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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8章 文 / 李ど傻

    那群人開始爬樹了,還有一個人拿來了撓鉤,準備用撓鉤將我從樹上勾下來。撓鉤在西北農村很普遍,它是一種農具,用來採摘柿子。只要撓鉤勾住了我,我就會被生生從樹上拉下來。

    小時候,我見過狗攆兔,一群細狗將一隻兔子從窯背追上了窯頂,窯頂高約幾丈,下面是乾硬的院落,如果兔子跳下去,就會被摔死。兔子走投無路,就藏進了窯頂上的管道裡。見過磚窯的人,都知道窯頂上方是傾斜的,目的是為了讓雨水能夠盡快流走,避免窯洞滲水。窯洞的兩邊向中間傾斜,中間的前方,也就是朝向院落的那方,有一個圓形的泥土燒製而成的管道,在窯洞前伸出一段,目的是為了避免流下去的水濺在窯門口的人。那隻兔子無處可藏,就躲進了窯頂上的管道裡。管道很深,打獵人探手進去,無法捉住兔子;管道很窄,細狗也鑽不進去。後來,有人拿來了撓鉤,從後面勾住了兔子,然後向外拉扯,兔子淒涼地叫著,打獵人抽出撓鉤,看到撓鉤上沾了血跡和兔毛。打獵人再次伸進撓鉤,再次勾住了兔子,兔子在裡面再次響起了淒涼的叫聲。等到打獵人將兔子從管道裡勾出來的時候,我看到撓鉤戳進了兔子的大腿裡,一截白色的骨頭露了出來。這次,兔子給勾出來,是因為撓鉤勾住了它大腿的骨頭。

    那個拿著撓鉤的人一步步逼近了,我想起了小時候看到的那隻兔子。我眼看著就會成為那隻兔子了。

    突然,遠處響起了一聲尖利的嘯聲。聲音悲悲切切,似乎含著無數的愁怨。

    所有人都朝著那個聲音響起的方向望著,突然看到一個鬼頭人身的東西,從遠處的樹上慢慢落下來,然後,蹦蹦跳跳地向著這邊走過來,他的全身都發著亮光,亮光讓他那張猙獰的面容看起來更加恐怖。他穿著長衫,長衫飄拂;他的眼睛深陷,兩頰無肉,每走一步,下頜骨就會抖動一下,露出雪白的尖利的牙齒。

    小巷裡突然有鬼魂出現了。

    那些追趕我的人面面相覷,想要向前逃走,可是前面有清真寺高大的圍牆阻攔;想要向後逃走,後面的路上走來了這個極度恐怖的鬼魂。他們跪在地上,兩股戰戰,觳觫不已。就連剛才還在吠叫的那條狗,此刻也趴伏在地上,嗚嗚哀鳴。這條狗真是通人性,看到主人囂張,它就猖狂;看到主人恐懼,他也害怕。

    唯獨我不害怕。

    我是江相派,當然不會相信世界上有鬼魂。我明白這個鬼怪是人假扮的,是來救我的。可是他是誰呢?

    我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現在逃命要緊。我從樹上溜下來,跑向了小巷出口。那些人跪在地上,他們因為恐懼而渾身癱軟,連起身追趕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跑出了巷口,又跑出了很遠,然後站在街口等候,這時候,曙色已經染白了天空中的一朵浮雲。那個鬼魂跟著我過來了,他走到距離我只有幾丈遠的地方,突然喊道:「呆狗,你個小兔崽子,咋個會在這裡?」

    我一聽聲音,一下子呆住了。啊呀,三師叔來了。

    我驚喜地叫道:「三師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三師叔拉著我說:「這裡不是久留之地。」他將頭上和身上的偽裝全部撕下來,我看到那些不過是面具和破衣裳,因為塗上了一層老膠,上面沾著螢火蟲,所以會發出光亮。老膠,是木匠熬製的一種粘性極強的膠,它連木頭都能粘住。

    三師叔對著遠方,打出了一聲長長的呼哨,一匹全色雪白的馬,踩著黎明時分的第一縷曙光,從遠方奔騰而來,馬蹄橐橐,鬣鬃披覆,從白色的天幕中奔出來,這種場景,很多年都出現在我的記憶中。

    白馬奔跑到我們身邊,一聲長嘯,人立而起,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碩大的眼睛望著我們,這匹馬讓人一見生愛,就像我此前騎著的那匹純血馬一樣。

    我和三師叔躍上馬背,白馬向著遠處的樹林奔去,風聲呼呼,從我的耳邊吹過,我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

    三師叔在馬背上問我:「我這匹馬怎麼樣?」

    我說:「挺好的。」

    三師叔驕傲地說:「我這是純血馬,在草原上,一千匹一萬匹裡也找不到一匹。」

    我突然極度傷悲,我想起了我的純血馬,那匹被大排他們騙走的純血馬,不知道現在淪落到了哪裡。

    我說:「我也有一匹純血馬。」

    三師叔嗤了一聲,他嘲弄地說:「你個傻小子也有純血馬,你知道什麼叫純血馬?」

    白馬很快就來到了樹林裡,我們從馬上跳下來。好長時間不見,我看到三師叔比半年前瘦了,也黑了,多年的江湖風浪,在三師叔臉上鐫刻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既然這樣,三師叔仍然氣質盎然,魅力四射,是那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很多年後,那些少男少女說劉德華長得帥,我在電視上一看劉德華,感覺他比我三師叔差遠了。

    我說起了我這一路上的經歷,說起了麗瑪,說起了我的純血馬。三師叔說:「你小子,到處留情,還都是絕世美女。燕子是個人稍子,這個麗瑪聽起來也是人稍子。你說你這麼一個臭小子,要人樣沒人樣,要能耐沒能耐,咋就會有絕色美女看上你。」

    我笑著說:「我是三師叔的徒弟,這都是跟三師叔學的。」

    三師叔笑著說:「我有一身本事,你不學,就只學了這種勾引女人的本事?我告訴你,男人想要讓女人對你死心塌地,你就得在某一個方面特別優秀,特別突出。只要你在這一個方面強過所有人,世間的女人,你想要誰就要誰,想睡誰就睡誰。」

    我問:「三師叔有什麼本領?」

    三師叔笑著說:「你三師叔的本領大了去了,不是某一個方面優秀突出,而是很多方面都優秀突出,這女人怎麼不會排著隊來找你三師叔?作為一個男人,讓女人來貼你,這才是本事;你死皮賴臉去貼女人,那算什麼本事?」

    三師叔風流成性,他一輩子都是這樣。豹子曾預言三師叔會死在女人肚皮上,現在看來,三師叔不但沒有死,而且還活得很滋潤。三師叔最喜歡談論的話題就是他勾引女人的經驗和經歷,但是我現在不想聽這樣,我還記掛著嘉定鏢局,那個身上存在很多疑團的嘉定鏢局。

    我說:「堡子裡那戶人家裡住著嘉定鏢局,我想要弄清他們的底細,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入手。」

    三師叔沉吟了一會兒,說:「這種事情,有什麼難辦的?對於我們江相派來說,天下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你看我怎麼做,你好好學著點。」

    我突然想到還沒有問三師叔他怎麼來到這裡,三師叔說:「當初我們一起幹掉了老同,給你師祖報了仇,我就離開了喇嘛廟,在草原上到處遊蕩,有一天,我被一夥土匪請上山,突然看到了土匪窩裡還有一個人,你猜是誰?」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猜不出來。

    三師叔說:「是胖大和尚啊。」

    哦,就是喇嘛廟裡和我們設局幹掉老同的那個胖大和尚,他怎麼會在土匪窩裡?

    三師叔說:「你還記得有一天喇嘛廟裡來了兩個人,給了一布袋金條,接走了胖大和尚?」

    我說:「記得啊,那是兩個商人。」

    三師叔說:「那不是兩個商人,而是兩個土匪,他們大當家的被人用毒箭射傷了,就請胖大和尚去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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