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1章 :油畫 文 / 納蘭雪央
飯吃到一半,門外傳來敲門聲。
「我去開門。」靠門的辛蕊主動站起身,朝著門邊走去。
許浮生剛想出聲提醒她先從貓眼看看外面的人是誰,再決定要不要開門,這還是她前幾天才從辛蕊身上發現的問題。
有人敲門時,辛蕊從不先問是誰就直接開門。
「啊……」短促的驚呼聲下一秒響起,許浮生心裡咯登一下。
辛蕊步步向後退著,頭頂上被頂著管黑洞洞的槍口,漂亮的小臉煞白,只聽到吱呦一聲,許浮生站起身來,將蔣睿希護在身後。
一時間,房間內寂靜無聲,唯有飯菜的香味還傳遞在空氣中。
除卻拿槍頂著辛蕊頭的那個男人,還有兩個黑衣人站在身後,將門從裡面關上,阻隔掉一切能夠讓她們出逃的可能。
「你們是蔣靜姝的人?剛才在酒吧裡鬧得還不夠?」許浮生下意識認為對方是蔣靜姝派來的人,只因為剛才在酒吧內自己給了她難堪。
冷不丁的,一陣嗤笑聲從為首的男人薄唇溢出,許浮生抬起頭,與之對視。
卻在看清楚對方的臉時,在心底裡瞬間浮現出驚艷的感覺!
a市的天已經冷了,那人身著黑色開司米大衣,將一米八幾左右的挺拔身形包裹,歐美人的立體面孔,金黃色的頭髮,蔚藍色的眼睛,似乎是察覺到許浮生的視線,甚至還微微一笑,卻令人完全的不寒而慄,指尖通透的涼!
「她?哼!」慵懶的語調帶著嘲諷的口吻,開口說的是英語,標準的英式發音,沙啞而又優雅,與他手中形成威脅力的槍管給人以截然不同的感覺。
「不要碰辛蕊姐姐!」蔣睿希從許浮生背後探出頭來,黑溜溜的大眼睛裡劃過恐懼,卻像個小男子漢似的出聲。
許浮生看的分明,蔣睿希開口的一剎那,對方的表情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雙蔚藍色的眼睛裡飽含著壓抑的激動,冷漠諷刺的表情轉而龜裂,可很快卻又轉瞬即逝,令許浮生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睿希?」這兩個漢字從對方的口中吐出來字正腔圓,像是早已經在心裡練習了幾千幾百遍似的,可這對許浮生來說卻並不是什麼好事。
「睿希,過來……」男人將辛蕊推向另兩人,單手執槍自然垂落在身側,令只手五指張開朝著許浮生身後伸出,蔚藍色眼睛裡帶著執著。
許浮生下意識伸手就將蔣睿希擋在身後,男人的眼珠微動,隨後將視線落在她的臉上,這也算是從他進門來第一次將視線落在她臉上。
有那麼一瞬間,許浮生後背的寒毛豎起,那雙如同是海洋般蔚藍色的眼球,沒有任何生命力,彷彿被那一眼看過,四周皆會草木不生似的。
「你是蔣紹霆的女人?」他又換回英語,許浮生沉默應對,佯裝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只是將蔣睿希護的更緊。
男人見她不說話,只是沉默應對,黑色開司米大衣內是燙的筆直的白色翻領襯衫,沉默的每分每秒都給人壓迫感,這與蔣紹霆帶給許浮生的壓迫感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他又怎麼能肯讓睿希留在這裡。」這句話由正宗的英式發音說出更是令許浮生心裡發寒,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許浮生原本以為他是蔣靜姝派來的,卻不曾想到從一開始自己就想錯了!
她心裡警惕著,眼神死死的盯著對方,至於男人卻抬手將槍口再度對準瑟瑟發抖的辛蕊,眼神卻落在許浮生身上。
「不要傷害她!」終於,許浮生終於還是開了口。
聽到這話,藍眼珠男人笑了,像是聽懂了,卻偏偏要跟許浮生過不去似的,皮鞋踩在地上發出卡卡的聲響,直到站在了辛蕊面前。
此時的辛蕊嘴被捂著,身體掙扎著,卻也因著肚子裡的孩子不敢太過用力,沁水的眸子緊盯著藍眼珠男人手中的槍!
或許是之前的掙扎,令她脖頸處的鏈墜露在了外面,藍眼男人看在眼裡,驀然伸手示意那兩名隨行鬆開辛蕊,剛一獲得自由,辛蕊便大口呼吸起來。
「你是『蒼狼』的女人?」幾乎是伴隨著話音落下,辛蕊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抬起頭,那張如花般嬌艷的小臉剔透如晶。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管你是誰,別碰我朋友!」辛蕊的瞳孔裡閃耀著堅毅的光,就算平日裡柔柔弱弱的,可此時卻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韌性。
「因為你是『蒼狼』的人今天我不殺你,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另外,『蒼狼』……可一直都在找你!」藍眼男人說完,站在辛蕊身後的隨行已經用白色帕巾摀住了她的嘴,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原本還有精神的辛蕊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許浮生大吃一驚,快速向前走了兩步,可還不等靠近,藍眼男人無限放大的臉已經映入她瞳孔內,等到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視線已經開始模糊起來。
「壞人,別碰阿生……」這是許浮生臨昏迷之前最後聽到的一句話,朦朧的視線裡,蔣睿希小小的身板兒站在藍眼男人面前,連『危險』兩個字都沒法說清楚……
整個人已經不省人事……
————,納蘭雪央作品————
許浮生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嗡嗡的耳鳴與些許疼痛令她忍不住伸手蓋在耳朵上,意識緊跟著回籠,猛地坐起身來,卻在見到四周景象時,整個人懵在原地。
四周物品的擺設足以看出,此時她所在的位置,根本就是客機的頭等艙,甚至……有可能是專機的頭等艙!
金屬碰撞的聲響響在耳邊,許浮生低頭一看,心裡卻倏然冒起了一團團的火。
自己的右手腕被手銬拷在了座椅邊,而剛才自己聽到的金屬碰撞聲就是來自這!
「有人嗎?」許浮生聽到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當務之急她要先確定睿希去了哪裡!還有……那人要將自己帶去哪裡!
「有人嗎!」她再度出聲,這次,有人影浮動,而那個藍眼男人,此時脫了外套,就倚靠在門邊,聽到她的聲音,視線橫掃過來。
「睿希呢?」許浮生再度開口時,已經自動替換成英語,生怕男人聽不懂似的。
「你要帶我去哪裡?」緊跟著,她的問題繼續拋出。
卻見那男人以著傲慢的姿態來到鎖著她的座椅旁,安靜坐下,徐徐從桌上拿起雪茄點燃,優雅卻又倨傲,令許浮生胸口憋著口氣,緊咬下唇。
「睿希在休息,至於要去哪裡……到了你就知道了。」
許久,藍眼男人才慵懶回應她的問題,修長雙腿隨性立著。
以著貓逗弄老鼠的模樣,看著許浮生拚命掙扎腕間手銬!
「你到底是誰?你跟……蔣紹霆有仇?」遲疑間,許浮生將心裡的疑問問出,她並不希望後面那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因為這樣的話睿希的危險便多一分!
藍眼男人沒說話,只是將雪茄架在煙灰缸上,眼神落到許浮生的臉上。
「蔣紹霆的眼光一向很高,你到底有什麼魅力能夠令他高看?」男人像是自言自語,令許浮生忍不住保持著高度警惕,她知道憑著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掙開手銬,索性也不再白費力氣,可凝雪般的手腕肌膚上,已經有一圈紅。
「蔣先生跟我只是一般上下屬的關係,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許浮生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眼前這男人似乎對蔣紹霆的事情很感興趣,並且他對睿希的態度太奇怪了,心裡這樣想著,面上卻不露出分毫。
「一般上下屬關係?」男人玩味重複她的話,表情明顯是不信的。
「既然是一般上下屬關係,那不如讓我們今晚拭目以待?」對方再度開口時,伴隨著什麼東西滾動的聲音,涼意劃過許浮生手背。
許浮生定睛一看,一隻parker筆滾在她手邊停了下來,尊貴定制的黑色外殼透出冷涼的光芒,疑惑抬頭,不懂那男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剛才不是問我名字?我現在回答你了。」藍眼男人指尖撥弄雪茄,面無表情的低頭看著煙灰缸,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叫……派克?」許浮生遲疑的將那二字念出口,磁軟的聲音令羅格·派克手中動作瞬間停滯兩秒,那雙蔚藍色的眼球再度落在許浮生臉上,帶著些許意味不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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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文森家族宅邸。
「梅菀,聽說你剛從紹霆那裡回來。」
蔣梅菀的電動輪椅在經過沙發旁時,有聲音倏然插入,令她面無表情抬起頭,看著從二樓邊戴鑽石耳墜邊下樓的伊麗莎白。
「是,嬸嬸。」蔣梅菀看了眼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曲雲曦,沉聲回應。
「喲,原來大嫂也在,你看我……都沒看見你。」伊麗莎白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卡卡作響,也不知道是真沒看見還是裝沒看見。
「要去醫院還打扮的這麼漂亮,這香水味隔著幾條街都聞得清楚,爸能受的了?」跟伊麗莎白的艷麗打扮不同,曲雲曦端坐在歐式沙發上,手裡的紅茶杯剛剛放下,冷淡一句話,令伊麗莎白氣結。
不過很快,她轉怒為笑,香風浮動,翩然走過沙發,只是在臨到門口時轉身回看依舊坐在遠處的曲雲曦。
「大嫂,不管你怎麼說,我都只當你是在嫉妒我,畢竟……我們慕天才應該是文森家族的正統繼承人,他的血統……可是純正貴族!」扔下這句話,伊麗莎白趾高氣昂的向著門外走去。
站在門口開門的傭人嚇得趕緊低頭,大氣都不敢出,只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這裡。
坐在輪椅上的蔣梅菀看向曲雲曦,坐在沙發上的後者面無表情,只是隨意撥弄著紅茶杯的弧把,緊接著,只聽到嘩啦一聲,紅茶杯已經在地上碎開了花。
曲雲曦的視線落在地上,暗影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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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許浮生看著被扔到自己面前的盒子,一角有細膩布料露出,令人生疑。
派克沒說話,只是魅惑的勾著唇角,朝許浮生襯衣領口伸出手去,這一幕令許浮生心底一驚,下意識躲閃,銬住她手腕的手銬撞擊的乒乓作響。
「別碰我!」許浮生順手抄起剛才被派克扔到自己面前的盒子,只聽到砰的一聲,派克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開,盒子卻撞上了不遠處一直被塊布料遮蓋住的立式物品,伴隨著聲音落下,白色的布也跟著墜落下來。
派克近乎於挑釁的笑凝結在唇邊,許浮生的眼神也隨之望去……
一副畫呈現在她眼前!
那是一副極為細膩的油畫,畫裡的內容是一位西方女性全果歪躺在貴妃沙發上,金色的波浪長髮垂落在胸前,性感而又嫵媚。紅唇微張,叼著支拔了刺的紅玫瑰,皮膚雪白,胸口櫻紅誘人,透過畫栩栩如生的展現在許浮生眼前,如同真人般。
「你想死嗎?」還不等許浮生反應過來,襟口已經被男性大掌猛地拽起,纖瘦的身體騰空,被手銬銬住的皓腕繃緊。
許浮生不說話,只是沉默與派克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對視,兩人距離近到她甚至連他臉上的毛孔都能看清楚,更不要說是這男人眼底浮現出的殺氣。
「那就乾脆殺了我。」不知就這樣過去多久,她終於開了口,緩緩閉上眼睛,纖長睫毛斂起,沉靜面容如水,沒有絲毫懼怕與波瀾。
派克眼神陰霾的看著她,手背上青筋浮動。
「你不怕死?」倏的將她鬆開,當許浮生的身體重新回歸自由時,壓迫感也同時收斂,她睜開眼睛,看著派克重新將白布蓋在油畫上,動作銜接的很優雅。
「誰都會怕死,我也不例外。」這話聽在派克耳中著實諷刺,至少在許浮生的身上,除卻最開始的不適外,他找不到絲毫怕死的成分。
「你面對蔣紹霆的時候也是這麼伶牙俐齒?」
派克唇角諷笑如此刺眼,在聽到『蔣紹霆』三字時,許浮生心念微動。
「這條裙子,可是為了你特別準備的,別反抗,乖乖的穿上,否則……我有上百種對策,只是到那時候,我可就不會讓你舒舒服服的了!」彎腰將盒子撿起,重新放在了許浮生手邊。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許浮生沉聲開口。
已經走到門邊的派克聞言回過頭來,此刻他臉上竟沒有了之前的戲謔,反倒顯得神秘莫測,令人無法讀懂……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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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飛行剛剛結束,蔣紹霆搭乘的飛機順利抵達巴黎戴高樂機場。
剛一下飛機,蔣宗勳派來的專車就已經等在了那裡。
「蔣先生,老先生派我來接您。」待在蔣宗勳身邊二十餘年的貼身保鏢阿余站在車門邊,沉聲向剛下飛機的蔣紹霆開口。
「有勞。」蔣紹霆冷眼看他,彎腰坐進車內,自他身上遍尋不到任何長途飛行的疲憊,反倒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將他與旁人隔開。
一路上,後座的蔣紹霆只是低頭看著手機,阿余頻頻透過後視鏡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似乎覺得這次回來後的蔣紹霆,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
「阿余。」冷不丁的,蔣紹霆的聲音傳來,令他打了個激靈。
「專心開車。」
「是,蔣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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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紹霆到了醫院時,蔣宗勳剛剛做完身體檢查,按照慣例,他等在病房外面的走廊裡,挺拔的身形佇立在那,影子倒映在大理石地板上。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門從裡面被打開,貴婦香氛味飄溢,伊麗莎白將披肩合攏,待見到門口蔣紹霆身影時,嫵媚而笑。
「爸說他累了,讓你明天再過來,倒是今晚的宴會,要讓你務必參加。」
伊麗莎白的話並未讓蔣紹霆有任何反應,像是絲毫感覺不到這是爺爺給他的下馬威,轉身就要離開,看出他的意圖,伊麗莎白趕忙出聲。
「紹霆,碧姬都已經去世那麼長時間,就算是為了睿希,你也要好好考慮一下續絃,晚上眾家名媛可都會到場……」伊麗莎白的話還沒說完,蔣紹霆已經目光冷銳的轉身看向她,警告意味明顯,令人心底發寒。
「嬸嬸,你的手……伸得太長了!」
扔下這句話,這次蔣紹霆頭也未回的離開。
「呸,什麼東西!」伊麗莎白忍不住呸了聲,卻也只敢在背後表達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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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英尺高空上,機艙的另一個房間,蔣睿希剛剛發完小少爺脾氣。
從睜開眼睛察覺到自己上了飛機開始,他就將眼前能砸的東西全部砸了個粉碎,滿地狼藉卻還沒過癮,專門負責照顧他的空中小姐躲在一旁,生怕會被波及。
「我叫見阿生!我不要在這裡!我要阿生!阿生!」中文說了一遍,緊跟著又用英文說了一遍,手機被那個藍眼睛沒收了,就連給爸爸打電話都是奢望。
門外,派克沉默的擺弄著那個小手機,裡面寥寥幾個號碼,蔣紹霆的自然是被擺在第一位的,正想著……小手機鈴聲響起。
門內的蔣睿希瞬間聽到,邁著小短腿朝鎖上的門口跑去,啪啪啪的拍著門板。
「放我出去!壞人!」小手拍的通紅,一門心思的擔心許浮生。
派克蔚藍色的眼球看著手機屏幕上『爸爸』兩個字,狹長的雙眸流露出慍怒,修長指骨緊緊桎梏著手機,骨節泛白,隨手一撥,短信內容下一刻呈現。
——告訴她,我到了。
譏諷的笑沿著唇角的紋路勾起,濃密髮絲間將派克眼底的真實情緒徹底深藏,臉部輪廓帶著歐美人獨有的立體雕鑿,不奇怪許浮生第一次見他時為何會那樣的驚艷,就連隨行的空姐,只隨便的看了那麼一眼,便也怦然心動起來。
「蔣紹霆,你要告訴誰?」派克像是沒聽到蔣睿希的呼喊,低頭看著手機,濃密睫毛絲毫不亞於女人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不明白,她到底是哪裡惹你關注。」當派克腦海當中回想起那張寡淡的小臉時,甚至是那雙快速恢復冷靜的眸子,不禁勾起了興趣。
啪的一聲將手機關機,派克唇角以著詭異弧度勾起著……
「蔣紹霆,surprise……」慵懶的靠在門邊,那聲音裡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玩世不恭,可在那絲絲話語之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真實情緒……
除卻這個男人自己,恐怕……沒有人能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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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完畢,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大家……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