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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3章 老月和老榮 文 / 李ど傻

    我們繼續向前走,看到迎面走來了一個挑著擔子的人,他的雙手在身邊擺動,扁擔在肩膀上晃晃悠悠,一閃一閃,就像一條沙灘上扭動的魚。膽子的兩邊垂著兩個木桶,木桶裡裝著涼粉。

    我們走得口渴,就一人要了一碗涼粉。紫黑色的紅薯粉舀在碗裡,調上醬油醋、辣椒油、大蒜末、碎小蔥,再滴上幾滴香油,我們雙手捧著涼粉,口水立即就漾了上來。

    一碗涼粉下肚,賣涼粉的挑著擔兒走了,我們繼續趕路。

    雨後空氣清新,空中小鳥翻飛,讓人心曠神怡,迎面駛來了一輛馬車,趕馬車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車廂裡坐著一個尖嘴猴腮的人,馬車上搭著布簾,尖嘴猴腮的人在布簾後對著我們探頭探腦,然後又飛快地拉上了布簾。

    那時候很少有汽車,有錢人出行都坐著這樣的馬車,官道上經常能夠看到這樣的馬車,我們絲毫也沒有在意。

    路邊傳來了吱吱聲,聲音短促而恐慌,出於好奇,我們跑過去觀看,這才看到路邊的溝渠裡,有一條一尺多長的蛇,纏住了一隻老鼠。蛇身越纏越緊,老鼠眼珠凸了出來,看起來異常悲切。

    我們看到可憐的老鼠,就從路邊撿起枯枝,將蛇身扯開。老鼠躺在地上,肚腹緊張地搐動著,它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們想把這條蛇解剖開,看看他肚子裡都有些什麼東西,但是苦於沒有刀片。我們正感到束手無策的時候,突然看到賣涼粉的氣喘吁吁跑過來,他問我們是否看到剛才有人跑過去?

    我問:「怎麼了?」

    賣涼粉的擦著臉上的汗水說:「碰到小偷了。」

    我問:「路上沒有幾個人,小偷怎麼會偷走你的東西?就算偷走了你的東西,他想逃也逃不走的。」

    賣涼粉的說:「剛才在路上,我遇到一個人,要買我的涼粉吃。我給他掇了一個板凳,讓他坐著吃。那個人吃了一口,說給他加點辣椒油和醋,我要給他加,他說算了,我不知道他吃多少,還是他自己加。他站起身來,給涼粉碗裡加辣椒油和醋,就在這時候,他的身後來了一個小伙,對著我擠眉弄眼,擺著手讓我不要告訴那個吃涼粉的。我想,他們兩個肯定認識,要不然,也不會來惡作劇。那個人把吃涼粉的人屁股下面的板凳抽走了,藏身在旁邊的樹林裡。吃涼粉的人調好了辣椒油和醋,毫不防備地坐下去,結果摔了一個屁股墩。吃涼粉的爬起身來,和我吵吵鬧鬧,說我怎麼能這樣捉弄他?我說不是我抽你的板凳,是剛才你的朋友抽走了板凳。吃涼粉的人說,他家在外地,今天才來到這裡做生意,在這裡一個人都不認識。我一聽,心想壞了,被小偷把板凳偷走了,這就一路追過來了。」

    我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賣涼粉的遇到的不是老榮小偷,而是老月耍腥的。要是遇到了老榮,老榮絕對不會只偷你的板凳,而不偷你的其餘東西。再說,一個板凳值不了幾個錢,在老榮眼中,他們是瞧不上眼的。這裡是郊外,人煙稀少,老榮辛辛苦苦奔波這麼遠,怎麼只會偷你的一條板凳呢?

    我對賣涼粉的說:「你趕緊回去看看,看你的涼粉擔子在不在?」

    賣涼粉的說:「肯定在哩,我讓吃涼粉的那個人照看著。」

    我推了他一把說:「不一定,你趕緊去看看吧。」

    賣涼粉的急急忙忙跑走了,我和小眼睛、小個子跟在了他的後面,也向回走去。小眼睛問我:「你剛才說的什麼意思?為什麼涼粉擔子就不在了?」

    我說:「看這情形,賣涼粉的八成要倒霉了,涼粉擔子也要被人騙走了,他今天遇到的這夥人也是耍腥的。」

    小個子說:「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耍腥的?」

    我說:「我估計附近住著江湖上一個成名人物,精通各種耍腥的技巧,這些人可能都是他的徒弟。他們在這裡練手,手藝學成出師了,就可以獨闖江湖了。」

    我們向前走出了兩三百米,就聽見傳來賣涼粉的哭天喊地的聲音。我們跑過去,看到一輛馬車疾駛而去,趕馬車的啪啪甩響了鞭子,我們追趕不及。

    賣涼粉的哭著說,他剛剛來到近旁,就看到剛才那個吃涼粉的把他的涼粉擔子放在馬車上,馬車上有個尖嘴猴腮的人接應他,然後他們坐上馬車跑遠了。

    在那個時代,一副涼粉擔子,就是一個賣涼粉的所有家當。賣涼粉的眨眼間丟失了所有家當,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們愛莫能助,只好離開。

    在回去的路上,小眼睛還是表示他弄不明白今天發生的事情。他問我:「一個剛剛來到這裡的外地人,怎麼會認識趕馬車的?」

    我說:「這些人都是設局騙人的,就是江湖上的老月。江湖上的老月騙術非常高超,而且花樣不斷翻新,不懂這一行的人,稍微不注意,就會中招。我以前做過老榮,老榮和老月走得最近,老榮的手藝中有老月的,老月的手藝中也有老榮的。老榮的最高手藝,其實就是老月。我以前有一個師祖,是條好漢,他愛憎分明,嫉惡如仇,後來被日本人害死了。他曾經告訴我說,偷竊術的最高境界是不偷。我問,什麼叫不偷?他說,不偷就是騙。騙就是設局,設局就是老月的手藝。」

    小眼睛問:「你是說,那個吃涼粉的不是外地人?」

    我說:「當然不是的。這些老月是一夥的。吃涼粉的先出現了,穩住賣涼粉的;然後端板凳的出現了,繼續穩住賣涼粉的,端走了板凳。賣涼粉的以為端板凳的認識吃涼粉的,想要給吃涼粉的搞惡作劇。事實上,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如果兩個人不認識,誰會搞惡作劇啊?吃涼粉的摔了一個屁股墩,就開始怪罪賣涼粉的,並說自己不認識那個端板凳的。賣涼粉的一想,壞了,有人偷走了板凳,就趕緊追。他這一追,吃涼粉的不吃涼粉了,立即把涼粉擔子搬上前來接應的馬車,溜之大吉。」

    小眼睛說:「老月的技藝確實高超,一般人哪裡能夠想到這些啊。」

    小個子說:「怪不得老月能夠在江湖上混得開,每個人都有兩把刷子的。」

    我們繼續前行,終於望到了城門。

    城門口有一個挑青子的,面前擺著幾把剃刀,剃刀的把兒是木頭的,刀刃錚亮。那時候很多人家裡都備有一把剃刀,為自己刮鬍子。

    江湖上,把賣剃頭刀的,叫做挑青子的。

    我們三個已經從張家口出門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沒有洗臉,臉上捂著一層垢甲,而且一個月沒有刮鬍子,鬍子拉碴,亂蓬蓬地,頭髮也亂蓬蓬地,就像地裡的刺蓬一樣。挑青子的看到我們走過來,就起勁地喊叫:「我的刀子裡外亮,一把只要你兩毛,三位快來看看啊,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我們沒有搭理他,繼續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賣剃刀的看到我們走過去了,就湊上來說:「看三位這樣子,定是長途跋涉,我的剃刀吹毛立斷,正好派上用場,三位買上三把吧,再不行也要買一把啊。」

    我看到賣剃刀的糾纏不休,就拿起他的剃刀,故意在臉上比劃著說:「你這是裡腥肯兒。」

    賣剃刀的問道:「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你這是假貨。」

    賣剃刀的一張臉拉得老長,他攔在我們的面前說:「看三位也是江湖中人,怎麼就說出這樣沒深沒淺的話來,我這刀子怎麼就是什麼裡腥肯兒,你倒是說個明白。」

    我一聽他不知道什麼叫裡腥肯兒,就明白他不是江湖中人。裡腥肯兒是一句江湖黑話,意思就是假貨。

    我說:「你既然不是吃隔念的,就讓個道兒。」

    賣剃刀的不讓道,他依然糾纏不休,喋喋說道:「我賣了三十年刀子,我的刀子純鋼打造,刮鐵如泥,吹毛立斷,還沒有人敢說我是什麼裡腥肯兒,你這個孩子沒大沒小,敢說出這樣的話,讓我以後的生意還怎麼做?」

    小眼睛看到賣剃刀的沒完沒了,就一把推開他,說道:「走開,好狗不擋道。」

    賣剃刀的捧著幾把剃刀,騰騰騰退出了好幾步,他看著小眼睛,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情,他說:「好,好,我認輸了,但是,我的刀子這麼好,你總要買一把吧,你們都用得著的。」

    我們不說話,從他的身邊大步走出,走進了城門,賣剃刀的捧著幾把剃刀,繼續跟在我們後面。

    我們越走越快,賣剃刀的似乎很猶豫,他只是遠遠地跟著,也不說離開,也不說不離開。

    我們走進了居住的那家大院裡,回頭看到賣剃刀的轉身離開了。

    當時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掉進了老月編織的陷阱裡。賣剃刀的其實就是吃隔念的,是江湖中人。

    當天黃昏,大院門外走進了一個孩子,孩子手中拿著一封信,一進門就喊:「誰是大當家的?」

    光頭從房間裡走出來,問孩子幹什麼。

    孩子說:「街上有個人讓我捎給大當家的一封信。」

    光頭接過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這是一封挑戰書。

    孩子沒有走,他伸出一隻又黑又髒的手,說道:「交給我信的人說,你看了信會給我錢。」

    光頭拿出一張紙幣,遞到了孩子手中,孩子歡天喜地地跑出去了。

    按照江湖規矩,任何一個送信人都會得到賞錢,即使送來的是一張挑戰書和謾罵信。

    光頭看完信後,就陷入了沉默,臉上的表情非常凝重。

    我們都走過去,詢問光頭發生了什麼事情。

    光頭說:「有人向我們下戰書,讓我們明天午時在城外迎戰。如果不敢應戰,就原路返回,此後不能再踏上這條路。」

    豹子問:「誰下的挑戰書?」

    光頭說:「不知道。」

    豹子問:「鏢局在鹽池有仇家嗎?」

    光頭說:「沒有。」

    豹子又問:「鏢局一路上得罪過什麼人嗎?」

    光頭說:「沒有。」

    豹子說:「如果沒有仇家,人家不會無緣無故給我們下戰書的。」

    光頭問:「現在該怎麼辦?」

    豹子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明天先去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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