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兩宗罪 文 / 蒼槿
聞聽此言,寢房中的海族皆吃了一驚,難怪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威力,為了一個重生歸來的女子,楚赤暝竟然可以做到這般地步,不惜觸犯天規,免不得令人喟歎唏噓。
麟晟語氣更加凜然,「澤兒,切莫再錯下去了,雖說是楚赤暝仙君施禁術毀了辰沐海宮殿,但卻是因你而起,你快些破界,將冷真仙子交予楚赤暝仙君罷。」
玄發在平坦雪白的腹部繾綣掃摩,唇挨著肚皮,寸寸親吻,手掌包裹她稚嫩柔軟的肩頭,上方的身體偶爾借力微微梭移一下,蕩起一陣誘惑到極致的酥麻。
然而,陽春交融不念,溫存交合亦不思,他要的,只是盡可能地留住她,讓她的心全部回到他身上,動作十分輕柔,在榻上軟褥墊襯中,彷彿浮雲起沉展舒,倘若是以往,她定然沉迷入這般上升到死亡極致的幸福中。
可,曾經又是怎樣的不堪?
她轉世時也未聽到那句苦苦索求的話,待歸來,一切早已不似以往。
「南澤。」
她生硬地喊出他的名字,與喚楚赤暝時的焦慮全然不同。
「倘若他出了什麼意外,那麼,我也隨他去了。」
得一心,已無所求。
語調緩慢,卻堅決,斬釘截鐵。
南澤胸口狠狠一揪,脊背拱起,手撐在枕上,下體抵著她最柔軟的部位,將聲音壓到了最低,「你不要怪我。」
麟晟在虛設的引痕殿中肅然了近半個時辰,口舌相勸,遵遵教導,卻不聞三太子作答,氣憤之下,悻悻離去,留下南階照顧楚赤暝。
辰沐海絕大多數宮殿蕩然無存,諸族對楚赤暝免不了抱怨,麟晟之所以不記前嫌醫治他,不過是為了從羽漱仙山討要一筆賠償,作宮殿建築和修葺之用。
半夜,南階熬不住困枕著榻邊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天已是大亮,不見了楚赤暝的影子。
長空低黯,仙鳥繞徑而飛,淡淡的黑氣籠罩了桑雲域南端,遍地墳塚森然而立,亂草蒼離,由於下層天然鋪著一方曜黑石,其本身熱源最為毒辣,又能最大限度地吸收陽光,陽性最烈,成為天宮十八域專用以鎮壓邪魔歪道的地方。
一些魔化的神仙,或者天宮十八域某些仙氣不純之地衍化的妖魔,收服後難以煉化的或者尚有悔改機會的,便將它們囚禁在一個個墳塚中,以繁複咒語死死封住,陰陽之氣牽制,當中最高大陰森的兩座墳塚,便是修屠和滅天的葬身之所。
禁錮修屠與滅天的不僅是上界仙術,就連陰司地獄力量亦派上了用場,又通過嵌於塚壁的離血陛懷玉相阻隔,魔物心意甚難通連,倒讓仙界大體渡過了五十萬年的安寧日子。
眾仙終日雲遊飲樂,悠哉悠哉,只有在魔物誕生,而望君山也無法奈其何的情況下,才會記起這一片陰森可怖的煞地。
時間太久,囚於此的兩大魔物也免不了被各路仙家遺忘的命,只有天宮太白,太上老君仍在斷斷續續地研究將其煉化於無形的計策,然而,並未取得多大的進展。
漆黑的夜中,微乎其微的音息從極遠之地掃過墳塚,修屠與滅天墓不經意間齊齊顫動了一下,不過瞬間,又恢復了平靜,夜風扯著嗓子呼呼刮過,千塚,依舊在歲月的流逝中被無情地荒棄和壓制。
那一場震盪波及天宮十八域,大部分仙家只作平常,但也有少些心思縝密的感到了異樣,早朝伊始,玉帝方才落座,太白第一個上前承稟,「昨夜一股心靈相通的仙息傳遍各地,臣揣測是有人施了禁忌之術破空咒誓,意圖喚醒囚禁在桑雲域南端的修屠和滅天兩個魔物,造成仙界大亂,望玉帝明察。」
聽到熟悉又陌生的兩條巨蟒名字,諸仙皆有些吃驚,第一個念頭便是某位仙家活得不耐煩,又極為厭世,想拉了所有仙人一道陪葬,然而,仙界畢竟儘是智慧頭腦,主見性格,略一細想,各種不同的聲音便出來了。
太上老君道,「昨夜臣在月桂下賞景,碰巧見著幾顆流星滑墜,或許是星隕天地的緣故。」
托塔天王掂了掂掌中的塔,「須知那兩魔物已強大到令人髮指的地步,憑著仙界和陰司的聯合之力才將其禁錮住,倘若一股靈犀仙息就足夠喚醒它們,那豈不是諷刺了整個仙界和地獄城?相比老君那不著邊際的說辭,太白倒是令人信服得多,只是徵兆實在不足為懼。」
「哈哈哈哈……」武曲星君一陣大笑,「不足懼?天王可曾記得,當初鎮壓兩魔時,用的本是你的塔寶,可那兩條蛇卻在塔壁上成功打了一個洞,逃了出去,頗費了二界不少力氣,眼下還是小心為妙,當務之急,當是在凌噬塚加固防禦。」
托塔天王被捅到痛處,手微微顫抖一下,臉漲得通紅,支吾道,「修好了,早修好了,就算囚不了兩條,囚一條也是綽綽有餘的。」
玉帝思忖半晌,肅然道,「太白金星與老君負責去尋那不想活了的仙家,帶上大殿,朕要好生詢問,托塔天王,四大天王,哪吒,武曲星君,二十八宿,三十六將趕赴桑雲域,再拓上一層符文咒語,並將一切防禦的法子都用上。」
五十萬年前的那場浩劫,天宮十八域半數以上宮殿盡毀,十名洪荒存下的古神在對付中耗盡心力,元神與仙體皆灰飛煙滅,最上方的穹廬呈現一片地獄般的黑,仙氣盡散,雨雪不落,幾乎抵達了魔化的境地。
從那一場天亂中僥倖活下來的神仙,提起往事,無不心驚膽戰,昨夜雖僅是一股意通之氣,但諸多困難阻礙,往往能夠被靈犀輕而易舉地點化,且破空咒誓在當時造成了虛實兩境的崩潰,為另外兩禁所生,又是兩禁之引,一旦魔物突破離血陛懷玉拓嵌的封印,修羅屠禁,斬滅天禁便會隨即從元神中破出,後果不堪設想。
太白與老君將夕州域逛了一半,兩人的衣衫皆成了襤褸,鬆鬆地勉強掛著,身體上也添了不少傷痕,太白神色黯然道,「這樣尋下去終歸不是個辦法,強撕了四十位仙家胸口處的衣襟,惹上無數打罵,女仙家也只能任由著,斷斷不敢下手,倘若施破空咒誓的正是女仙家,豈不是白白尋了。」
「卡噠」一聲響,老君將肘折的左手接好,苦著臉,「各仙家也忒不識趣,解釋了一番,卻認定咱家是為了佔便宜,死活不依,才鬧到這般地步。」
「有了!」太白一擊掌心。
背部冰涼感愈加強烈,恍惚中,彷彿被無數面鏡子圍著,鏡中是一模一樣的女子,姿容不太真切,卻不是他熟悉的冷真,意識掙扎了幾番,眼皮費力一睜,可算是甦醒了過來,果然,鏡榻邊坐著一身白衣的鏡傾,眸子有些紅,正把他望著。
他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沉睡中被壓抑的焦慮一下子噴湧而出,拚命要坐起身,卻使不出半分力氣,皺著眉問,「什麼時候了?」
月孤域到處是瀑鏡,向來不分白晝與黑夜,明黯各佔多少,對應每個區域的瀑鏡開與否,全由鏡傾決定。
鑒於鏡傾深眷楚赤暝,六海千山上方瀑鏡開的次數最多,其他同域仙人倒是白白撈了大便宜。
鏡傾纖柔的手避開傷口,將赤狐君的胸膛輕輕按住,清冽溫婉地道,「半夜將你從辰沐海帶走,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時辰,莫要著急,也不要動氣,在這裡養個十天半個月,傷便無甚大礙了。」
三個時辰!楚赤暝當頭一轟,他施展破空咒誓之際,南澤正在為冷真洗澡,昨夜,他敏銳地感到情形有些不同以往,南澤或許會對冷真動真格,一時罔顧了蒼生正義,以及即將付出的慘痛代價,不但沒有將冷真解救出來,還釀下了大錯,禁術一旦施展,倘若被天宮察覺到,便只有死路一條。
才是一天之內,他便已背負了兩宗重罪。
然而,他並不關心這些,只想知道,她究竟如何了,龍三有沒有對她……
可是,眼下又有什麼辦法獲知她的消息?她與他,都是吃了避影丸的。
胸膛的口子不深,他以劍氣恰到好處地切開心臟表層,再將全身鮮血加速催向心臟部位,源源不斷地鮮血導出,那樣的痛苦,就連五十萬年前的魔物也慘叫了三聲,他卻咬著牙關,不料到頭來,同樣是失敗的下場。
他擔心的是,他還未下得床,便有一紙罪書降下,到死也不知道,冷真究竟如何了。
鏡傾不知他轉念如閃電,見他不再掙扎,神色有了些許安慰,道,「你曾服下避影丸,我尋了很久,才在辰沐海見著你,也不知你為何受了傷,就慌張地將你帶到月孤域了,你,你不要怪我唐突。」
她垂了垂眼瞼,睫毛投下扶疏柳影,那雙清明高寡的眸子,自十年前凌霄寶殿一別後,便蒙上了層似有若無的哀愁。
楚赤瞑目光迷離地注視著虛空,淡淡道,「勞煩鏡傾仙子開微觀之鏡,看看龍三在做些什麼。」
昨夜,矛盾一觸即發,冷真表情恍惚又呆滯,南澤深皺眉頭,猶豫了好一陣子,終究沒有入了進去,天亮徹後,為她換了藥,繼續帶著她逛虛設的景致。
他不會忘記,她空洞如寂滅的眼神,彷彿蒙上死灰的臉。
女童雖才將將發育,然而容顏嬌美似初開的蓓蕾,籠綴晶瑩而迷離的晨露,清雅又嫵媚,誘惑到了極致,幼體若陽春之下的積雪,似融非霽,繞指處處柔,他幾夜赤體擁她入眠,且要輾轉親吻幾番,某樁事自然在腦海中幻想了無數遍,可她還那麼小,他終究是守住了最後一道底線,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今天,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他摟舉起她,平視她的眸子,「或許在那裡,你會暫時忘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