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7-170 文 / 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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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星期五。
「小周，不要有心理負擔，只要配合我們工作就行了，這次過來主要目的是例行審查，這不只是針對花城一家，集團下屬的所有分公司都要審查一遍……。」
說話的這人是資產管理部的老同事姚大姐，陪同她一起來的還有兩個人，其另一個也是資產管理部的同事，至於還有一位周利看著眼生，經介紹後得知這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輕人是從總廠財務科臨時抽調來的。
「我理解，之前已經接到集團通知了，帳目也已經全部整理好，你們隨時隨地可以看。」周利平靜地回答，說完他站起身來。
「你要幹什麼？」周利剛起身，總廠財務科來的吳堅馬上喝問了一句，藏在眼鏡後的目光死死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去財務部拿帳本啊！」周利很是奇怪地回答。
「財務部的事不用你插手，在審查沒有結束之前沒有我……我們的許可你暫時不能離開辦公室，至於帳本什麼的，我們難道不會自己去看？」吳堅很是不客氣地道，擺出一副欽差大臣的架勢，彷彿周利是萬惡的階級敵人一般。
「這是什麼意思？」周利微微一愣，雖然他早就知道之間會有些不愉快，但沒想到對方會做的這樣過分，聽他這話幾乎已經認定了自己是陳總的同謀，等於把周利當成罪犯來看待了。
「咳咳……。」姚大姐故意咳嗽了一聲，把注意力給吸引過去，見周利向她看來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這個……小周，你別太敏感，小吳的意思只不過是……。」
「把我軟禁起來是不是？」周利很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怎麼？集團已經把我定性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毛律師怎麼沒過來？軟禁？呵呵，我覺得保險起見應該馬上報警把我抓起來才是啊！這樣幹才能更穩妥些嘛。」
「別生氣小周，小吳可不是這個意思。」姚大姐連忙勸道，她知道周利這火並不是衝著她發，針對的是吳堅，這個吳堅在總廠就是錢承澤的心腹，業務能力糟糕，溜鬚拍馬的本事倒不小，這次陳總出事錢承澤飛速上位，第一時間就從總廠調來了幾個人，這吳堅就是其之一。而且這次來花城，吳堅作為小組成員也是錢承澤指派的，姚大姐雖然是組長，但根本就壓制不住這個代表錢承澤的傢伙。
「這個白癡！」嘴上勸道，姚大姐心裡暗罵吳堅，難道他以為把周利控制住不讓他接觸財務帳目就沒事了？要知道周利本來就是從資產管理部出去的人，專業方面根本就不比任何人差，如果他真的有心早就提前做好了準備，就憑你吳堅肚裡的這點水平就想查出周利的問題？簡直就是做夢。而假如周利真的和陳總之間有貓膩，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他周利既然等在這就不會跑，連這點都看不出，還當小組成員？
「不是這意思？我看就是這意思！」周利不知哪裡來的火，很是憤怒地拍著桌，破口大罵：「禁止我行動，行啊！把集團件拿出來給我看看，或者把我丟進拘留所裡更好！草泥馬的！什麼破玩意，拿著雞毛當令箭？錢把都不敢給老顏色看，下面的狗腿就巴不得先跳出來了？」
「你你你……！」吳堅臉色大變，面孔漲得通紅：「你攻擊領導……你……！」
「攻擊領導？你耳朵生****上了？你算個鳥毛領導。」
「你說錢……。」
「呵呵，錢把是不是？怎麼？叫他錢把外號的人集團多了去，人家叫得老就叫不得？當著他面我都叫過，他又不是你的老，管你小屁事！」
吳堅被周利一頓臭罵是罵得怒火上衝，所謂君辱臣死，作為狗腿維護主人的覺悟他倒很有存在感，可在錢承澤的外號上糾纏也不是一回事，吳堅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半天才冒出一句話：「姓陳的挪用、貪污公款已經失蹤了，你周利是他的下屬，肯定有重大嫌疑！對於嫌疑人根據集團授權審查的我有權利控制你的行動！」
周利一愣，臉上露出了極其古怪的表情，向姚大姐她們看去，嘴角掛著絲冷笑。
「這頭豬！」
姚大姐此時簡直想把吳堅給暴打一頓，這傢伙說什麼不好，居然說出這種話來，難道他腦袋裡裝的全是翔？按照他這話的意思，凡是陳總的下屬就有嫌疑，那全公司除了董事長、總經理還包括幾個副總和總助外，其餘人全部都有嫌疑了。這個打擊面實在是太廣，這話要傳出去被上面知道，不光吳堅要倒霉，就連他背後的錢承澤都脫不了干係。
想到這個後果，姚大姐覺得再不幫周利說話這事就得鬧大了，她連忙上前勸說，好不容易才勸得周利放棄追究。為了安撫周利，姚大姐還做主讓周利可以自由行動，不過每天必須和她保持聯繫，並隨叫隨到，至於分公司的工作就暫時放一放，一切等審查結果出來後再說。
「我反對！」吳堅一聽姚大姐這樣安排頓時就急了，連忙要阻止。
「我是組長！工作上我說了算，你有什麼問題可以保留或者直接找上級反應。」不耐煩的姚大姐一錘定音，而另一位組員本就和周利是同事，平常關係也算不錯，從開始到最後就沒出過一聲，一直在一旁偷笑著打醬油。見到姚大姐宣佈完畢，轉身去財務部，而吳堅遲疑了一下也急急跟著去後，他才起身走在最後向門外走，路過周利身邊時候，這傢伙咧嘴衝著周利笑笑，還特意翹起大拇指晃晃。
等人離開，剛前還一臉憤怒的周利立即就恢復了平靜，閒地摸出根煙抽了起來。剛才的一幕，說實話是周利故意這麼幹的，他的憤怒假一真，而且在話語刻意挑起吳堅的怒火來引火燒身。
這樣做的理由很簡單，周利的目的就是要把火燒得更旺些，吳堅這人他之前沒有接觸過，可周利幾句話就探出了這人性格，而且有持無恐又是從總廠調來的吳堅不用說就是錢承澤手下的心腹，借他這手把火燒旺，從表面來看對自己沒什麼好處，可實際上反而對周利的脫身更有利。
作為專業人士，周利很自信花城分公司的帳目查不出什麼問題，但是難保不會有人在雞蛋裡挑骨頭故意找岔。一個掌握分公司大權的經理，平日工作完全沒有違規的情況在全世界都不可能，多做多錯，少做少錯，除非你不做事才沒有一點錯。就拿業務員簽字報銷費用這點來說吧，你能保證業務員拿過來的發票全是真實的？沒有一點點摻假或者說個人費用以公家名義報銷？這種情況在國有企業是非常常見的，大家心知肚明，業務員的報銷費用稍有些出入也只不過是賺個幾包煙錢，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真要去查鬼才能查得清楚，要是一票票核對，周利這個經理什麼活也別幹了，天天就去折騰這個破事吧。
現在好了，周利故意把火燒旺，更借吳堅的口引出了他說陳總部下都有嫌疑的話，這等於把整個集團99%的員工，尤其是銷售公司和所有分公司人員全部捆在了一起。一旦吳堅真在這些細節上反覆糾結，硬要整周利，必然會引起人人自危，從而使得上面承受極大的壓力。這才是周利真正用來防範的目的，也是他自保的手段。
至於消息會不會傳出去，周利一點都不擔心。像集團這樣的企業，地下廣播、小道消息傳起來遠比想像的快，這樣的事用不了兩三天就會被所有人都知道。再說了，吳堅這傢伙看起來也不像是憋得住火的人，周利肯定他很快就會向錢承澤匯報，而姚大姐和另一位同事當然也有要好的人會私下聊這事，這一傳十十傳百，不成為公開的秘密才怪了呢。
何況，周利也不會無動於衷，他不介意也在後面推波助瀾一番，他倒要瞧瞧，誰能把自己怎麼樣。
三人小組當天就進入了審查工作，由於分公司在去年年已經審查過一次，周利接任經理職務還不到一年，所以這一次的審查比之前輕鬆多了，其審查帳戶僅僅也只限於周利接任到至今的幾個月時間。
第一天的審查其實只有半天時間，當下班時間到後，已經翻閱了三個月所有項目的三人根本就沒從挑出任何問題。當然，有些在填寫傳條稍稍不符合財務規定的地方也有，但這些只不過是經手制單人員的個人小問題，而且和周利無關，從整體來看一切都很正常。
明後天是周和週日，按理分公司是不上班的。不過審查小組還得繼續工作，經吳堅建議今天結束後就暫時封帳，並把財務部的門反鎖，以保證第二天的繼續。等用過晚飯，回到賓館後，吳堅就迫不及待地拿出電話打了一個給錢承澤匯報今天的工作情況。
「領導，這姓周的太不上路了，我覺得他肯定和姓陳的有牽連，我正在查……對對對……不過還沒查出問題來……對對……是是是……對了，他今天還罵您了呢，怎麼罵？這個……您千萬別生氣呀，我給您學學……。」吳堅捂著電話添油加醋地匯報了一番，接著又和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聆聽上級老闆的指示，其神態之專注如同在課堂裡認真聽講三好學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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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週日，連續兩天，審查小組把這幾個月來的帳目全部翻了個遍，就連每張傳票也一一核對過，一切全都沒什麼問題。等到第二個週一的下午時，他們甚至把倉庫那邊的台帳也找來看了，還順便給花城分公司盤了一次庫存，可結果依舊讓吳堅失望。
「怎麼可能呢？」吳堅很是鬱悶，明明聽說這周利是姓陳的手下一員大將，而且花城分公司又是集團排名前三的分公司，姓陳的出事失蹤，作為他的心腹手下。這周利屁股後面應該是把屎才對，可現實怎麼會是這樣？反而乾乾淨淨的？如果找不出問題來，他這一次不等於白跑了麼？整不倒周利，他吳堅又怎麼在錢承澤面前表現呢？這行！這絕對不行，一想到周利之前的惡劣態度和對自己那不屑一顧的表情，吳堅就恨得牙癢癢的。
「我覺得問題很嚴重！」全部審查完畢，當三人關起門來討論結果時，不等組長姚大姐發話，吳堅就先跳了出來。
「很嚴重？」姚大姐同另一位成員面面相覷，對於吳堅這話的由來有些摸不著頭腦，事實擺在那邊，周利根本就沒問題，哪裡來的嚴重一說？
「你看，年前的報表和帳目顯示，花城分公司擅自給員工發放超額獎金，其數額稱得上巨大！周利一個分公司經理居然拿公家的錢來拉攏人心，這不是嚴重是什麼？集團這麼多分公司，就他發的獎金最多，他腦袋上長角啊！你們想想，這是什麼樣的性質！」
「這也叫問題？」另一位成員搖頭笑笑，指著吳堅翻出來的獎金單道：「小吳，你剛來不清楚，花城分公司的年終獎是符合程序的，依我看沒有任何問題。」
「符合程序？誰的程序？這還叫沒問題？我看就是有問題！」吳堅耍著無賴硬要把這屎盆往周利腦袋上扣，顯得很氣憤地嚷嚷道。
對方哭笑不得地解釋了幾句，告訴吳堅花城分公司的年終獎發放比例是在周利上任之時就提出了申請，並且得到了集團總部的批准。不僅有正規手續，連這些獎金的數額也是經過資產管理部備案的，如果吳堅不信可以回集團問問，或者直接到資產管理部查詢原始記錄。
這些回答讓吳堅一愣，他沒想到憋著的勁居然打了個空，原本是琢磨著利用這個事給周利扣上一頂擅權和工作失誤的大帽，可弄了半天居然是這樣的情況，一時間臉色有些難堪。
「這個事我怎麼不知道？」
吳堅脫口而道，對方什麼話都沒說反而只是笑笑，而姚大姐臉色很不好看地瞪了吳堅一眼，心想你算個什麼東西，只不過是剛剛總廠調來的人，在場級別最低，資格最嫩，你又不是領導，憑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話說出口，吳堅馬上也察覺到自己這話說的不對，連忙打了個哈哈把這事給含糊過去。接著，他眼珠一轉，立即就找到了另一條罪證，捲袖撂胳膊地準備打個翻身仗。
吳堅提出，周利在一個多月前至陳總出事之間在財務方面有著嚴重違規操作情況，主要證據就是周利在支付供應商的應付款項，頭一筆款項包括後幾筆款項的支付金額都超出了實際到貨金額，這足以顯示周利是和陳總之間有勾結的，他這樣做的目的明顯就是準備挪用公司資金，甚至直接貪污。
為了證明他這個觀點，吳堅還把周利讓王瑩對各應收帳款以銀行匯票的方式來處理這個事翻出來，在吳堅看來周利這樣做其實等於已經有了貪污的事實，只不過最後陳總出事的消息被他提前知道，他周利一時間沒來得及跑掉，這才懸崖勒馬把這些銀行匯票交還公司兌現入帳。
吳堅這番話讓姚大姐和另一人連連搖頭，這根本就是莫須有的罪名，除了一些是事實外，其餘全是猜測甚至臆想，如果審查小組把這個事拿出來說話的話，別說沒辦法寫報告，就算把報告送到集團恐怕也會被紀委和法務部給打回去。
作為資產管理部的老人，尤其是曾經擔任過幾次集團審查的老手，別說姚大姐丟不起這個人，就連另一位成員也丟不起這個人。如果他們認可吳堅的話，回到集團被人恥笑不說，而且連資產管理部的同事都得和他們劃清界限。要知道周利這樣做從財務角度來看根本就沒什麼大問題，誰規定回籠應收款必須要支票或者電匯入帳而不能使用銀行匯票的？作為經驗豐富的財務人員，他們又是不瞎，周利這樣幹的用意究竟是什麼難道他們會看不出來？
吳堅的上竄下跳非但沒讓姚大姐他們認同，反而引起了他們的強烈反感。更因為他後一個為周利捏造出來的罪名影響到了資產管理部所有成員的切身利益，如果按照吳堅所說的去折騰，以後資產管理部的人還怎麼幹活？和周利一樣，姚大姐他們也有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更不會讓人去觸碰他們的底線，所以注定吳堅的小算盤必然又一次落空。
「幾天的審查下來，我個人覺得花城分公司在管理和帳目方面雖然有些地方需要改進，但整體來看還是符合集團要求的，審查顯示，花城分公司，包括經理周利在內沒有什麼問題。」姚大姐不想讓吳堅再折騰下去了，要是繼續放任他，鬼知道還會折騰出什麼笑話來。想了想，她就提議盡快拿出審查結果，向上面匯報。
「我沒意見，事實證明花城分公司和經理周利都沒問題，我同意姚大姐的看法。」姚大姐話音剛落，另一位成員就把話接過去表示贊同。
等他話一說完，目瞪口呆的吳堅還沒回過神來，姚大姐就搶著道：「這樣已經有兩票了，按照審查小組的結構，兩票贊同提議就算通過。行了，這些天夠累的了，來了幾天了光做事連飯都沒怎麼好好吃，走走走，出去逛逛，順便嘗嘗花城的鮮皮奶去，我知道這附近有家糖水店很不錯的，上回來的時候我們……。」
彷彿把吳堅當成了透明人，姚大姐拍拍手起身就招呼著另一位向外走去，目瞪口呆的吳堅腦裡一團糨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早就走遠了。望著離去的姚大姐他們，吳堅是氣得雙腳直跳，可又毫無辦法。
「領導，您可要為我做主啊！這姓姚的死女人擺明著就是要袒護周利啊！不過也對，周利本來就是資產管理部出來的，他們既老同事又是老關係了，說不定早就勾結在一起了，自己人拉自己人一把能不正常麼？領導！我看他們分明就是陽奉陰違，耍手段蒙騙您呢，像這樣的不正之風必須要狠狠壓制下去，要不然以後還能得了？」
吳堅就和小孩打輸架然後向大人哭訴，要大人替自己出頭找回場的頑童一般，姚大姐他們一走，氣得腦袋冒煙的吳堅無奈只能打電話給錢承澤，狠狠告了他們一狀，還添油加醋地煽風點火。
「他們已經有結論了？那你查出什麼問題沒有？」錢承澤在電話裡問。
「有！當然有！可是我人言輕微，他們又是兩個人，我獨木難支根本做不了主啊！」吳堅急忙回答著，還用了句自以為比較恰當的成語，錢承澤聽後皺皺眉頭，讓他把查出來的問題仔細說一說。
當即，吳堅就把他剛前的兩套說辭給原封不動地搬了出來，說得是眉飛色舞，一手拿著電話一手還比劃著。
「就這些？」錢承澤耐著性仔細聽完，聲音有些奇怪。
「對對，主要就是這樣，當然還有一些小問題，我覺得再好好深挖下去肯定能抓到周利更多把柄……。」
「白癡！」
出乎意料，吳堅並沒有聽到錢承澤對自己的讚揚，相反回應他的一是句罵聲，緊接著就是掛斷電話的滴滴聲。拿著話筒，吳堅頓時就傻了眼，他怎麼都搞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難道他做錯了？不可能啊！他明明就是替老大在辦事嘛，可如果沒做錯，那句白癡又是什麼意思？誰能告訴自己這究竟是蝦米情況啊！
週二上午，姚大姐代替審查小組正式給花城分公司和周利下了結論，告訴他這個結論已經匯報給了集團，得到集團的認可。也就是說，從現在起他周利，包括花城分公司已經沒事了。
「你小，還好沒頭腦發熱。」說完正事，姚大姐悄悄在周利耳邊道了這麼一句。
「大姐，怎麼說我也是資產管理部出來的人，什麼事能幹，什麼不能幹，我心裡還是明白的。再說了，像這種情況，我不這麼干還能怎麼辦？」周利悄悄回了一句，話語帶著無奈。
「呵呵，就你小鬼點多，行了，這事就這麼過去了，不過記得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明白沒？」姚大姐好意提醒了一句，免得周利一不小心說漏嘴，雖說周利在操作上沒出問題，但明白人都知道周利提前就看出了陳總的問題，作為公司成員周利為自保的態度從私人角度無可非議，但沒提前向上級匯報反而耍了個小聰明，難免會引來麻煩。
「謝謝大姐，我曉得。」周利感激道，同時瞧了眼站在不遠失魂落魄的吳堅，這傢伙今天就和霜打了個茄一般沒了前些時候的精神，周利很是高興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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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查小組走了，花城的結論已下，周利終於鬆了口氣，這表示他最後一個難關已經渡過。不過周利同時也清楚，整件事並沒有完，無論他在陳總事件是否會受到牽連，錢承澤都不會放過他。一朝天一朝臣，等錢承澤坐穩了位必然會對各分公司甚至集團內部各部門進行清洗，用他的人去取代像周利這樣的老人。這個事周利知道必然會發生，也是無法阻止的。
陳總事件的發生，再加上審查小組的出現，使得花城分公司人心惶惶。畢竟，去年的兩件大事大家還記憶猶新，這才過了一年不到，花城……哦，應該是集團又出大問題了，誰都不曉得周利究竟會怎麼樣，在審查小組到來的這些日裡，大多數人都很自覺地減少了同周利的接觸，似乎在擔心受到他的牽連。可等最後結果一出來，審查小組這麼一走，這些人慶幸之餘又迫不及待地在周利面前作著表現，打著匯報工作的理由上門噓寒問暖，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忠心。
人間百態，世間人暖往往就是如此，周利對此倒也不在意，只是覺得有些好笑。幾天之後，周利在花城召開內部會議，要求分公司所有人全部參加。
「今天開會究竟是什麼事？」
「我怎麼曉得！不過有幾個傢伙前些時候像躲瘟神一樣躲周經理，現在周經理沒事了，是不是想借這機會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啊！真的假的？」
「你覺得呢？要這事換你身上，你能不生氣？」
「壞了壞了！這下壞菜了！」
「怎麼壞了？」
「我……審查小組來的時候找我私下談過話，我一不小心就說了周經理幾句不好的話，不過我當時真不是存心的啊！都是那個叫吳堅的傢伙故意威脅引誘我才說的，你們也知道啦，當初這情況下我以為周經理肯定是要倒霉了，上面領導鬥來鬥去，我這樣的小角色不自保還能怎麼辦？」
「……。」
旁人聽到這些誰都沒吭聲，暗悄悄地把屁股往一邊挪了挪，擺出一副和他保持距離的架勢。這一下，讓這個傢伙欲哭無淚，這也難怪，在當時的情況下和周利保持距離是應該的，但也不應該落井下石啊！這麼做簡直就是歲數活狗身上去了，這些年吃的不是飯全是翔？做人留一線，將來好見面的道理也不懂麼？背後亂嚼舌頭，這下領導事後不找你算帳，不整死你才怪。
除此人外，在場還有幾個人也露出了忐忑不安的表情，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估計他們和那人沒什麼區別，都是干了傻事的白癡。而一些當初沒有落井下石，甚至還幫著周利說過幾句好話的幾個人如今卻是得意洋洋，看著別人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心底裡油然生起智商上的優越感。
開會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當周利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他的身上，這些目光各種複雜的神情都有，而周利對此一切如同視而不見，直接走到間的位置坐下。
「今天的會議主要有三件事。」沒有什麼套話，周利宣佈開會後徑直就說道：「第一件事，集團某位領導由於一些特殊原因不再擔任集團副總一職，將由原總助錢承澤錢副總接替其職務，全面負責集團的資產管理部、銷售公司、各分公司工作。王姐，你把集團的通知給大家傳閱一下。」
王瑩點點頭，打開面前的件夾，從裡面取出一份集團通知遞給了身邊的人，讓他看完後一一向後傳閱。
在大家陸續傳閱的時候，周利繼續道：「由於上級的調整，前些天集團對我分公司進行了例行檢查，這些情況引起了有些同志的不安，甚至還影響到了正常工作。不過我在這裡要說的是對於我們分公司集團已經給出了肯定的結論，關於這點我需要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可同樣我也要對檢查過程產生的問題作出批評！」
「來了！終於來了！」
無論是那些忐忑不安的傢伙還是慶幸沒有落井下石的人，心裡同樣這麼想到，在他們看來接下來就是周利雷霆萬鈞的報復，那些倒霉蛋的好日終於要結束了，恐怕這一回不脫層皮都難。
可誰都沒有想到，周利接下來的批評只不過是就事論事，對於分公司在審查過程出現的一些小問題進行批評，並要求各人在以後工作的進行糾正。至於因為審查導致某些人影響到正常工作的情況，周利也作了點名，可除了這些外，周利並沒有窮追猛打，抓住某些人的小辮不放。
這樣的情況，讓大家有些詫異，但誰都依舊不敢鬆半口氣。在某些人看來，如果周利真的拍桌把他們臭罵一頓也倒算了，怕就怕懷恨在心，之後再用軟刀殺人慢慢報復，這才是讓人生不如死啊！
「現在說第二件事。」見到所有人傳閱完了集團通知，周利示意讓王瑩把通知收回，接著道：「自我擔任花城的經理來，大家的配合和努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這一次能夠得到集團的肯定，這也是和大家平時的支持分不開。對此，我做了一個決定，王姐，你來宣佈吧。」
王瑩面無表情地點頭，從件夾裡拿出一張紙來開始宣佈，當宣佈的內容從她嘴裡讀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各自的表情既有驚喜又有詫異，還有的更是不可思議地張大著嘴巴，露出一副驚愕的樣。
王瑩的宣佈內容其實很簡單，其心只有一個，就是發獎金！
沒錯，發獎金！根據王瑩所宣佈的內容，周利一口氣拿出了50多萬的獎金作為平均獎分發給分公司的員工，按照在場人數來算，每人居然能拿到近2萬的獎金，這個數額幾乎都要趕上年終獎了，這是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情況。
「領導，這……這不合適吧？」銷售部主管張廣度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他忍不住就問了一句。
「沒什麼不合適的。」周利笑瞇瞇地一擺手：「這事我說了算，不過有件事提醒大家一下，這個錢可不屬於集團批准的範圍，說白了是花城小金庫的錢，大家拿到錢就行了，至於其它的別在外面傳。當然了，你要是憋不住和外人說也沒關係，呵呵，不過如果上面知道把這錢給收回去可就……。」
「切！白癡才會去說！」
眾人腦海馬上就閃過這個念頭，大家都不是傻瓜，這種事就算打死也不能說啊！周利能冒著風險拿小金庫給大家發錢，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要知道就算這些錢不發給大家他周利也沒損失，甚至還能落得更多的好處。畢竟對於一個經理來講，公司小金庫的資金等於是私房錢，能把這錢拿出來如此大方地發獎金，哪個領導會這樣幹？
很是滿意地看看大家的反應，周利笑著點頭：「行了！王姐，小孫。」
王瑩和孫莉莉連忙起身離開，幾分鐘後拿了個紙箱進來，裡面是已經裝在信封裡的一疊疊獎金。根據上面的名字開始逐一發放，每一個拿到的人都眉開眼笑，有幾個不著調的年輕人甚至當場就打開信封數數里面的鈔票，甚至還興奮得喊出「周經理萬歲」的搞笑口號，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幾分鐘後，所有的信封一一發完，所有人也都拿到獎金。這筆真金白銀在手，就連之前忐忑不安的幾個人都面露紅光，心對周利由衷的感激和敬佩。
「好啦，錢也發完了，剛才的話大家也得記在心上。」周利笑瞇瞇地說道，等會議室的喧鬧稍稍平靜下來後，他開始宣佈最後一件事。
「最後一件事是我個人的，作為你們的經理，在我任職過程得到所有同事的支持和幫助，我對大家非常感謝，同時也希望花城分公司蒸蒸日上，越來越好，借今天的機會，我想說的是一聲謝謝！謝謝你們和我一起共事的日。」
說到此，周利站起身來，鄭重地向所有人鞠了一躬。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明白周利這樣做的用意。
鞠躬完，周利並沒有坐下，繼續站在原地笑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雖說我自己很想和大家繼續共事，可是有些事恐怕大家也都知道了，由於一些特殊的情況，我很快就會離開大家，離開花城分公司，但無論如何，我會想念在花城的這些日，想念和大家在一起工作的日……。」
「這……這怎麼可能！領導，不是說您沒事了麼？」潘亮一聽就急了，連忙追問道。
「對啊領導！這審查都沒問題，怎麼要走？」潘亮話音剛落，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追問。
「領導，你不能走！明明審查沒有問題為什麼還讓你走？這不公平嘛！」
「就是！哪個王八蛋要逼你走的？老找他算帳去！」
一時間，群起沸騰，包括之前擔心周利整他們的幾個人也嚷嚷起來，周利雖然擔任分公司經理時間不長，可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個年輕的經理是個難得的好領導，不僅能做事，而且還能為下屬著想，別的不提就說剛才發的獎金吧，又有哪個領導會這樣幹的？如果周利不當經理了，換個苛刻的傢伙過來，大家還能有好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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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了，周利對他的最後一件事決定並沒多作解釋，只是笑笑說了句散會就離開了會議室。
說實在的，他剛前說的那些話既是心裡話，也是事實。陳總的提前出事，雖說打亂的周利的本來計劃，但在金融市場上的意外斬獲使有了底氣的周利決定快刀斬亂麻，徹底瞭解在集團的工作。
與其到時候被錢承澤穿小鞋，或者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從花城分公司經理的職位調任到其它冷衙門給掛起來，倒不如趁著審查剛剛結束的機會主動離職。正是出於這個考慮，周利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而把小金庫的錢全部以獎金的方式發給大家，周利這樣做也存著噁心一下錢承澤的心思，他可不傻到把這筆錢留下來交給下任經理，用屁股去想周利都能猜到接替他的人肯定是錢承澤的手下，這筆錢現在不花掉難道還留著給錢承澤用麼？
坐在沙發上，看著四周熟悉的環境，周利雖說有些眷戀，但沒有絲毫後悔。花城分公司，這是一個改變自己命運的起點，也許自己以後再也沒什麼機會走進這個辦公室了。
幾聲敲門聲，把周利的思緒拉回，進門的人是王瑩，而她身後還跟著孫莉莉。
「領導，您真決定辭職了？」王瑩進門後就問。
「你覺得陳總一出事，上面還會讓我繼續主持花城的工作？」周利招呼著她們坐下，笑瞇瞇地反問一句。
王瑩點點頭，歎了口氣：「這倒也是，我聽說這次來審查的吳堅就是錢總的人，他都這個樣了，您以後在公司的日肯定不好過，主動辭職也是好的……。」頓了頓，王瑩試探地問：「對了領導，有個事想求您，不知道您……。」
「呵呵，王姐，我都快走的人了，就算集團有什麼事也幫不了啊！還有呀，我要向你和小孫說一句道歉，之前我來的時候答應過你們，想辦法把你們歸進集團編製，可這變化太快，這個事現在實在是辦不了了，沒做到我承諾的事，真是對不起。」
「領導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您有這份心我們就足夠了，再說這也是預料不到的是不是？」王瑩如此回答道，同時向身邊的孫莉莉看了一眼，孫莉莉向她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領導，您走了，我和小孫呆著也沒什麼意思，反正我們的編制也不在集團，您一走我們也不想幹了……。」
「不幹了？」周利驚訝地看看王瑩，再看看孫莉莉，似乎她們來前就已經商量好了的樣，同時向周利笑笑。
周利起身走了幾步，想了想道：「不干也好，說實話，錢承澤這人我打過交道，他可不是個有肚量的傢伙，要論管理能力又差陳總老遠，說句眼高手底都算抬舉他了。我這麼一走，接下來的新經理肯定是錢承澤的人，雖說你們是財務部人員工作方面不會有什麼變動，可也難保新經理對內部進行調整。不過王姐，還有小孫，你們和我不一樣，我辭職了自然有地方去，你們怎麼辦呢？尤其是小孫畢業才沒多久，這第一份工作連一年都沒滿就離開，再找新工作也不容易呀！」
說到這，周利試探地詢問：「這樣吧，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替你們介紹一份工作怎麼樣？」
「好啊！」孫莉莉高興地就道，王瑩同樣也笑了，故意打趣道：「領導還真是懂我的意思，我本來就是想問問您有沒有地方去，如果有地方的能不能把我們一起帶過去。現在可好了，這個問題解決了，領導您放心，我和小孫一定會好好幹的。」
周利哈哈大笑著，和王瑩她們聊了幾句，並且約好了離職的時候。等王瑩她們走後不久，潘亮過來了。
除潘亮外，銷售部的業務員，尤其是平時和周利關係比較近的幾個人陸續找了過來，其有幾個人也提出要跟周利干，詢問周利離開花城分公司後是否有方向，能不能把他們一起帶走。
對於這個，周利有些不怎麼好回答了，他帶王瑩和孫莉莉走沒什麼關係，畢竟她們的編制不在集團，而潘亮這些人都是集團編製，如果一起離開的話非得鬧出點事來不可。再者，周利非常清楚這些業務員的情況，作為國有企業的銷售部和民營、外資企業根本不同，說白了他們恐怕承受不了競爭的壓力，畢竟在國有企業，他們所做的業務依靠的是國家的渠道和企業的雄厚背景，所承受的壓力並不大，再加上國有企業人員性格的弊端，在國企幹出成績的人去了民營和外企不一定能夠成功的。
周利是商人，可不是慈善家，他總不能拉這麼一批人進自己公司吧？如果做好了也就算了，可萬一做差了怎麼辦？難道還辭退不成？但又不辭退，周利又總不能白養著他們吧？對此，周利決定一個都不帶，婉言謝絕了他們的好意，同時安撫這些人讓他們安心工作，告訴他們只要自己一離開，接替的經理無論怎麼樣，依舊離不開銷售部的支持。
不過周利也沒把話說死，在談話過程他透露出人不走但依舊可以合作的意思，也就是讓他們繼續留在集團和花城，在工作之外替自己兼職。尤其是潘亮和李國立，周利許諾之前推廣的代銷產品依舊合作有效，他們的私人提成將會繼續結算，這樣一來人走和不走沒什麼區別，甚至從某種意義來講，留在花城分公司反而有利。
倉儲主管顧永建沒有和銷售部的那些業務員們登門拜訪，試圖跟著周利離開。和別人不同，顧永建此時已經知道了周利和郭氏的關係，而且還跟著他上了同一條船。
早在會議之前，周利作出辭職決定時候就私下約見了顧永建，同他深談了一次。顧永建是一個聰明人，再加上他對周利的敬佩和相互之間的默契，沒用周利花什麼功夫就一拍即合，同意以倉儲主管的身份繼續保留同郭氏的合作。
為拉攏顧永建，周利還把原本入小金庫的倉儲進出庫費、停車費、勞力費等等費用全部剝離出來，作為給予顧永建的酬勞。這一下，更讓顧永建興奮不已，他拍著胸口告訴周利，只要他在花城的倉儲部一天，郭氏就能繼續把這個業務做下去。
「不好意思，來晚了來晚了，剛才開了個會……。」
滬海集團總部，以前陳總的辦公室，而如今已是錢承澤的辦公室。坐在這個熟悉的位置，面對的反而是另一個熟悉的人，周利很是感慨命運的奇妙安排。
這一幕，彷彿同周利腦海曾經留下的一幕如此相似。當年他被錢承澤逼得主動離職時，雙方也是這樣入坐，面對面地交鋒。只不過那時候的錢承澤對自己露出的是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而今天的錢承澤卻是顯得有些客氣和友善，雖然這些只是表面現象。
當然，這是因為周利現在的職務和之前不同，當初的他僅僅已是資產管理部的邊緣人員，而如今的周利卻是集團排行前三位分公司的經理，稱為一方諸侯也不為過，錢承澤表現得客氣些是很自然的。
「錢總還真是忙呀。」周利樂呵呵地說道，這話似乎還帶了另一層意思，不過錢承澤根本沒有在意，剛剛上台沒多久的他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只聽得他哈哈一笑，隨後就解釋道因為陳總的出事這些日集團會議比較多，他剛挑上這個重擔，當然要忙些才是。
「哎，這個老陳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幹出這樣的事。簡直讓大家太失望了，告訴你小周，現在集團決定要正式立案了，聽說弄不好還要發紅色通緝令。」
周利聽了肚裡暗笑，這錢把拿這個嚇唬鬼呢？還紅色通緝令？陳總出事是沒錯，可陳總這人是這麼好對付的？事後周利研究了一下陳總的事，發現其牽涉面極廣，背後貓膩很多，而且從明面上來講陳總真正貪污的金額並不大，憑這些破事真要立案，不知道會牽出些什麼大事來，按照他對集團的瞭解，陳總事最後很可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
半真半假地吹了一通，錢承澤對周利道：「小周呀，這次審查結果下來，你和花城分公司是值得肯定的，這很是讓有些人出乎意料啊！依我看，你就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同志，對於這點我已經建議集團給予表揚。再加上你這半年多的工作成效，我覺得你應該挑起更大的擔來，才能發揮你的能力嘛……。」
果然不出所料，還沒等周利說出他的來意，錢承澤就迫不及待了，他這套話聽起來漂亮，實際上就是準備向周利動手了。
周利掛著笑容，故意很是驚喜地問：「是嘛，這真是太謝謝錢總了，不過我覺得我在花城干的還行，而且我去的時間也不長，現在又還年輕，需要在基層多鍛煉鍛煉，如果一下挑更重擔恐怕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這叫什麼話！年輕人嘛就是要壓重擔！」錢承澤一臉正氣道：「現在國家都在提倡幹部年輕化，我們企業怎麼能夠落後？尤其是想你這樣的年輕幹部更應該多壓擔，多挑重擔，這將來才能有更廣闊前途嘛！小周，毛爺爺說過一句話，世界是我們的，也你是你們的，可歸根結底終究是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