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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5章 隴西幫出現 文 / 李ど傻

    小眼睛說:「上面說的是狐子,你還沒有說你遇到的鬼。」

    豹子說:「狐子是我在晉北幫最要好的朋友,他給我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沒有在意,覺得他是隨口編造的。可是,後來我也遇到了一件很蹊蹺的事情。」

    我看到大家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

    豹子說:「有一年,我來到河南固始,住在客棧裡,客棧對面就是戲檯子。那時候,因為快到年關,客棧裡只住了我一個人,老闆留下一名小夥計陪著我,也回鄉下老家過年了。偌大的客棧,上下幾十間房,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睡到夜半的時候,突然聽到窗外有聲音,就爬在窗口向外望,看到戲檯子上燈火通明,有個戲子扮演成關公,手舞大刀,唱著:那一日西府裡排開宴,小探子上前稟報一言,他言講顏良文丑前來罵關。我聽說這一言皺眉間,我跨馬提刀出了關,刀扎顏良馬前死,劍刺文丑馬後邊……

    「我聽到這樣唱,就明白唱的是豫劇《關公赴宴》。可是我想不明白,過年時節,大家都忙著準備年貨,誰還會有心思來唱戲看戲。我向台下望去,看不清楚,台下一片漆黑。那個戲子唱了很久,才一步三搖走下了戲檯子。接著,戲檯子兩邊的汽燈也熄滅了,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躺在床上睡不著,因為這場豫劇來得太沒有情由了。天亮後,我下樓找到小夥計,問他昨晚聽到什麼沒有,他說他也聽到了,嚇得要死。我感到奇怪,就走出去問街坊鄰居,有一個老人就說,固始縣有一個唱關公唱得非常好的戲子,一輩子癡迷《關公赴宴》,後來死在了外地。因為屍體運不回家,就在外地燒化了。然而,此後,只要是逢年過節,這個戲子就會在夜半時分登台演唱《關公赴宴》。」

    小眼睛說:「我明白了,你說的這是魂靈,這個戲子人雖然燒化了,但魂靈回到了家鄉。」

    豹子接著說:「我不相信鬼怪,也不相信魂靈,我一輩子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當然更不怕鬼。第二天是除夕,到了夜半,戲子又在戲檯子上演唱,戲檯子的兩邊都掛著汽燈。我走出客棧,慢慢走向戲檯子。我一走出來,就感到氣氛不正常,按說現在是大年夜,家家戶戶都應該熱鬧非凡,包餃子、放鞭炮,可是,客棧外面是一片黑暗,只有戲檯子上的汽燈在風中閃閃爍爍,也只有戲子扮演關公的唱腔在風中飄過來。我走到了戲檯子下面,距離那個戲子只有十多米遠。那個戲子還在唱著,咿咿呀呀聽得非常真切。他的臉上塗著油彩,等著靴子,手中拿著大刀,頭上戴著翅翎,一板一眼,一舉一動,都和戲曲中的關公像極了。那一刻,我分不清他是戲子,還是關公。我正聽得入神的時候,他突然停止了演唱,對著我招手……」

    豹子還沒有說完,小個子突然從門外跑進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有人來了。」

    駱駝客們立即散開,抄起了傢伙,有的藏在了牆角下,有的爬上了樹枝,還有的爬上了牆頭,光頭和豹子虛掩上院門,然後一人提著一把刀,站在院門兩邊。那時候的院門,都是從外向裡開,外面的人想要走進來,必須推開院門,而藏在院門後面的人,就剛好被院門遮掩住,可以對走進院門的人發動突然襲擊。

    我是上樹高手,院門後有一棵高大的槐樹,槐花正在開放,滿院都是清香。我雙手抱著樹幹,雙腳一蹬,三下兩下就竄上了樹枝。

    站在樹枝上,我看到遠處走來了一隊駱駝,駝鈴叮噹,聲音清脆,連綿不絕。那隊駱駝大概有十幾隻,駱駝前後都有人護送,黯淡的月光下,我看到他們手中的刀片明光閃耀。

    駱駝隊從院子門前走過,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向前行走。他們行走的方向,和我們剛好相反。我們是從東向西行走,他們是從西向東行走。

    駝鈴聲遠去後,我從樹上溜下來,看到大家又聚在了一起。小眼睛也從牆頭上溜下來了。

    光頭說:「一共十五隻駱駝,二十個人,從西向東走。」

    小眼睛說:「是的,我一個一個數了,是十五隻駱駝,二十個人。」

    我暗暗佩服光頭的聽力,他藏身在院門後,僅僅憑借聽覺,就聽出來駱駝和人的具體數量。光頭說:「這些是隴西幫的,沒有大礙,不會壞我們的事。」

    我問:「隴西幫是什麼?幹什麼的?」

    光頭說:「隴西幫和我們一樣,都是走鏢的,不同的是,我們從張家口向嘉峪關走,他們是從嘉峪關到張家口走。走的路線是一樣的,只是方向不一樣。」

    西北荒涼,修條路實在不容易,千百年來,很多地方都只有一條路,所以我相信隴西幫肯定和光頭他們在路上見過面,要不然,光頭怎麼會對隴西幫這樣熟悉。

    可是,走鏢不趕夜路,這是行規。我問:「隴西幫怎麼夜晚也在趕路?」

    光頭說:「興許他們送的是緊貨,要晝夜兼程。隴西幫能夠從西面來,我們就能向西面去。從定邊向東,這一路上都比較安全。今晚早點睡覺,天一亮就趕路。」

    當天晚上,我和豹子睡在一張炕上。我睡不著,就問豹子:「你相信這世上有鬼?」

    豹子說:「哪裡有鬼?鬼怪都是人編出來的東西,自己嚇唬自己。」

    我問:「那你說你除夕夜那天,遇到的是什麼?」

    豹子說:「那是一個票友,在固始鄉下,非常喜歡看那個戲子唱《關公赴宴》,戲子死在了外地,他逢年過節,就化妝一番,登上戲檯子代替戲子唱《關公赴宴》,既祭奠了戲子,又過一把唱戲的乾癮。周圍人不知道,就胡亂傳說戲子的魂靈回來唱戲。」

    我哈哈笑著說:「我也不相信什麼鬼魂。人死就死了,死了什麼都沒有了,怎麼會變成了鬼魂。」

    豹子又問:「你走鏢這幾天,看到什麼奇怪的事情沒有?」

    我說:「沒有。」

    豹子說:「事情恐怕不會這麼簡單,響馬能夠連劫鏢局三次鏢,如果事先沒有周密的計劃和佈置,不會這樣輕易得手。現在,我們在定邊,定邊距離祁連山只有二三百里,我估計人家響馬肯定盯上了我們。」

    我說:「剛才隴西幫從祁連山走過來了,他們的鏢沒有被劫,那就說明這一路上是安全的。」

    豹子說:「不,不是這樣的。隴西幫的鏢沒有被劫,那正說明不安全,說明響馬專門劫的是我們這路鏢,不會為難隴西幫。」

    我說:「那怎麼辦?」

    豹子說:「光頭是個好人,他是你三師叔的救命恩人,也救過我們,我們不能不幫他。」

    我努力想了想這幾天的經歷,實在想不出任何蛛絲馬跡。突然,我想到了今天在破廟外看到的象棋攤,就向豹子說起了象棋攤的事情,說起了他們用江湖黑話交談。

    豹子說:「哦,擺殘局的是江湖中人。」

    我說:「這些人看起來是老月,設局騙人,但是我總覺得他們不是這麼簡單,他們說『往窯裡帶』,就是準備實施搶劫。一幫子擺殘局的,沒有這麼大的膽量。」

    豹子說:「有道理。老月只是騙兩零花錢,這些人,我看不是老月,而是老渣。」

    一聽說是老渣,我心中立即怒火熊熊,這一生最恨的就是老渣。我小時候,就是被老渣騙了,帶到山洞裡,轉手賣給了雷綵鳳家,而雷綵鳳對我百般折磨,不得已,我跑了出來,加入了馬戲團,此後流落江湖。

    我說:「他們是老渣,我一定要查清他們的底細。」

    豹子說:「天明就要趕路哩,你還是趕快睡覺吧,一入江湖深似海,從此感情是路人。江湖上的敗類實在太多了,你管都管不過來。」

    我說:「我別的不管,見了老渣害人不能不管。」

    豹子說:「那你小心,千萬不能和人衝突,有事情快點回來報告,我在這裡等你。」

    我說:「你放心吧。」

    我走出房門,黑暗處又閃出了小個子,他問我去哪裡,我說我出去轉一圈,很快就會回來。

    定邊縣城是個邊城,很小,過去這一帶是中原民族和匈奴的交界處,我在夜色中走了不到一袋煙的工夫,就走到了那座破廟前。大街上空無一人,也找不見那群老渣了。

    夜色很平靜,四周沒有一星燈光,風聲也早就停歇了,周圍一片靜謐。我知道江湖中人一貫喜歡夜間出動,尤其是那些準備干傷天害理事情的。所以,我找到一棵大樹,爬上去,這裡視野遼闊,幾乎可以看清半個縣城。

    然而,縣城裡依然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月亮從雲層裡露出來了,半個縣城都沐浴在月光的清輝中。我有點心灰意冷,想著明天還要早早趕路走鏢,就準備從樹上溜下去。突然,我似乎感到一陣風拂面而過,一隻巨大的鳥,張開長長的翅翼,從我的頭頂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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