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1章 醉酒惹災禍 文 / 李ど傻
麗瑪跟著豹子向前走,我跟在麗瑪的後面,也向前走。在蒼茫無垠的大自然中,動物的直覺和預感,遠遠超過了人類。人類習慣於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將他們有限的智力都用在了同類的殘殺和陰謀中,他們的直覺和預感漸漸泯滅了。
我們向前走著,攙扶著,一步步走向希望,一步步走向生機。對生命的眷戀,對求生的渴望,從來也沒有這麼強烈過。我什麼都不想要,我不想要萬貫家產,不想要奴僕成群,不想要顯赫地位,不想要萬人敬仰,我只想要讓我和麗瑪好好活著。
我只想要我們好好活著,我們活很多年,一直活到了兩個人都是滿頭白髮,一直活到兒孫繞膝,一直活到我們再也活不動,我們還要活到最後那一刻。
我們向前走著,走到了一座山丘下。我們看到一群白色的鳥,嘩啦啦從沙丘上空飛過,突然看著這群鳥,這麼大的一群鳥,我們興奮不已,我們淚流滿面。
豹子爬上沙丘,我們也爬上沙丘。站在沙丘上,我們驚呆了。
一條淡藍色的河流,像一條細長的帶子,從遠方流過來,又流到了另一個遠方。河流的兩邊,長滿了綠色的草,紅色的花,很多種說不出名字的動物和鳥雀,在河邊飲水。這一切,宛如夢境。
我拉著麗瑪,大聲哭喊著,從沙丘上跑下去。我們還沒有跑幾步,就像核桃一樣滾落了。我們一路跌跌撞撞,我們在跌跌撞撞中大喊大叫,等到滾落到沙丘下的時候,才發現這裡距離河流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我爬起身,拉著麗瑪,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向那條河流,我們已經沒有了奔跑的力氣。頑強的求生的信念支撐著我們,讓我們邁動著雙腳。
終於來到了河邊,我放開麗瑪,滾到了河水裡。
河水像溫柔的手掌,輕輕地托著我。我躺在河水中,看著藍天中悠悠飄過的白雲,淚水止不住地流。
活著真好。
麗瑪從小河中站起來,尋找豹子,可是,豹子已經走遠了。豹子沿著河流,向上行走,它可能終於想起來了它走過的道路中,有一條這樣的小河。
麗瑪看著豹子漸離漸遠的背影,她跪倒在小河中,掩面痛哭。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流了下來。
豹子的巢穴在河流的上游,而人類的村莊在河流的下游。沙漠中,所有動物,包括人類,都把他們的巢穴建在靠近河流的地方。
即使大城市也是這樣,大江大河流經的地方,一定會有很多大城市,不是大江大河選擇了城市,而決定自己的流向;而是城市選擇了大江大河,沿著江河而修建城市。
我們沿著河流行走,走到了第二天,終於見到了一座村莊。
我們得救了。
第三天,我們就走到了那座客棧。那座客棧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叫做男兒有膽客棧。因為整片騰格裡沙漠邊緣只有這一家客棧,因為這座客棧獨一無二的名字,無論是居住在沙漠裡的人,還是穿過沙漠的人,都知道這座客棧。
客棧的店家是一個赤紅臉面的中年人,臉上是風沙留下的道道印痕,光頭在這條路上走鏢二十年,他在這裡開了客棧二十年,他們彼此都很熟稔。
店家說:「光頭他們在這裡一直等候了你們好幾天,還派人去沙漠裡找你們,但是都沒有找到,他就走了。他走的時候留話了,要是你們來,就好好招呼你們。」
店家是一個性格很豪爽的人。能在沙漠中長期生存的人,性格不能不豪爽。店家聽說我是光頭的朋友,他就搬出酒罈,要和我喝酒。我在沙漠中苦苦煎熬了這麼多天,具體多少天我也不知道,本以為酒癮已經被餓干了,沒想到一看到酒,口水立即在喉嚨裡打轉。
店家吩咐小兒切了一大片牛肉,烙了兩張餅子,要來兩個海碗,他抱起酒罈,倒了滿滿兩大碗,他的面前放著一碗,我的面前放著一碗。
我們開始猜拳行令。北方的猜拳,酒令通用,只要是黃河以北的地區,喝酒的時候都是這樣行令的。首先喊「高昇」,這是一句吉祥語,相當於體育比賽時候的「預備」。然後兩人一起喊出從一到九共十個數字,這十個數字後面連著的話,也全是吉祥話:一枝梅、哥倆好、三星照、四季財、五魁首、六六順、七個巧、八匹馬、九長久、十滿堂。每喊出一句,必須伸出指頭,做出表示數字的手勢。如果對方喊出的數字,與你喊出的數字相加,等於你手勢表示的數字,那麼你就贏了,輸了的對方就要喝酒。
北方人,尤其是西北人,性格直爽,幾句話過後,覺得很投機,就要喝酒。
店家划拳劃得好,酒量也很好。我酒量不錯,但是拳法很臭,不到半個時辰,我就一個人喝了大約半罈酒。
酒喝多了,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站起身來,指手畫腳,不可一世,我說我這一輩子走南闖北,見過了無數英雄豪傑,但能夠將各種江湖技藝融會貫通,博采眾長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今晚喝了半罈子烈酒的我。
我的聲音很高,吸引了客棧裡的所有人,小二也過來了。
小二說:「我們這家客棧開了二十年,來來往往的英雄好漢我見得多了,簡直比見到的毛驢還多。那些英雄好漢們都是絕技在身,你有什麼絕跡?」
小二的話一下子把我問住了。我仔細一想,自己儘管熟悉江湖上各個門派,但每一行都不精通。就說雜耍吧,也只會走個繩索,走繩索在江湖上連末等都算不上,根本就說不出口;打卦算命吧,也學藝不精,依靠它餬口都難;倒賣古董吧,連門檻都沒摸到,我在做舊行裡只是一個小角色;做過老榮,但後來不做了,手藝都生疏了;想做老千,可惜天資不夠……目前只是跟著豹子叔,混在鏢局裡走鏢。確實的,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有什麼值得誇耀的?
但是,小二的話已經難住了我,所有人都盯著我,我要拾起這個面子,我丟不起這人。我一看到坐在身邊的麗瑪,立即有了主意。
我洋洋得意地把麗瑪拉起來,讓所有人看,我說:「你們還見過比這更漂亮的女人嗎?告訴你們,這是我老婆。」
麗瑪本來臉上蒙著頭巾,喝醉了酒的我一把扯下了她臉上的頭巾。麗瑪的魅力像陽光一樣,輝煌地照亮了每一個人的眼睛。人群發出了一聲驚歎。
店小二看到我喝多了,就戲謔地說:「你拐走別人的老婆吧?」
我說:「胡說,我老婆就是我老婆,怎麼會是拐走別人的老婆?你們看看,我要抱著親嘴了。」
我抱著麗瑪,嘴唇湊向了麗瑪。麗瑪看到這麼多人看著她,羞得滿臉通紅。我親了她一下,她沒有反抗,但卻不要意思地低下頭來。
我洋洋得意地說:「看到了嗎?這是我老婆,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也是你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我們從沙漠那邊過來,穿越了騰格裡沙漠。是我帶著她穿越了騰格裡沙漠,你們說,我是不是男子漢?」
人群轟轟然,有的說是,有的說不是。
二樓的樓梯口,一直站著一個男人,它頭上戴著白色的布帽,布帽遮住了他半張臉。所有人都在起哄,唯獨他一言不發。
我指著樓梯口說:「樓上的兄弟,下來喝兩杯。」
那個人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擺擺手,然後走進了房間裡。
我繼續在樓下吹牛,我說:「我這一生走南闖北,如今厭倦江湖,我這次來你們這裡,是走鏢的,走完這趟鏢,我就拿著十萬銀票,息影江湖,找一個世外桃源,和我老婆生一堆娃娃。」
麗瑪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她看到我豪情滿懷,她的眼中充滿了欽佩;她看到我滿帶笑容,她也笑容滿面。
我看到剛才樓梯口的那個人,在房間的窗戶後向樓下偷看,我就高聲叫喊:「樓上的哪位兄弟,下來喝酒,男子漢大丈夫,光明磊落,胸懷坦蕩,怎麼像個老鼠一樣偷偷摸摸?」
樓上的那個人立即離開了窗口。
我覺得那個人很可笑,像個娘們一樣偷偷摸摸,我就笑著對樓上喊:「你不是好漢,不是好漢。」
那個人沒有回應。
店家說:「呆狗,你喝醉了,趕快睡去吧。」
我還要和店家喝酒,店家不喝我喝,他讓兩個小兒攙扶著我走進房間。
酒壯慫人膽。那天晚上,喝了酒的我在樓下胡言亂語,自己認為自己無所不能。喝酒後的男人都自我膨脹,認為自己很了不起。
以前聽過一個故事:有三隻老鼠在一起喝酒,比賽誰的膽量大,第一隻老鼠喝醉後,趴在桌子上大哭;第二隻老鼠喝醉後,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第三隻老鼠喝醉後,拿了一塊半截磚,大聲問道:「貓在哪裡?」
那天晚上,我和麗瑪在房間裡睡到了午夜,突然被一陣吵雜聲驚醒,客棧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撞門聲,還夾雜著叫喊聲:「店家,開門,開門。」「不要讓喝酒的小子跑了。」
我爬起來,從窗縫向外望去,看到外面密密麻麻全是火把,火把下人頭攢動,那些人都戴著白色的小帽子。
麗瑪也起床了,她看到那些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