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6、甦醒 文 / 靳漠
靜謐的月夜之下,河流動盪的水紋閃動粼粼的波光。一架簡單的木筏,順流而下,以極為迅捷的速度劃破河面,向前靜靜的行進著。
這一條河流往東大約三天的路程,就會到了黎明公國尋常之人聞之變色的西部群山。因而河流流經這一大片區域,硬是難以見到什麼人煙,只有不知疲倦的蟲鳴依舊從兩岸的草叢裡面傳出來。
昏迷沉睡的塔西,安靜而祥和,那張秀美的臉上有著讓人著迷的溫和氣質。哪怕現在這麼近距離的觀看,楚風還是難以將她同那個堅毅果敢的「塔西亞隊長」聯繫起來。
而此刻的塔西,只覺得自己似乎置身於一個充滿了溫柔月光和流水的夢境當中,在那夢中,她感受到了已經失去許久的熟悉溫暖。在那種溫暖當中,她有了不知道多久以來第一次的放鬆,細細的嗅了嗅,塔西又明顯感覺到那一股溫暖的氣息之中,似乎與曾經感受過的,有著細微的差別。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她的心上,「哥哥他,不是已經離開我了麼?那這一股溫暖,又是怎麼回事兒呢?難道自己夢到了哥哥?」心念一動,塔西輕輕合上的雙眼,睫毛微微一顫,一雙靈動的大眼張開了。
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張帶著熟悉微笑的臉龐,他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以至於塔西也一瞬間的恍惚——只是,這角度有些奇怪。為什麼他會出現在距離自己這麼近的上面?
「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楚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開口說話的聲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一句話將塔西從恍惚中驚醒,她微微一動,頓時明白此刻的處境了。
「該死,我,我怎麼會,在他的懷裡?」秀眉微皺,她用力一抬上半身,想要坐立起來。卻不想這一下動作讓她的臉差一點就跟楚風的臉撞到了一塊兒。
「啊——!」被嚇了一跳的塔西。連忙停止動作,剛剛支起一半的身體,立即又倒回楚風的懷裡。
「小心點兒,你的傷還沒有好呢!」楚風自然不知道塔西心中莫名多出的羞惱。還以為她是身上的傷勢使得她坐起來都有些費力。楚風半扶著她讓她坐了起來。雙眼當中充滿了柔情。
塔西心裡有些慌亂。不過她卻還是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伸手捋了捋有些凌亂的長髮,四下打量一番。才發覺自己竟然是坐在一個簡陋但卻結實的木筏上面,而蒙巴頓和韋爾斯這兩個傢伙,也是近在咫尺!
「那剛剛的情景,豈不是全部都被看到?」饒是塔西心志堅毅,此刻臉上也不由得飛起一朵紅霞,好在本就是夜晚,月光之下的她看起來倒像是身體略有恢復的紅潤。
「我們,這是在哪兒?」塔西疑惑的發問,正好排解方纔的尷尬。果然,一說話,那種異樣的尷尬減少不少,她繼續道:「執法隊呢?難不成我們已經逃掉了?」
「執法隊的人,已經被我們擺脫了,暫時安全。」看到塔西果真是安然無恙,蒙巴頓的心底,頓時大為鬆了一口氣,「至於現在麼,」蒙巴頓看了楚風一眼,發現他只是微笑著聳了聳肩膀。
「現在我們正在前往西部群山的路上。」
「西部群山?」塔西訝然,不過她本就聰慧,略一思考,便明白各種厲害,「我們這樣,能安全到達西部群山麼?」
塔西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麼脫離的,卻明白執法隊的強大追蹤力量,這樣慢悠悠的前行,真的能趕在執法隊的前面進入西部群山躲避?
「哎呀,隊長大人,這個你就得問楚風了。」百無聊賴的韋爾斯,一邊划槳,一邊不忍寂寞的開口說道,「我們的行程,已經被他安排好了,可這個傢伙,就是不跟我解釋一下,弄得我滿腦子疑惑沒人解答。」
「好啦,我現在給你們說說我的計劃就是了。」楚風無語的看了韋爾斯一眼,可這傢伙卻是擠眉弄眼的瞧著楚風,弄得他有些心虛的轉過眼去,「先前不是忙著安全逃離麼,哪裡有什麼時間講這些?」
楚風停頓了一下,整理思路之後就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包括先前的一番誤導佈置。
「往東走,是那一位救助我們脫離困境的武者指點的,我只是中途為執法隊們設置了一點障礙而已。縱觀整個黎明公國的西部,迷霧森林現在亡靈遍地,根本不可能供我們躲避,也只有危機四伏的西部群山,那裡異族、異獸滿地都是,才能讓冒險者公會有所顧忌。」
說到此處,楚風微微一歎,說道:「當然,這對於我們而言,同樣也是險中求存。至於這以後,我們再往何處,那就得大家重新商量一番了。」
蒙巴頓聽了,並沒有什麼反應,想來早有所預料。韋爾斯也只是恍然的點了點頭,他只是單純的好奇先前楚風離開那麼久,到底去做了什麼而已。
只有塔西,沉默的思考著。一甦醒過來,她甚至連自己的傷勢都來不及看視,就開始尋思眾人的生路了。因為她是銀月的團長,是所有人的領袖,她不能不思慮更多。
她沉默了半晌,秀眉一會兒微皺,一會兒又舒展開來,神色變換多次。楚風沒有催促,而是安靜的等待著她的意見。他知道她是一個極有主觀的女子,也是一個合格的首領,這些事情必須讓她考慮清楚才行。
「這個決定,我贊同。」過了許久,塔西清脆而冷靜的聲音,這才緩緩傳出口中,「我們現在唯一的生路,就是西部群山了。就是不知道,楚風你所說的誤導,究竟能夠給我們爭取到多少時間了。」
「三天,」楚風臉上露出自信的微笑,「至少三天!三天之後,我們從水流過去,沒有繞路,怎麼也能夠
到達群山邊沿。如果運氣夠好的話,甚至還能休整一番再行入山呢。」
「咳咳,」一陣悠然的涼風襲來,塔西眼睛微瞇,她感覺到一股有些陌生的涼爽迎面而來——等等,迎面而來——塔西的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那張她已經無比熟悉的銀質面具,竟然已經不見了!
她此刻才想起來,在那執法隊白銀武者的恐怖刀芒之下,那面具第一時間就已經碎裂開了。
「那豈不是——」塔西的雙眼落向對面坐著的楚風,卻見他微笑著摸了摸鼻頭,淡定的說道:「嗯,其實挺漂亮的。你平時何必要擋著呢?」
「對呀對呀,」韋爾斯注意到這裡的動靜,居然誇張的「哧溜」一聲吸了吸口水,說道,「你沒見先前楚風一個人抱著,硬是不讓別人靠近呢,嘖嘖,呃——!」
還要說什麼的韋爾斯,被楚風沉下來的一張臉嚇了一跳,連忙閉口不言,埋頭只顧划槳,只是那不停聳動的肩膀,卻是一時半會停不下來。
「一個人抱著?」塔西臉上紅彤彤的,抱著什麼還用說麼,她可是除了小時候自己的哥哥抱過自己意外,還從未跟其他的男子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呢。儘管那個時候她還是昏迷著的。
「我帶著面具,自然是為了隱藏身份。」塔西側過臉去,讓那涼悠悠的河風吹拂一下,稍微能夠降低一點他臉上的溫度,「銀月以前的仇怨,我們早就引起重視,知道敵人應該會很強大,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就是冒險者內部的某一個掌權者!」
「可惜我們居然還傻乎乎的呆在冒險者公會,以為能夠憑借自己的努力重新復興銀月,然後為銀月無辜枉死的四百多條性命復仇,卻沒有想到根本就是自投虎口!」
蒙巴頓靜靜的聽著,眼神有些飄忽。僅是幾句話而已,氣氛就變得有些壓抑,就連楚風自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能夠跟我,跟我們詳細一點的說一下麼?」沉默片刻,楚風還是開口說道。
看來昔日銀月的仇怨,已經成了蒙巴頓和塔西二人心中最大的死結。
「當年,我的哥哥拉姆斯登,是一個強大而又極具天賦的武者。」塔西的眼中,有著難以掩飾的驕傲,「他比我大二十三歲,可卻在我還只有十七歲的時候,他就已經突破了五階武者天塹,成為了六階白銀武者。銀月傭兵團這個溫暖的大家庭,也在哥哥的經營之下,成功晉級成為白銀級的傭兵團。」
「傭兵團晉級之後,團裡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和驕傲。成為白銀傭兵團之後,我們就擁有了建築傭兵團駐地的資格,只需要再完成一個可以作為傭兵團試練的任務,就可以得到冒險者公會的允許,而後建立一個真正屬於我們銀月的家。」
「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也是我們一直為之奮鬥的目標。哥哥和大家,為了這一個任務作出了很大的努力與準備,直到冒險者公會發出那一個試練任務。」
塔西原本充滿著溫暖回憶神色的臉,在此刻慢慢沉寂,彷彿是又回到了當初的那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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