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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棒和甜棗 文 / 三尾

    第十九章棒和甜棗

    熊倜無視了所有人詫異的目光,因為他無法解釋自己身上駭人的疤痕,他傻笑著望著眼前的青色弟子服,看似十分高興。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不住顫抖不是因為高興,而是因為恨!

    他望著水中倒影,笑容裡卻滿是厭惡。

    新晉弟子們陸續將弟子服穿戴整齊,自覺地排好。

    九道山莊僅僅就此一招,便將這些身份背景各不相同的人重新洗牌。

    熊倜努力地傻笑著,面部肌肉險些快要抽筋了,而他的內心卻比表面來的更不輕鬆,因為有一個人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身上,來回打量著。

    此人正是九道山莊授劍長老,木崖子。

    「長老?」孫沐陽俯身請示道。

    木崖子沒有說話,僅僅是微微頷首,目光如鷹隼般盯著人群中的熊倜。

    孫沐陽催動內力,聲若朗朗道:「入了九道山莊,你們就是山莊的人。山莊外興許有你們的家人朋友,但在學藝未精前,誰也不許下山,否則就同剛才的李剛一樣!」

    二百九十九名新晉弟子如死寂一般的安靜。

    孫沐陽滿意地點點頭又道:「山莊學藝的日子很辛苦,我也知道你們會忍不住思念親人,所以……」他略微停頓,一手指向清潭另一側的竹籃。

    「九道山莊也並不是不通人情,眼下允許你們每人隨身攜帶一樣東西。」

    眾弟子抬頭,俱怔,漸漸地,有人露出放鬆欣喜的表情。

    棍棒加棗,打一下擼一下。九道山莊果然好手段!熊倜心中暗道。

    不過,他更在意的是,終於可以帶著逍遙劍進入山莊了!

    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何嘗不也感染了他。

    就在熊倜伸手去拿籃子中的逍遙劍時,另一隻手卻快了他一步,一隻指節凸出消瘦的手。

    熊倜愣愣抬起頭,一雙明眸對上了木崖子滿是笑虐的眼。

    他心中不由一緊,皺著眉遲疑道:「劍……」

    木崖子冷笑,「你會用嗎?」

    熊倜搖了搖頭,心弦繃得緊緊的,他道:「這是我爹傳給我的,是爹爹的……」

    他話未說完,一旁的孫沐陽一手撫額打斷道:「這把劍是他家祖傳的。」

    熊倜臉上一喜,猛地一拍腦袋,似是感歎曾今的自己有多笨,怎麼就沒有想到如此有力的回答,他應和道:「對對!就是祖傳的!」

    「哦?」木崖子輕笑一聲,握著劍柄的手腕猛然一抖,包裹著劍身的布「刺啦」一聲破裂開來。

    劍長四尺,寬兩指,劍身如水。

    木崖子笑容更冷,望著長劍道:「的確是把好劍,可惜,並不是一把古劍,而是一把新劍!」

    語畢,提劍而刺。

    熊倜一驚,腳下故作慌亂,口中喃喃道:「要死要死要死!」

    左腳突地絆右腳,一屁股跌坐在地,熊倜目光愣愣地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劍尖。

    躲還是不躲?

    熊倜將心一橫,以自己性命為賭注,依舊保持著發愣的傻樣。

    終於劍尖抵在熊倜的鼻尖之時,停了下來。

    而熊倜渾身已經濕透。

    他定了定神,說:「嚇……嚇死我了……大……大爺你幹啥子啊?」

    木崖子微微一笑,一把拽起熊倜的後領,將他拎了起來,「你小子撒謊,又是為啥子?」

    熊倜裝傻充愣道:「我哪裡撒謊了,這劍就是祖傳的!」

    「那你怎麼解釋這把劍上新鑄的痕跡?撒謊便是有所隱瞞,我九道山莊收人雖不問其過去,但對山莊有所隱瞞,居心叵測者必當誅之。」木崖子輕彈劍身,問。

    熊倜嚥了嚥口水,一臉崇拜道:「大爺真是厲害,連這劍在半年前重新修鑄過都看得出來!這劍從上上輩傳下來就沒有劍鞘,時間長了,到我手裡,都爛了!所以修了下。」

    木崖子點點頭,也不知信了沒有,直接將劍拋給了熊倜,道:「收好吧!」

    熊倜慌慌張張,望著飛來的劍,不知該如何去接,不由退了一步,直到劍落在地上,才將其撿起,他又拿起自己的舊衣將其裹好,背在了身上。

    直到這一刻,木崖子眼神才有些放鬆。

    他對身側的孫沐陽道:「沐陽,把人分一分,這小子就歸你管。」說完,拍了拍孫沐陽的肩膀,便離開了。

    孫沐陽是聰明人,處事卻少了幾分經驗,雖然他不明白木崖子為何如此在意這傻傻的蕭八,卻也明白了木崖子話裡多加留意的意思。

    他點點頭,同餘下的十四高階弟子去挑人了。

    每個高階弟子帶二十新晉弟子,而孫沐陽只挑了十八個,加上熊倜剛好十九人。

    「走了!」孫沐陽對著身後人道。

    熊倜靜靜望著四周向不同方向走去的新晉弟子們,暗道:剛上山便將我們徹底打散,每個高階弟子帶二十個新晉弟子,如此一來倒也好控制,不用擔心有人有什麼小動作。

    這算盤打得倒好!

    「蕭八發什麼愣?還不隨我快走!」孫沐陽見熊倜立於原地發愣,便催促道。

    「誒!來了!」熊倜回過神,趕緊跟上。

    孫沐陽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看,你該叫傻八才對!從今起,你們就跟著我孫沐陽了,我既是你們師兄,也是你們半個師傅,希望你們都機靈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明白了嗎?」

    「是!」眾人乾脆利落地應下,隨著孫沐陽順著山道來到另一處平地。

    兩座小院緊挨著,以一牆為隔。

    孫沐陽領著眾人推開靠裡那院的木門,門內除了一片較為寬敞的空地,便只有兩間房,一間瓦房,一間稍大的茅房。

    孫沐陽道:「你們以後便住在這裡。」說完便轉身回其屋,打坐練功了。

    留下十九個新晉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奈之下也只能入了茅屋。

    屋內生活用品倒也齊全,皆二十份。

    十九人各自上床,也不交談,似是今日的遭遇都令其收了性子。

    不少人靠在床上,撫摸著隨身攜帶的物品,興許是思念家人。

    夜漸漸深了,假寐的熊倜猛然睜開雙眼,明亮的眸中蘊含著無限的恨意。

    挨了一天,忍了一天,終於可以行動了!

    熊倜屏息離開了小院。

    他背著逍遙劍,一路飛奔。

    眼下他居住的小院位於山腳,而他的目標是山腰。

    月融星光,輝亮地上。

    夜間的練功場沒有一個人,靜寂得慎人。

    三年前熊倜等奴隸修建的練功場早已擴建完成,當日居住的茅屋也早已不在。

    熊倜望了望天邊的明月,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暗歎:果然是我太心急了。

    既然已經上了九道山莊,還怕那混蛋溜走嗎!

    殺人不難,難的是報了仇後,我還能不能繼續留在這裡查自己的身世。

    熊倜閉上眼,搖了搖頭,回到了眼下居住的小院。

    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熊倜的身形不由一僵。

    小徑深處的門前立著一團黑影,一動未動,但以熊倜的目力,又怎看不出那是一個人。

    正是孫沐陽。

    孫沐陽今夜沒有睡,他本是一個處事謹慎的人,同前兩年一樣,新晉弟子入山莊第一夜,他都會多加留意。

    而此刻茅屋內少了一人,正是木崖子要其多加留意的熊倜。

    這院落本就不大,也藏不住什麼人,一個沒有武功的新晉弟子失蹤了?

    這不免讓他心驚,他抱劍迎風而立,孫沐陽略微思忖了一陣,還是決定先等一等。

    而此時的熊倜更驚訝,他暗道:以我現在的實力他不可能發現我離開小院,那麼是巧合?不可能!

    難道……

    難道,他一早就會猜出我會離開?

    熊倜聯想到今日木崖子對自己的猜忌,雖然最後被他矇混過關,沒讓人抓到把柄,但疑心一起,哪有如此容易打消。

    他不由輕咬薄唇,心中暗悔自己衝動。

    「咕……」熊倜肚子突地發出一聲輕響,打斷了他的思緒,也引來了孫沐陽的注意。

    他清晰地看見孫沐陽足尖一踏,虛影一晃,出現在他的身前。

    「傻八你去了哪裡?」孫沐陽皺眉問。

    熊倜還沒想要找什麼借口,低著頭,下意識道,「我……」

    「咕……」又是一陣肚子打鳴。

    熊倜一天未進食了,而上了九道山莊,山莊也沒給他們吃的,此刻自然出現此等生理反應,也屬正常。

    而就此,他心中立刻有了主意,扭捏道:「師兄,我餓得受不了了,所以……」

    孫沐陽不由苦笑,不由想起十二年前剛上山的自己,山莊的第一夜自己不也是餓得咕咕叫,只是沒有眼前小子膽大,出去找吃的。

    「那你找到什麼吃的了嗎?」

    熊倜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搖頭道:「沒有,山莊每條路都長得差不多,別說吃的了,我險些找不到回來的路。」

    孫沐陽不由歎了口氣。

    十二年前,上山學藝還不用錢,只要資質不錯就行。

    孫沐陽家裡窮,十二歲那年家鄉鬧旱災,家裡人都先後餓死了。

    那年春,九道山莊收徒,他衣衫襤褸,只是路過。

    而木崖子卻一眼相中了他,帶他進了山莊。

    孫沐陽終於以為可以吃頓飽飯了,結果又多餓了一個晚上。

    認識孫沐陽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很怕餓的人,所以每頓飯都比別人多吃兩個饅頭,懷裡還要揣兩個。

    他是木崖子的愛徒,自然沒有人說什麼。

    他望著熊倜,不知道熊倜是不是也同他一樣很怕餓,他想起熊倜滿身的傷痕,暗歎,這小子的過去一定也不好過。

    他又歎了口氣,說:「跟我走吧!」

    孫沐陽帶著熊倜進了自己的瓦房,從一旁的碗櫥中拿出一個饅頭,遞給他道:「吃吧!」

    熊倜不由一愣,唯一的念頭便是:九道山莊也有好人?還是只是裹著糖衣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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