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線生機 文 / 三尾
第一百九十五章一線生機
余雲飛恨不得把夏芸的模樣牢牢地刻在心上.
眼下他時日無多,自是看一眼便少一眼,可他卻不敢看,不忍再看。
夏芸就像一隻斑斕的蝶,輕盈美好,在他的眼前翩翩舞過,停於他的指尖。
但僅僅是短暫的停留,終究不能緊握在掌心,廣闊的天空,馥郁的花叢才是她的歸宿。
余雲飛在心中暗道:熊倜也好,陸雲飛也好,無論你最後嫁給誰,都會幸福的!
至於我……你心中對我的虧欠,足以你記得我余雲飛一輩子,這對於我來說就夠了。
足夠了!
但若要說遺憾,也不是沒有。
如果可以……再多活幾年該多好……至少讓我看到夏芸幸福,看到她的臉上洋溢著的笑容……
夏芸那甜美靈動的笑容浮現在余雲飛的腦海中,淚卻不自覺地從他的眼角滑落。
夏芸站起身,淚光盈盈望著那微側著頭雙目緊閉的余雲飛,她輕咬薄唇道:「余雲飛,你不明白吧,我夏芸只想嫁給你,除了你,我這一生誰都不嫁!」
如此決絕的誓言既動聽,又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余雲飛的胸膛,痛得他不由皺起眉頭。
一直靜立在一旁的孤月冷冷開口道:「不明白的是你!」
夏芸微怔,不由望向孤月。
孤月緩緩走至余雲飛身前,淡淡道:「你說過,你不愛這個男人。如今你執著要嫁給他,無非是因為你心存愧疚,而這份愧疚不僅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安慰,相反只會給他徒添痛苦。」
痛苦……
夏芸怔怔地將視線挪到余雲飛的身上,望著他輕顫的眼睫,心也跟著痛。
她不知道孤月說話是不是真的,但她對於余雲飛的確心存愧疚,而余雲飛看起來也的確很痛苦。
霎時,所有的決心,所有的力氣都從夏芸的身上抽離了。
她頹然地跪在余雲飛的身側,將帶來的貂絨披風小心翼翼地蓋在余雲飛的身上。
夏芸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蒼白削瘦的臉頰,抹去那不知何時落下的淚。
這個男人似乎一直沒什麼肉,眼下更是瘦得有些怕人……
夏芸啊,夏芸,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怎可以把好好的一個人毀成這樣?
她將臉埋在余雲飛的耳側,透骨的寒涼從冰床上傳到臉上,流入心裡。
夏芸閉上眼,溫熱的鼻息呼在余雲飛的耳畔,她低聲道:「我聽你的話,若你不想再見我,我這就走,你要我帶的話,我也一定會替你帶到。只是……」
夏芸睜開明媚的眸,嘴角微微上揚,把最後那句話藏在了心裡。
只是,我不會嫁給熊倜,也不會嫁給陸雲飛。
她站起身,靜靜地朝洞外走去。
洞外,驕陽依舊如霓虹,美艷得不可一世。
只是再美好的白晝,總會迎來夜的寂靜。
余雲飛躺在那冷冰冰的床上,身上的披風並不能給他這副身軀帶來任何溫暖,只是因為這披風是夏芸替他親手披上的,心裡不禁流淌著絲絲暖意。
「吃點東西嗎?」孤月捧著一隻熱氣騰騰的粥碗,問道。
能讓神山天女宗宗主喂粥,那是何等的福氣?
可惜余雲飛卻是一點也吃不下,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如同他的體溫正被身下的寒冰床一點點帶走。
余雲飛搖了搖頭,呆呆地望著洞頂。
孤月道:「若是普通人被毒斑血蓮咬一口,半柱香內便會七竅流血而亡,總是當機立斷自斷一臂,也撐不過一個時辰,而你卻已經撐了三天。明明如此痛苦,為什麼還不願離去,難道你的心裡還存了希望,想要活下去?」
希望是這世間最殘忍的東西。
無論處於何種困境,身臨何種痛苦,只要能望見那一點希望之光,縱使烈火焚身,縱使刀風撫體,也能心甘情願地撐下去。
余雲飛自然不甘心就這麼死去,只是這份不甘心太脆弱了,就如同他心中的那點希望一樣,一樣的不切實際。
他望向孤月道:「她怎麼樣?」
「縱使你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心裡想的依舊只有她嗎?你不後悔嗎?」
「怎會不後悔?我可是要死了。只是若一切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麼做。宗主,我沒事,橫豎都是一死,能麻煩您去看下她嗎?我不放心她……她,遠沒有表面來的堅強……勞您多照顧……這神山雖然寒冷,卻也是一片清淨之地,若是她不想下山,天女宗可否收留她?」
孤月心中暗道:事到如今,他竟還在為她做打算?
神女心法最後一章,說要忘情棄愛。
忘情棄愛才能歸於先天之境,真正踏上修仙之路,可我從未經歷過情,從未經歷過愛,談何忘情棄愛?
這幾年來,為了修煉神女心法最後一章,陸陸續續見過一些所謂情根深種的男女,但能像他這般傾注所有愛一個人的,卻也只有他一人。
雖然心中隱隱有些感悟,卻始終抓不住,若是可以……
孤月的眼眸閃過一絲銀光,她道:「好吧,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除了讓我照顧她之外,你可還有其他心願?」
「沒有了,多謝宗主,你的恩德余雲飛只能來世再報答了。」
孤月不由微微瞇起雙眼,如鏡湖般的眼眸竟泛起絲絲漣漪。
她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慍怒,暗道:這人是傻的嗎?為何不求我讓他活下去?
孤月一甩衣袖,一語未眼,冷冷走出了洞穴,身子輕靈地騰空躍起。
四周的空氣好似受了她的影響,頓時寒風凜冽,下起了鵝毛大雪。
雪被風吹送著,躍過窗樞,落到夏芸的手背上。
陣陣沁涼驚醒了正在神遊的她。
她望著再一次突然出現孤月,空洞的雙眸終於閃出一點點光亮。
她猛地起身,撲倒孤月的身前,雙膝跪地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能救余雲飛的,求求你,救他!」
孤月雖依舊面色冷冷,心中卻道:有意思!他不求我,她卻來求我!
她淡淡道:「我的確有能力救他,但救他,於我又有什麼好處?」
夏芸緊咬著唇,道:「為奴為僕,做牛做馬,在所不惜!只要是我夏芸能做的,只要是我夏芸有的,都可以給你!」
「包括你的命嗎?」
夏芸沒有絲毫的遲疑,答道:「是!」
「為什麼?只因愧疚?愧疚比你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夏芸不由垂下了眼簾,嘴角泛起一絲苦澀道:「我想了好久,我也不知道只是愛余雲飛,還是因為覺得愧疚,我只知道我不想他死。想到冰床上那般羸弱的他,一遍一遍濕了眼。」
「這一生,我不是沒有哭過,因為熊倜,我歡喜過,我難過過。那心如刀絞的感覺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也是我愛過的證據。可是對於余雲飛,似乎還來不及歡喜,只有痛,刻骨銘心的痛,很痛,痛得我已經不想活下去!如果他死了,我做完他交代我的事,我便隨他一起去……」
淚如顆顆珍珠滾落眼眶,她抬起那紅腫的眼,望著孤月道:「我想他活下去,我要他活下去,寧願我死,我也要他活著。」
「可按我對他的瞭解,若你死了,他又怎會獨活?」孤月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道:「我似乎有些明白什麼是情,什麼是愛了。我也想看看你們傷好後,是否能走到一起。他對你是愛,而你對他的究竟是情,還是愧疚,我也很想知道。」
「跟我走吧!」
一條白綾纏住夏芸,向遠處飛去。
兩人再次來到洞穴時,余雲飛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孤月一翻手,另一條白綾纏住了余雲飛,帶著他和夏芸朝山下飛去。
神山終年冰天雪地,而山下卻有數個溫泉。
溫暖的氣lang飄渺在四周,煙霧朦朧,如夢如幻。
孤月指著身前的一處溫泉道:「抱著他下去,除去你和他身上的衣服,同其手心相對,坐於池中。」
夏芸微怔,點了點頭,臉上不由浮上一絲紅暈,直接扶著余雲飛步入那溫暖的池中。
溫泉不深,只到余雲飛的腿部。
夏芸先扶著余雲飛坐下,傷口與緊粘著衣服經溫水一泡,終於鬆開,霧氣濛濛下,清澈的水泛起了些許猩紅。
夏芸讓余雲飛靠在自己的身上,雙手解開他的腰帶,小心翼翼地替他脫下了衣衫,同時也褪下了自己的衣服,只著了一件雪白的褻衣。
她拉起余雲飛的左手,同其手心相對。
夏芸怔怔地感受著掌心微妙的觸感。
她不禁想到了熊倜。
熊倜為奴十餘載,手很粗糙,卻讓人覺得溫暖,而余雲飛的手卻截然相反。
除了拇指和食指上有因用到而磨出的繭子外,很是光滑,手形也很好看,手指筆直纖長。
可惜這般好看的手,只剩一隻了。
沒入水中的右肘下,空蕩蕩的,滲出不少血色。
看到了這般毫無保留的余雲飛,夏芸的心不禁又開始疼了。
雖然他的身上沒有像熊倜那般慎人疤痕,但那凸出的鎖骨,纖瘦的身體不禁令人心疼,再加上,現在的余雲飛還少了一隻手。
如此望著,夏芸本白皙的臉上透著桃花般的緋紅。
不知是因為赤身同余雲飛面對面,還是因為這溫暖的泉水。
孤月將夏芸的變化看在眼中,嘴角不由上揚起來。
情字果然有意思。
她臨空躍起,如青蔥般的玉指輕輕一彈,一道真氣猛地注入余雲飛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