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突然的幸福 文 / 小四毛
趙想了想說道：「沒什麼問題，一如既往。但是劉富強病逝，新員工雖然是熟手，可也有不足的地方，主任，能不能考慮再加多一個人手？這段時間太平間的工作量明顯大了許多，我們兩個人真是忙不過來。長時間的晝夜顛倒對身體也沒有好處，掙那麼一點錢，生一場大病都不夠藥費，還不如不做。真是掙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
趙先發制人。他要理直氣壯的要求加人或者加工資，不然自己就要走人。他要將老員工的架子擺出來，不能什麼都唯唯諾諾，讓主任覺得自己做的不好心虛一樣，對，要在氣勢上先壓倒他。
主任可能沒料到平日裡溫順的趙也會說出這樣「逆天」的話來，他把茶杯端在手上，半晌才說：「劉富強的死，我很難過。他家有寡母，還有一個智障的兒子，這在他入職時告訴我的，我當時就知道他有多想要一份工作。唉……他死了，我該怎麼說呢？幸好他死在醫院裡，還是在上班的時段，我往上面報批，給他多爭取點補償吧。死的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想辦法活下去啊。你說是不是小趙？」
趙點頭稱是。主任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完全認為劉富強是生病猝死，還是他在裝？
「小趙，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趙知道，一說到加人加工資的時候，主任就喜歡轉移話題，這裡說說，那裡扯扯，到最後，他可以讓要求加薪的人忘記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了。
但是出於禮貌，趙只好如實相告：「我有個弟弟。父親早逝，母親年老，患了老年癡呆症。」
「哦？」主任顯得非常驚訝，「我看你平日裡的樣子，看起來過得無憂無慮，以為你有多麼美滿的家庭生活。不好意思，我沒有別的意思……」
「再苦再難一個大男人總不能天天哭喪著臉吧，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得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人窮志不短。」主任讚許的說道，「困難只是暫時的，慢慢會好起來，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一個看屍人有個屁的能力！趙心裡這麼想著，不知道平日裡板著個臉，好像人家欠他米還了糠一樣的人，今天怎麼這麼和顏悅色，竟然能坐下來與自己談心？
不能放鬆警惕！他這是在用糖衣炮彈讓自己鬆懈！
「你有女朋友了嗎？」主任又開始找話說了。
「沒有。我們兩班倒，白天不是上班一整天就是睡覺，哪兒有機會找女朋友？也沒有哪個女孩子會看上我們一身沾染著死人氣的人。」
「說哪兒去了？小伙子長得白白淨淨的，怎麼會沒人看上呢？」這一句奉承話說得趙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看得上，也沒時間約會。」趙終於逮住了機會將已經跨越了千山萬水的話題扭了回來，「你只要給我們加人，我們就有時間處對象了。」
「不急，不急。」主任緩緩的說，「人，是要加的，工資，也是要加的……」
這句話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耳朵如果能反抗，早就過去給了主任幾個響亮的耳光。
趙還想再追問，不料主任又開始說話：「我今天找你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談談話，喝喝茶……」
這麼簡單？
「那……沒事我就回去了，我回去上班了。」趙大失所望，既不殺人滅口又不漲工資加人，到底要鬧哪一出？
「不用，不用回去上班。」主任在身後冷冷的說道，「你以後，都不用回去上班了。」
被炒了？
原來那麼和顏悅色那麼慈眉善目都是假扮的！原來都是在給最後這句話做鋪墊！
他奶奶的，趙在心裡罵道，你直接說我還能接受，你拐彎抹角的說，不等於給我吃了一點糖，然後當頭再打一棒嗎？
不上就不上！誰還稀罕了？他早就想走了，只是沒有機會，或者說沒有一個狠心的理由，捨不得那能保命的工資。
如今人家要趕你走，你還賴著不走？
他深呼吸一下，然後轉身過去，嘴角上揚，自己認為非常有尊嚴有風度的說了一個字：「好！」
說完，他大步的往外走去。
身後是後勤部主任的大笑聲和叫聲：「小趙……哈哈哈……你等等!你怎麼這麼開不起玩笑呢！等等！」
開玩笑？炒人也是開玩笑？
「你別走。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主任笑吟吟的攔著趙，說道，「回來，回來……」
「說吧，我聽著。」
「是這樣的：這段時間，太平間的工作確實很繁忙，我也看在眼裡。老秦和劉富強相繼去世，這人手更缺，招人也難，都說我們太平間不太平，看屍人都沒好下場……唉……這一次，我們好不容易招到了兩個人，簽了正式工作合同，連同孫浩，一共是三個人……」
招了兩個，連同孫浩是三個，明明是沒有把自己算進去。這話跟炒魷魚不是一回事嗎？
「是啊，三個人，我不在其列。」
「你當然不在其列了。」主任笑著說，「小趙，這些年委屈你了，讓你一個年輕人在太平間工作了這麼多年，說實話，我於心不忍……好好的青春就這樣浪費
費了，你這個人聰明又實幹，那地方不是你呆的。所以……」
趙等他說完，自己立馬就走。
果然，他正色說道：「所以呢，現在新招兩人進來，太平間的人手也就夠了。我同上面商量了一下，你就不回太平間工作了。正好，後勤部辦公室採購辭職，這幾天就走，你就來頂替他的位置。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他說的是什麼？
趙覺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了。
「小趙，你覺得如何？」
後勤部採購，後勤部採購……不會是真的吧？
他以為自己被炒了，沒想到自己是升職了！
「挺好，挺好……」他太高興了，終於熬出頭了，終於可以見到外面的陽光了。
後勤部採購，雖然也不算什麼好職位，但是好歹，他從此就不是看屍人了。他不是看不起看屍人，他就是覺得，這年輕大好時光，怎麼能在那個地方荒廢？
「試用期是三個月，試用期滿後轉正。」主任說，「好好幹小趙，我知道，你的理想不僅僅是做一個採購。」
「真是太謝謝你了，主任……」所有的不快和疑慮都被他拋到了腦後，趙只覺得自己多疑了，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誰敢殺人滅口？
說不定，劉富強根本就沒有給主任說什麼太平間的事。
「不要謝我。是你自己表現好。」主任說，「醫院正在郊外建立療養院，到時候那邊更需要人才，好好幹，要是我過那邊去工作，一定把你也帶上。」
「謝謝主任。」
「那沒事你先回去吧。」主任想了想，說道，「剛才一開始是給你開玩笑的。看得出你的心理素質很好啊！你今天還是要把班上完，你下班之前，會有新員工來，到時候你多多少少做一個工作交接……」
趙說：「要不，我先帶他們幾天。」
「不用不用。孫浩可以帶。」主任說，「難道你還留戀太平間的工作？還有，你明天準備準備，明天上午醫院有一個表彰大會，表彰先進工作者和優秀員工。很幸運，你被選為優秀員工……」
主任後面的話他已經聽不進去了，天啦！這幸福是不是來得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