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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迢迢暗度 文 / 弱水千流

    昨夜裡的一切像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縈繞在腦子裡,令人無以逃避。

    身體分明睏倦疲累到極致,上了床榻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合上眸子,眼前就是那張漂亮的臉,唇角掛著殘忍的笑容,對她說,「從今日起你的夫主就是我了。」

    身上還在隱隱痛著,提醒著她昨夜的點滴,他暴戾到極點,在她身上留下了片片青紫的淤痕。沐浴的時候甚至不敢讓玢兒和音素進來伺候,她羞憤又悲哀,甚至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自己的第一次就這麼沒了,被嚴燁強奪了去。

    方才銀鸞殿那頭傳來了消息,高太后廢黜了景晟的儲君身份,這愈發令她感到惶惑。大梁朝的皇太子被廢了,懿旨已經下來,曉諭天下,本就動盪不安的朝綱愈發飄搖。

    她躺在牙床上發呆,臉上木木的。玢兒往香爐裡添完香片,回過身一看,見她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定定地看著床帳頂,不由蹙眉,走過來挨著腳踏坐下,「娘娘,不是累了麼?快睡下吧。」

    妍笙的神色若有所思,忽然道,「事情不對勁哪。」

    聽她沒頭沒尾地蹦出這麼句,玢兒不明所以,啊了一聲問:「什麼不對勁?」

    所有事都不對勁。她眼眸動了動,眼珠子轉過來看向玢兒,皺著眉頭道,「景晟昨晚究竟是怎麼進的銀鸞殿尚且沒弄清,太后就這麼把皇太子給廢黜了,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這位祖宗,怎麼哪家的事都喜歡瞎操心!自己這邊都是泥菩薩過河了,居然還有功夫去替景晟鳴不平麼?玢兒面上掛上一副無奈的神情,歎息道,「娘娘,太后把這樁事交給嚴掌印來料理,案子到了他手上,要怎麼比劃發揮都由他說了算。昨兒夜裡大皇子怎麼進的銀鸞殿,所有人都覺得奇怪,可人家嚴掌印說了,是那些宮婢太監擅離職守。」

    陸妍笙又道,「擅離職守,怎麼個擅離職守法兒?」

    玢兒聳肩攤手,「您問奴婢,奴婢問誰哪?據說掌印審完人就不由說都給處置了……」她拿右手在脖子上抹了抹,又道,「死無對證麼,東廠一貫拿手的戲。」

    她聽後怏怏的,如今大梁的前路是愈發的晦暗了。文宗帝一病不起,現在就連不成器的皇太子也讓嚴燁用計廢黜了。皇后懦弱無能,合宮裡唯一還能坐穩大局的就只剩下個年邁的高太后,可偏偏太后還對嚴燁處處委以重用,一切都在照著他布下的局往前推進,大勢已去兮。

    她抬起雙手覆蓋住整張臉,說話的聲音從指頭縫兒裡傳出來,悶聲悶氣不大耐聽,只道,「我過去一直不待見景晟,可如今見他被廢黜,倒還可憐他。」說著一聲長歎,「我和大皇子都是嚴燁的刀下魂呢。」

    這樁事上頭,她和景晟都是被嚴燁算計的人,一個失了清白,一個失了儲君的地位,難免感到同病相憐。

    玢兒在一旁聽她念叨,心頭也是不住地欷歔。帝王家的人各自有各自的悲哀,這一點非皇室人永遠無法體會。可俗話說的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大皇子有今日這下場,也不能全然怪罪嚴掌印。

    她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外頭傳來陣腳步聲,抬眼看過去,只見音素打起珠簾進了來,神色帶著種莫名的古怪。

    陸妍笙聽見了動靜,雙手略往下移露出一雙浮腫的眼,朝她看過去,問:「你怎麼了?」

    音素支吾了瞬,道,「娘娘,廠公來了。」

    聽了這話,妍笙的臉色在剎那間沉了,目光也冷下去,在床榻上翻了個身面朝裡地側臥著,撂下兩個字來,「不見。」

    音素頗為難,兩邊都是不能得罪的主,這可如何是好呢?正進退維艱,珠簾一陣響動,後頭走進來一個身量頎長挺拔的男人,唇微抿著,帶著幾分倨傲孤高,眉眼如詩又如畫。

    玢兒也瞧見了他,不由唬了一跳,下一刻又感到氣憤——這個督主果真是愈發地無法無天,在宮裡人來人往的也不怕教人看見,出入娘娘的寢宮就跟回家似的,仗著自己權勢大就欺負人麼!

    這丫頭是個急性兒,卯上勁兒來可以六親不認。她想起昨晚上主子受的委屈,險險要衝上去跟嚴燁拚命。音素眼睛尖,一眼瞧見她面色不對連忙伸手拉住他胳膊。

    這丫頭沒和廠公打過交道,這是不知道厲害呢!因扯著她福身見禮,「廠公。」面上勉強堆起個笑容,諾諾道,「奴婢們先告退了。」

    說完也不顧玢兒憤恨的眼神,半拉半拽地將她拖了出去。

    兩個丫頭退了出去,屋子裡變得尤其安靜。嚴燁抬眼看過去,只見她合衣在牙床上躺著,面朝裡,烏亮的青絲披散在軟枕上,像墨色的綢緞。

    他歎了口氣,上前挨著床沿坐下來,垂著眸子看她的背影,神情竟然有幾分尷尬。昨夜怒火攻心失了分寸,下手也不知輕重,這丫頭嬌得很,不知道身上是不是留了傷?

    陸妍笙睜著眼睛躺著,一言不發,並不打算搭理背後的男人。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氣憤格外詭異,兩人就這麼僵持了半晌,終於他沉不住氣,在她身後晦澀地開口,嗓音略微沙啞,問她說:「還疼麼?」

    怎麼可能不疼?簡直不能把人疼死過去!他這簡直是明知故問麼!她心頭憋著一團氣,仍舊不轉過去看他,只冷聲道,「拿刀子割肉也不過如此了,廠公說疼不疼?」說完也不等他有什麼反應,兀自下了逐客令,道,「本宮累了,不想說話也不想見外人,廠公請回吧,往後也別來了。」

    他胸口一堵,事事游刃有餘的人這時候也變得笨拙,再多的言辭似乎都變得蒼白無力。分明想把她捧在手掌心寵著護著,偏生給予了最殘忍的傷害,他感到挫敗,卻又無可奈何。

    背後的人半天不說話也不走,陸妍笙的耐性快被消磨光了,壓抑了多時的委屈又襲上心頭,她深吸幾口氣壓抑住眼眶裡的淚珠子,聲量抬高了幾分道,仍舊客客氣氣請他走,「廠公請回吧!」

    一口一句廠公,彷彿將人拒之千里。愈是客氣愈是疏遠,他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只覺分外惱火。然而話出口卻仍舊平靜無波,「別稱我廠公,你就這麼想同我劃清界限麼?」

    他雖未發作,壓抑的話語裡頭卻透出了寒意,陸妍笙聽了這話終於從床上坐起身,回轉過頭來看向他,眸子裡閃著點點淚光,語調哽咽道,「不然呢?你我不該劃清界限了麼?」說著愈發傷心起來,邊流淚邊道,「你對我做了那樣的事,還指望我怎樣對你?」

    她哭得無助又可憐,紅腫的雙眼像兩顆大核桃,沒有了半分往日的美態,看起來蒼白而憔悴。他只覺得心都揪扯起來,忍不住伸出手將她摟到懷裡抱著,拍著她的後背輕柔哄慰,「乖,昨晚是我不好,我給你賠罪好不好?」

    她卻對他的舉動萬分反感,掙扎著推開他,「嚴燁,我求求你放過我,我究竟哪裡招惹過你你要這樣對我……」

    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女人,力量根本微不足道。他輕而易舉地鉗住她的兩個手腕將她抱得死死的,語氣強硬起來,「別和我鬧。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看過沒摸過,你我夫妻之實都有了,怎麼劃清界限?」

    他這麼說,教她愈發悲慼起來,赤紅著眼抬頭看他,「昨晚上的事我權當被瘋狗咬了行不行,從今往後你我都別再往來!」

    嚴燁一貫自詡自控力極好,可見這丫頭果真有本事,往往兩三句話就能把他的火氣勾起來。權當被瘋狗咬了?她倒是想得開!

    可眼下發火沒有用,他壓下怒氣,講道理說不通,索性換一種方式。因挑眉道,「你倒豁達,這份兒心境也著實難能可貴,可我不同,我斤斤計較睚眥必報,昨夜裡我身上也被你看完摸完了,你難道不對我負責麼?」

    他這話說得理所當然,讓陸妍笙目瞪口呆。分明恬不知恥的人是他,如今他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天下最委屈的人了!她被驚呆了,甚至連哭都忘了,「這是什麼道理,你你……」她一時詞窮,憋了半天憋出來三個字,「不要臉!」

    他唇角似笑非笑,「我向來不要臉,我要的是你,要臉做什麼?」

    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無恥的人了罷!嚴燁的臉皮厚得匪夷所思,陸妍笙道行太淺,耍嘴皮子功夫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半晌找不出什麼話來還擊他,急得雙頰都漲紅起來。

    像是白雪上頭飄落了兩片桃花,他俯身在桃花上啄了一口,又啄一口,覺得她真是傻得可愛,含笑曼聲道,「乖卿卿,你不是還要殺了我麼?不在我身邊呆著,你哪兒來殺我的機會?」

    他語調透出幾分誘哄的口吻,然而陸妍笙腦子尚還清醒,她覺得詫異,這人果然是個瘋子,生殺大事都能放在嘴巴隨意地說笑。她躲著他的吻,道,「我知道自己殺不了你。」

    惹不起,所以才要躲得遠遠的。

    他卻忽然不笑了,眸子專注地望著她,薄唇微微開合,朝她道,「卿卿,你殺過人麼?如果你要殺的是別人,計謀,手段,天時,地利缺一不可。如果你要殺的是我,」他把她的雙手舉起來放到自己的脖頸上,下巴微微抬起,深邃的眼中有靈動的光,朝她柔聲道,「只需要你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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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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