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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章 神秘同獄人 文 / 李ど傻

    燕子還是和虎爪有關係,所以,我現在只能沉默不語。

    他們拿起皮鞭,一鞭子又一鞭子抽打在我的身上。為了不暴露虎爪和燕子,我只能一言不發。他們打得過皮開肉綻,好幾次,我都差點昏死過去。

    後來,他們打累了,憤憤不平地說:「這個鄉巴佬皮真硬,罷了罷了,先去吃飯吧。」

    他們去吃飯了,我還被吊在房樑上。因為疼痛,我全身大汗淋漓,汗水流過傷口,火辣辣地疼。

    然而,身上的疼痛不算什麼,我可以忍受。心中的疼痛卻無法忍受,我想起了燕子,我擔心燕子也會遭受我這樣的酷刑。

    燕子在哪裡?我不知道。

    到了晚上,他們看到從我口中實在再問不出什麼,就把我丟在了牢房裡。

    牢房裡漆黑一團,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能夠感覺到老鼠從我的腳上跑過,我一抖腿腳,它們就在牆角發出陣陣嘶叫。

    到了後半夜,外面突然下雨了,雨水像小溪一樣,流進牢房裡,我的傷口遇到雨水,又火辣辣地疼痛。

    我以為牢房裡只有我一個人,然而,我突然聽到牆角傳來了說話聲:「你挪過來一點,就不會淋雨了。」

    他說著本地人的口音,每一句話的鼻音都特別重。我很好奇,牢房裡怎麼還有一個人,他是因為什麼才被關進來的?

    牢房外有看守的腳步聲傳來,**地濺著水花。看守來到牢房的鐵柵欄門外後,腳步聲停止了,似乎在側耳傾聽,我和那個人都沒有說話,看守聽不出有什麼動靜,就又拖著**的腳步聲離開了。

    門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停歇了,有青蛙的叫聲呱呱響起,像一個個感歎號;還有蛐蛐的叫聲,叫聲清越,像泉水叮咚流淌。

    那個人在黑暗的牆角問:「你為什麼會被關進來?」

    我不敢說大鑽石和燕子的事情,只是說:「他們要查日本特務,就會把關進來了。」

    那個人說:「整天查日本特務,查日本特務,哪裡來的日本特務?」

    我好奇地問:「什麼是日本特務?」

    那個人說:「哦,你還不知道嗎?你是哪裡人?」

    我說:「我是關內人。」

    那個人說:「難怪呢。日本是一個國家,和我們中國同文同種,世世代代都是友好鄰邦,關係好得就像親兄弟一樣。日本很發達,中國很落後,日本想讓中國過上好日子,有福同享,共同幸福,就來到中國,幫助中國人。」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日本這個國家,我問:「日本在哪裡?」

    那個人說:「日本很遠很遠,從這裡向東邊走幾千里,穿過海洋,再走幾千里,就到了日本。」

    我說:「日本要幫中國人過上好日子,為什麼還要派特務呢?」

    那個人說:「哪裡來的日本特務?都是他們亂說呢。他們借助這個機會敲詐老百姓,污蔑老百姓是日本特務,你給點錢,就會放你出去。」

    我猜不透這個人是什麼來頭,但是聽他的談吐,可以看出來他經多見廣,連日本那麼遠的一個國家都知道,他的知識和見解要比我們的私塾先生豐富得多,可是,為什麼也要把他關起來呢?

    我問:「你家在哪裡?」

    他說:「我家在奉天。」

    奉天我知道,那就是在關外。可是他的口音又不像,他的口音有這一代人濃厚的鼻音。

    我問:「奉天那麼遠,你是怎麼來到赤峰的?」

    他說:「日本人進入了奉天,我就離開了,來到這裡。」

    我說:「你剛才還說日本人好,怎麼日本人一來到奉天,你就離開了?」

    他壓低聲音說:「我是小偷。」

    我大吃一驚,沒想到在赤峰這間黑暗的牢房裡,我居然還能遇到自己的同行,我用江湖黑話試探道:「原來是吃隔念的,你是上手把子吧?」

    我的意思是說:原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是偷竊行當裡的高手吧?

    江湖中人把高手叫上手把子,把庸手叫做下手把子。

    他沒有反應,黑暗中聽不到他說話,只聽到他細微的呼吸聲,像微風拂過樹葉。

    我說:「你不是同道中人,你在誑我。」

    他說:「原來你和我是同行啊,失敬失敬。」

    我說:「既然是同行,為什麼不說江湖黑話?為什麼不懂我說的江湖黑話,你肯定不是的。」

    他說:「我縱橫江湖半生,從未失手,沒想到陰溝翻了船,栽在了赤峰這個小縣城裡。」

    我問:「你連江湖黑話都聽不懂,憑什麼讓我相信你是同道中人?」

    他說:「你扶我起來。」

    我爬起身,摸索著牆壁,摸到了他的身邊,問道:「你怎麼了?」

    他說:「我跌斷了雙腳,要不然,這間小小的牢房豈能困住我。」

    我扶他起身,他抖抖索索來到了牢房門後,從鞋底抽出了一根鐵釘,****鎖孔中,使勁一捅,鎖子就被打開了。

    我驚得目瞪口呆。

    他將鎖子又鎖好後,將鐵釘放回鞋底,又讓我扶著他退到牆角。

    他問:「現在相信我了嗎?」

    我雙手作揖,說道:「前輩在上,請受晚輩一拜。」

    我想,有這個人幫忙開鎖,我何愁不能盡快離開這間黑暗的牢房。

    天亮後,牢房的柵欄門踢裡啪啦打開了,牢房裡的人腳步遲緩地走出來,站在院子裡放風。那個人無法站起來,我扶著他起身,也走到了院子裡。

    這座監獄中高高低低關押了足有上百人,上百人靠牆站立,歪歪斜斜,垂頭喪氣,像一排排燒焦的木樁,這種景象也只有地獄中才會見到。

    這些人都是日本特務嗎?顯然不可能。這些人都是小偷嗎?也顯然不可能。他們中有垂暮老人,還有無知兒童,這些人行動不便,顯然不可能是日本特務和小偷,他們為什麼也會被關押起來?我開始相信了那個人的話,只要給錢,才會被放出去。

    雨後初霽,一縷陽光從雲層中露出來,那個人抬起眼睛,貪婪地望著天空,像一片即將枯死的樹葉,貪婪地吸收著雨水。

    放風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幾分鐘過後,大家又腳步遲緩地回到了各自的牢房裡。有幾個不願意離開院子的,被看守在屁股上踢了幾腳。

    我和那個人回到牢房,鐵柵欄門匡噹一聲關閉了,然後上了鎖。

    我問那個人:「怎麼稱呼你?這麼長時間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他說:「你叫我老同吧。」

    我想,他讓我叫他老同,他可能就姓同吧。傳說,同姓和馮姓都是史學家司馬遷的後代。司馬遷當年寫《史記》得罪了漢武帝,被關押起來,遭受宮刑。他的兩個兒子逃了出去,將司馬兩個字拆開,一個司,一個馬,司字加一橫就是同,馬字叫兩點水就是馮,兩個兒子分別變姓為同和馮,所以,後世姓同的和姓馮的,都是司馬遷的後代。

    他是司馬遷的後代,我對他肅然起敬。在私塾學堂裡,先生多次向我們提起過司馬遷。

    門外沒有腳步聲,隔著鐵柵欄門,我看到兩個看守在幾十米外的一棵樹下聊天,槍支就靠在樹幹上。我和老同背靠著牆壁,坐在牢房最裡面。最裡面的地面上,鋪著凌亂的稻草,昨天晚上,老同就睡在這上面。

    老同問我:「你怎麼幹上了這一行?」

    我問:「哪一行?」

    老同伸出兩根手指,在空中夾著,做出掏取錢夾的動作。

    我認為老同是司馬遷的後代,所以就很相信他,向他說起了冰溜子,說起了虎爪,說起了燕子,說起了大鑽石,說起了老乞丐。

    老同問:「大鑽石現在在哪裡?」

    我說:「不知道,被查夜的拿走了。」

    老同說:「你知道會有查夜的到來,為什麼不把大鑽石藏起來?」

    我說:「他們那天夜晚,一進客棧就喊,所有人呆在房間不要動,我們只查日本特務。我想我不是日本特務,就沒有必要害怕他,所以沒有防備。他們走進房間後,搜查我的身上,結果把大鑽石搜走了,還污蔑我說是偷人家的。」

    老同說:「虧你還說江湖險惡,懷揣寶物,卻不知道防備。」

    我說:「我只防備老海,誰知道這些鷹爪孫也要防備。」老海就是江湖中人,鷹爪孫就是公門中人。

    老同說:「這個國家極端**,公門中人比江湖中人更貪婪,更徇情枉法,更不知羞恥。」

    老同又問:「你名叫呆狗,確實是條又呆又蠢的傻狗,只知道江湖險惡,卻不知世道比江湖更險惡,官場比世道還險惡。哎,你那個媳婦精靈鬼怪,她怎麼就沒有提醒你防備?」

    我說:「查夜的人進來的時候,燕子沒在。」

    老同問:「她去了哪裡?」

    我說:「查夜的人來時,她出去查看週遭形勢,擔心會有江湖中人盯梢我們。查夜的人已經進了我們的房間,她才走了進來。」

    老同說:「怪不得呢,有這樣鬼精鬼靈的媳婦在身邊,怎麼還能把大鑽石讓他們搜走?」

    我說:「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他們對打燕子,會折磨燕子。」

    老同說:「你媳婦比你聰明十倍,她才不會像你這樣傻,她不會有任何危險的,你就放心吧。」

    我問:「那麼大鑽石怎麼辦?現在會在哪裡?」

    老同說:「還能在哪裡?誰搜你的身就在誰手中,誰審問你就在誰手中。這樣一個**的國家,你以為他們會把大鑽石上繳?他們什麼都敢貪,什麼都敢拿。」

    只要燕子不受折磨,我就放心了;只要大鑽石有下落,我也放心了。

    我問:「搜我身的是一個人,審問我的是另一個人,可是會在誰手中?」

    老同說:「誰是領導就在誰手中。中國是一個官本位的社會,上級通吃一切,奴役一切,而下級甘願被上級奴役,甘願被上級吞食,竭盡全力討取上級的歡心。放眼整個動物界,也找不到這樣一種奇怪的動物。中國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國家,所有動物的劣根性都能在中國人身上找到,甚至連動物都不具備的劣根性,也能在中國人身上找到。」

    我想起了高樹林、冰溜子,和我以前遇到的各種各樣的人,這些都是江湖中人,而江湖中人大多數都遵循江湖規則,而公門中人比江湖中人更不堪,老同說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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