拉著,鬆弛的臉皮包著骨,一臉怪相,對著劉三巴結地說,「我發什麼財,人家三哥才發大財,當大老闆大東家啦!」

    雖然劉三愛吹牛,愛聽人吹捧,但卻不上劉板凳的道,歇了笑,扯起嘴角,道:「我發什麼財呀。天天虧本的生意,我都不想做了。沒有你無本買賣好做。對了,我看你那地裡的荒草都長一尺多高了,你有空也不去扯了種高粱,也是個吃食。你不怕青黃不接又餓肚子了?」

    劉板凳臉皮厚過城牆,聞言只是笑,偷空窺視著小雲。

    小雲白了他好幾眼,索性站到春花娘身後,背過他的眼光。

    阿生抬眼瞄了劉板凳一眼,繼續打窩。

    春花娘見劉板凳當著自己女兒的面做怪相,心中大為光火,不客氣地道:「板凳,去年過年你借我們家的一斤肉什麼時候還?」

    劉板凳訕訕地道:「三嫂,你們家過年不是總要裝碗菜我吃麼,都沒計較過。現在怎麼還計較那一斤肉?」

    「送是送,借是借,一碼歸一碼!但凡你勤快些,沒有本錢,就賒一隻小豬崽兒嘛,每天扔些青草與它吃,它再不長,過年時也有幾十斤嘛。總夠你一個人吃嘛。成天無所事事,東晃西晃,我看就是下輩子,你也還不上我那一斤豬肉!當時是誰說得那麼好聽?

    『我幾個月沒聞肉味兒了,嫂子你可憐我,就借我一斤最不好的豬脖肉,來年有錢了我一定還』,現在呢,都幾個月了,你倒是把那肉還給我們呀!」

    劉板凳就待不住了,一邊訕笑道,「就還,就還,等我哪天發了財一定加倍還。哎,我剛才看見幾條狗在拉屎,我要去撿了。」一邊兔子一樣逃跑了。

    劉槐樹一臉鄙夷,看了劉大一眼,笑道:「你小舅子和以前還是一個樣!」

    劉大自覺面上無光,啐了口,「誰是我舅子?我可沒有這種舅子!」頓時覺得丟臉失去了談興,扔下牛繩就走。大牛有些無所適從,跳上牛背,告辭道,「三叔,叔娘,我走嘍!」騎著牛駕駕駕地跟著老爹走。

    劉槐樹瞄了一眼小雲,道他也該回家辦豬草,便牽著牛和大兵一起走了。

    等他們一走,春花便好奇地問道:「娘,怎麼板凳叔是大牛的舅舅?以前我可從來沒見過他們走親戚呀。板凳的姐妹不是我們劉家的姑子麼,怎麼能嫁給同姓人?」

    春花娘白了劉三一眼,道,「問你爹,他以前和你板凳叔最好,最清楚這些彎拐!」

    劉三面上訕訕地,道:「誰和他好?那不是以前的事麼!你看我現在還有沒有和他打交道?」

    「虧得你不和他打交道?要是再和他混,就落得他一個下場:無兒無女無婆娘的孤人命!」

    「我不是知道他不好,所以就沒和他一起玩了嘛!你生什麼氣嘛!」

    春月都不耐煩了,大聲嚷嚷道:「爹,你倒是說呀,我們聽著呢。娘,你別打岔嘛!討厭!」

    劉三忙道:「我的小乖乖,爹馬上說啊。那個劉板凳的娘是二嫁,嫁給你石頭伯伯的爹,後來才生的他。」

    春花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就說石頭和板凳二者是兄弟,卻不怎麼親熱。原來是後娘生的。」

    「當時劉板凳的娘帶了一個女兒過來,叫孟春麗,就是她嫁給了你大伯。這孟春麗也是個命苦的,在親爹家受婆婆虐待,到後爹家也沒見著有多好,身體瘦弱,像貓一樣,萬幸活了下來。後來長得十一歲和你大伯成了親,十二歲開始生了大小芬以及大牛。十六歲因難產去世了。」

    春花娘唏噓不已,道:「大牛娘本來就瘦小,懷胎又密,一年一個,不顧惜身子,不出事才怪。不過你大伯對她倒還好,死了這麼些年也不給大牛找後娘。」

    「既然好,那怎麼會不認板凳叔?他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劉三道,「什麼事,開先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後來板凳窮極了,才索要大牛娘的嫁妝,大伯不依,就鬧僵了。板凳娘還在時,他們家還是我們村的富戶呢。板凳就是被他娘嬌生慣養才長殘了。好幾間大屋子,好多傢俱,板凳娘一死,他又不事生產,沒幾年,這些東西就被敗壞一空了。說起來,板凳這一生,就是被他娘毀了!慈母多敗兒,這就是那活生生的例子!」

    春花娘不依道:「我是慈母,你就不是慈爹了?連衣服都捨不得女兒洗,好意思說我?」

    ………

    萬年的官司,萬年的打不清。

    春花和春月對視一眼,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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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正:伯為兄,叔為弟。兄之子女稱呼弟為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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