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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 家丁防守嚴 文 / 李ど傻

    然後,他們開始用江湖黑話談起了別的話題,一會兒說女人,一會兒說以前的偷竊經歷。

    下面,會寫到這些竊賊們的對話,為了閱讀方便,我先簡單介紹竊賊的常用黑話。各地竊賊黑話也不盡相同,這裡只介紹北方竊賊黑話。

    上衣上袋叫天窗,上衣下袋叫平台,褲子口袋叫地道。

    首領叫瓢把子,收徒弟叫傳子孫,與同夥約定時間地點叫畫卯。

    準備行竊叫哈風,正在行竊叫困風,偷竊成功叫困著,偷竊被發覺叫透風。

    富人叫橫子,窮人叫水碼子,外地生叫強生頭,本地人叫原生頭,穿好衣服的叫柔皮子,穿爛衣服的叫糙皮子。

    想趁著同夥相撞而下手偷竊叫告一狀,想讓同夥幫忙掩護而自己逃走叫打短壁,想把偷到的東西傳遞給對方叫二仙傳道,想讓同夥遮擋視線而自己行竊叫搭架子。

    出了名的竊賊叫響了萬,名聲臭的竊賊叫萬念,不說自己真實姓名的叫裡腥萬,更名改姓的竊賊叫擰了萬。

    ………

    天亮後,那兩個竊賊離開了,我看到他們一個高,一個矮,那個高個的臉上一片靛藍,不是胎記,而是人為染上去的。

    竊賊最擔心相貌特點被人記住,而這個高個竊賊,臉上一片靛藍,估計是某次偷竊的時候,被人抓住,在臉上扎出很多血孔,然後把染布的染料倒上去,就成了這個模樣。

    這類竊賊和瘸腿的狼一樣,都非常陰毒。

    我們向北方行走,天空中飄起了雪花,剛開始,雪花若有若無,後來就變得紛紛揚揚,天地之間一片白色。四週一片寂靜,只有雪花落在車篷上的颯颯聲。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天地之間好像只有我們這架孤獨的馬車,在皚皚白雪中踽踽獨行,老頭說:「快點趕。」車伕掄起馬鞭,一聲清脆的聲音嘹亮響起,馬的腳步加快了。

    坐在車廂裡,我問曉琪:「蛇呢?」

    曉琪說:「在我懷裡。」

    曉琪揭開棉衣,我看到小蛇好像似地,蜷縮成一團,緊緊得貼在曉琪的襯衫上,用曉琪的身體來溫暖自己的身體。

    我問曉琪:「書上說蛇到冬天就會冬眠,你這條小蛇怎麼會不冬眠?」

    曉琪說:「書上胡說哩,我這條蛇從來不會冬眠,我相信也有很多蛇也是一樣,冬天不冬眠。」

    我想起了以前在私塾學堂裡讀書的情景,原來書上有時候也是胡寫哩。

    沒有太陽,太陽藏在雲層後面,我們估摸著到了午後,大家都餓了,老頭說:「加把勁,翻過前面那座山,山那邊就有村子,坐在熱炕頭,吃著刀削面,看那是什麼日子!」大家都笑了,從車上跳下來,跟著馬車後,爬上山坡。

    爬到坡頂後,又是一段下坡路。車伕拉緊車閘,馬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我們在後面拽著綁在車尾的繩子,馬車慢悠悠地向下溜去。

    到了山坡下,突然看到路邊的陰溝裡倒了一輛馬車,馬車上的戲裝散落了一地,紅紅綠綠,像一灣碧血。馬車邊站著幾名男女,他們袖著手,跺著腳,像一根根彈簧一樣在地上跳來跳去。那兩個女人著實漂亮,瓜子臉,水蛇腰,穿著棉褲也蓋不住骨子裡的****。

    看到我們的馬車,他們一齊圍過來了。老頭問:「咋?」

    他們說:「馬車翻了,幫個忙扶起來。」

    老頭問:「你們是幹啥哩?」

    他們說:「我們是走村竄巷唱梆子的。」

    梆子就是山西的地方戲,清朝民國叫梆子,後來叫晉劇。唱棒子的人也是走江湖的,屬於江湖八大門中的一種。

    老頭讓才車伕把我們的馬從車轅裡牽出來,和他們的馬套在一起,然後,把我們的繩索綁在車梆上,我們拽著一條繩索,他們拽著另一條繩索,一聲吆喝,馬和人一同使力,車子慢慢地回到了馬路上。

    他們道聲謝,就七手八腳地撿拾掉落在陰溝裡的道具衣物。老頭問:「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他們中一個頭領模樣的人說:「去常家大院。」

    我心中一驚,就多看了他們幾眼。看到那兩個女人渾身透著狐媚,不像正常人家的女子。那幾個男人也鬼鬼祟祟,不敢與我們眼睛相接。

    老頭問:「給常家大院唱戲?」

    頭領說:「是的哩。」

    老頭心無城府,他說:「俺們也是的,一塊走?」

    頭領說:「好的。」

    兩輛馬車上路了,我們的馬車在前,他們的馬車在後,我坐在我們馬車的最後面,耳朵捕捉著他們那邊的任何聲音。我總感覺到他們的來歷有點蹊蹺。

    這裡距離常家大院應該還是兩天路程,馬戲團是虎爪派人刻意通知的,而他們又是怎麼得到常老太爺要大張旗鼓過壽的消息?

    我聽到那邊有人悄聲用江湖黑話問:「前面是老海?」

    另一個聲音說:「是采立子。」

    前面那個聲音問:「帶不帶簽子?」

    後一個聲音說:「不像。」

    前面一個聲音問:「他們去扁擔萬幹什麼?」

    後一個聲音說:「拖忤唄。」

    我向前面看看,看到車裡的人都沒有反應,他們果然沒有聽懂後面一輛車子上的話。後面的兩個人在談論前面的我們,前一個問我們是不是江湖上的人,後一個說只是耍雜技的;前一個問我們像不像會武功的,後一個說不像;前一個問我們去常家大院幹什麼,後一個說不過是想向常老太爺要點錢而已。

    後面這輛車上,估計又是一幫竊賊。

    常家大院這是怎麼了,怎麼驚動了這麼多的竊賊。

    為了探聽他們的虛實,我故意問:「夥計們,從哪裡來?」

    他們的車伕說:「偏關。」

    偏遠在晉西北,距離這裡上百里路,顯然是專程趕往常家大院的。

    我問:「去過常家大院嗎?」

    車伕說:「去過,常老太爺專程派人來請我們。」

    車伕顯然在說謊,偏關距離大同路程遙遠,山路阻隔,梆子戲在山西很普及,每個縣都有好幾家戲班子,甚至有的村莊都有戲班子。從偏關到常家大院,這一路上的戲班子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常老太爺犯的著跑那麼遠去請他們?

    看來,這夥人也是奔著常家大院的珠寶來的。

    現在來看,奔著常老太爺去的,至少有四隊人馬:我們、靛藍臉、戲班子,和還沒有露面的京津幫。這四路人馬,一定會把常家大院攪了底朝天。

    兩天後,我們來到了常家大院。常家大院在大同郊外的常生村,依山而建,蔚為壯觀,院牆果然高達四五丈,沿著坡勢蜿蜒而上。站在常家大院的院門口,能夠看到院內的青磚瓦房,一層一層,如同魚鱗一樣,梯級而上。院門是朱紅色的對開木門,足有一丈多高,城牆厚約四五米,全部是磚砌而成。城牆上,有扛著快搶的家丁在巡邏。

    大門前有一副對聯,上聯是「五湖四海,世間財物入我門「;下聯是「富商巨賈,天下豪門失顏色。」

    我行走江湖多年,自認為見過的有錢人多了,但是,還沒有見到誰家的府邸能夠蓋得這麼輝煌闊氣。常家大院門口的那副對聯,名副其實。這家人是幹什麼的,能夠積累如此多的財富?他的兒子出了在京城做高官,其餘的兒子幹什麼?

    常老太爺的生日在三天後,所以我們不能進入大院裡。朱漆大門兩邊,是兩排磚瓦房屋,盤有土炕,我們和戲班子都住在那裡面。

    夜半時分,突然聽到幾聲槍響,我沒有在意,想著那是家丁在開槍壯膽。天亮後,才聽說昨晚有人手持繩鉤,甩上城角,企圖登上城牆,被家丁擊斃了。

    屍首就扔在院門外,等人認領,旁邊丟著他使用的繩鉤,繩索很長,盤成一圈,繩索錢綁著撈捅的鐵錨。

    撈捅,曾經是過去鄉村的一種職業,誰家的水桶掉進水窖裡,就去請撈捅人。撈捅人手拉鐵錨和細繩子就上門來了。過去的水桶都是木桶,用長而窄的木版圍城一圈,上中下各箍三道鐵環,進行固定,然後加上桶底和桶系,一個木桶就做成了。現在有一個新詞語叫「木桶理論」,就脫胎於這種木桶。

    撈捅人把鐵錨綁在細繩子的一端,放進水窖裡。水窖裡一片漆黑,但是撈捅人轉動繩索,憑借鐵錨與木桶相撞的細微感覺,就能夠勾住木桶,撈將上來。現在,撈捅人已經在鄉村消失了。

    鐵錨,是撈捅人特有的工具。這個死了的竊賊,他的身前是不是撈捅人?

    在死屍旁邊,我有一次看到了靛藍臉,這次,他的身邊換了人,是兩個瘦小的小伙子。他們三個人看著地上的屍體,臉露惻然之色。也許,他們是一夥的。只是怯於認領,如果認領,就會露陷。

    這個幫派出師不利,尚未交戰,先折一員大將。不過,怨不得別人,那麼高的城牆,那麼嚴密的防守,連我都知道不能攀爬,而這個撈捅人居然要冒此奇險,那麼他的死亡就怨不得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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