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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3章 時日太慢,婚期太遠 文 / 剎時紅瘦

    居然在遠瑛堂門外,又遇到了虞洲。

    「長兄,我是來與姑祖母辭別。」虞洲率先解釋,言下之意,並非來見旖景,當然,眼下他便是想見,也見不著了。

    虞渢當然曉得虞洲仍不死心,還存著饒幸能與旖景碰面的念頭,否則西山衛便在京郊,頂多三十里,便是下了值,閒馬回城也只需半個時辰,犯得著特意來辭?當然不拆穿,略微頷首,擦肩而過。

    虞洲自是不甘,想到方才好不容易將話題繞到旖景身上,大長公主卻不搭腔,顯然這時已有「避嫌」的態度,他也不敢貿然去綠卿苑拜訪,唯有憤憤不平地悶頭往外,只那腳步,到底還是繞去了曾經頻頻來往之地,看著朱牆之內的參天碧竹,好一陣慨歎。

    終是轉身,才入假石園,便聞幾聲輕喚。

    石上薄覆積雪,一角粉裙半隱,探出丫鬟嬌俏的面容,眉心一顆硃砂。

    虞洲眼前一亮,四顧無人,急步繞去了石後。

    卻說大長公主,才敷衍了虞洲一番,見他無精打彩而去,眉心正斂得緊肅,又聽玲瓏通稟,世子求見,方才展顏,不待虞渢行禮,便招招手讓他坐在身邊兒:「渢兒回來了?」卻只是笑,並不問來意。

    虞渢倒也一本正經,說起來意。

    原來,當日闌珊處面聖,聽聞旖景「三心二意」那一番話,虞渢請旨,卻是讓聖上恩准,聯合順天府尹察明青緞殺人一案,固然是因為心中郁集,有一層寄心公務的用意,暫時離了京都靜心,也委實覺得此案應當重視,久久不破,還會有百姓喪命。

    當日他在湘州,被軟禁都司府的一段時間,閒來無事,理了理這案子脈絡,越發覺得香河鄭村里長所疑頗有道理——除了京都這起,其餘三起都在香河附近縣郊,那麼二十餘年前那個神秘死者,極有可能便是第一個被害人。

    「姑祖母,兇手頗為狡詐,前頭幾起案件並沒留下絲毫線索,唯有宋嬤嬤這起,甚多蹊蹺,兇手甚至不顧宋嬤嬤身懷武藝,就貿然動手,還有,何故將具屍體掛在宋嬤嬤門前?我倒是覺得,這兇手是故意驚醒宋嬤嬤,為的不是殺人,是讓她發現門外屍首。」虞渢說道。

    大長公主只覺得滿頭霧水。

    「或者宋嬤嬤與這兇手相識?」虞渢又問。

    大長公主搖頭:「阿宋說她並不識得兇手。」

    「那,宋嬤嬤有無可能說謊?」

    公主大訝:「渢兒是否覺得,阿宋與命案有關?」

    虞渢輕歎:「我也拿不準,但蹊蹺處甚多,不知姑祖母可能開解一二……」

    大長公主苦笑:「連你都不明所以,我怎麼有那本事……」忽而醒悟過來,瞪了虞渢一眼:「莫非渢兒想請教的另有他人?」

    虞渢輕輕一咳,垂眸:「是想聽聽五妹妹的見解,委實這事,渢既已請旨,便不能半途而廢,只是眼下,當真沒有線索……五妹妹****,又與宋嬤嬤相識,或能開解一二。」

    不過是借口罷了!大長公主哭笑不得,靜默了好一陣子,方才揮了揮手:「景丫頭在綠卿苑。」

    這便是默許了,虞渢心滿意足,起身一揖,告辭的話還不及出口。

    「到底不合禮數,別太張揚。」大長公主無奈,便叫玲瓏:「先去一趟,囑咐景丫頭打開側門。」

    虞渢便跟著玲瓏,行走的是遠瑛堂後北廊,經過了通幽庭,當即轉角處一個朱漆拱月門,玲瓏抿著嘴笑,示意「世子稍候」,繼續轉過遊廊向南。

    又說旖景,正將幾個丫鬟中,頭髮最長最厚的夏柯摁在鏡前,不由分說地拆了髮髻,手執玉梳在她頭上擺弄。

    春暮幾個一臉好奇地佇在旁邊,銅鏡裡夏柯滿面不自在,碎碎叨叨:「奴婢哪裡敢讓五娘梳發,五娘您就行行好,放過奴婢吧。」

    旖景一本正經:「別動,否則扯斷你的頭髮,可怨不得我。」

    一番忙碌,卻是給夏柯梳成了一個男子的髮髻。

    扳過肩頭一看,旖景滿臉沮喪:「歪了。」

    秋月卻先領悟了,笑著說道:「五娘這是在準備呢,以後怕是要替世子親手梳髻了。」

    春暮與秋霜盡都抿著嘴笑,見旖景又要重梳,這才開始指導。

    這回總算大功告成,替夏柯梳了個工整的髮髻,旖景一時心血來潮,便將自己早些時候出行的男裝尋摸了出來,讓夏柯換上,一堆女孩兒正不亦樂乎,玲瓏卻挑了簾子進來,恍眼一看,瞧見閨房裡怎麼有個男子正與五娘拉拉扯扯,嚇了一跳,待認出是夏柯,方才鬆了口氣,撫著胸口說道:「夏柯這麼一打扮,倒有幾分翩翩風度。」

    丫鬟們一見玲瓏,都笑著上前見禮,旖景也忙讓奉茶。

    玲瓏挽住了春暮,這才說道:「世子正在側門呢,說是有什麼疑難,想要請教五娘,太夫人已經允許了,只五娘到底是在待嫁,太夫人說別太張揚。」

    旖景聞言,一時又忘了要「嬌羞」一番,果斷囑咐了春暮陪著玲瓏說話,又讓秋月找來手爐,自己捧了,便穿過後苑往側門去,夏柯下意識跟了幾步,才醒悟過來自己這身打扮不宜「待客」,忙讓秋霜跟著。

    後苑裡草葉染霜,風過便有冷意。

    旖景生怕天冷,虞渢站久了受涼,步子便甚是急切,才見秋月拉開了門,男子含笑而入,先是一把將手爐塞了過去,四目一顧,瞧見西側有間賞雪的晴廬,合上窗扇置上炭盆便充暖閣,便引了虞渢往裡頭坐,不消她吩咐,秋月轉身就讓人捧來了炭盆,秋霜也呈上了茶點。

    虞渢低頭一看,見是他慣常愛用的梅香酥,雙眼便是一亮,眉間如沐春風。

    「渢哥哥嘗嘗,原本是楊嬤嬤讓我學兩道甜點,可巧今日才做的。」旖景甚是期待,雙目炯炯有神。

    那一世,她從不曾關注過他的喜好,這一世,定要做個合格的妻子。

    虞渢拈起一枚,細細品嚐。

    輕酥可口,少甜濃香,正合口味。

    她很細心,應是打聽到他不喜太甜的糕點,也不喜軟糯粘牙。

    卻微一蹙眉。

    「怎麼?味道不對?」旖景立即緊張了,拈起一枚細品,她也不喜甜食,但這口味的確輕淡,也沒有異味呀?

    抬眸,卻見虞渢握唇掩笑,這才知道受了作弄,咳了兩聲:「渢哥哥若是不喜,這便換上鳳梨酥如何?」

    促狹!晴空一定告訴了她,自己最是不愛鳳梨酥的甜膩。

    旖景才托起琉璃碗,連手掌卻被虞渢握住了,飛速地一個展眼,瞧見秋月與秋霜不約而同地「面壁」,面頰不由一燙,還不及嬌嗔,虞渢卻已經鬆手,只「奪」過梅香酥:「我可什麼都沒說,五妹妹多想了。」

    「渢哥哥這是從郊縣回來?」垂眸處,見他指尖輕輕撫過手爐外頭套著的蝶繡錦套,不知為何,兩頰更是發燙,旖景又從眼角「偷窺」兩個丫鬟——死丫頭,對著牆壁笑什麼笑!

    「嗯,今日才剛回京。」虞渢頗帶玩味的目光,打量著旖景雙靨微紅,一直蔓延入鬢,唇角笑意更濃:「案子的事,也許還得與五妹妹商議,將來多有打擾。」——我會常來,你可介意?

    兩個丫鬟肩膀直抖,倔強地盯著牆壁,堅持寸步不離。

    太夫人可是囑咐了,非常時候,可不能再讓五娘與世子私會,不是她們不識趣,委實得盡職盡責。

    「但有助益,必不敢拒。」——想來就來吧,委實我也掛念得很。

    當著兩個丫鬟的面,兩人依然「暗通款曲」。

    「未知渢哥哥可有發現?」旖景又問。

    「並無太多發現,一應案情,皆為案錄所記,不過鄭村那個神秘婦人,經過走訪,倒是有一二線索。」

    「哦?」旖景立即關注。

    「賃她屋舍居住的屋主,稱婦人應已產子,但孩子並未帶在身邊,估計是托給了旁人照顧。」虞渢說道:「原本屋主當年產子不久,奶水不足,而那婦人卻有母乳,聽屋主提說這事,主動援手,不過後來旁人薦了個乳母,屋主才婉拒了,為此問起婦人之嬰兒,婦人只說托給了親戚照管。」

    旖景略微蹙眉:「如此,尚有孩子嗷嗷待哺,那婦人何故遠走他鄉?更沒有自殺的動機。」

    「當年那仵作也不甚盡職,曾有一起案件,死者被人打暈沉塘,而那仵作驗看卻說失足落水,後來出了個目擊者,才讓真兇落網。」虞渢又說:「就眼前證據來看,那婦人究竟是遇害,還是自盡,委實難斷。」

    「宋嬤嬤呢?可曾與香河縣人有過來往?」旖景又問。

    「表面來看,並沒有來往。」虞渢搖了搖頭:「此案想要告破,大不容易。」

    旖景也未免擔憂:「若是如此,渢哥哥暫時無法覆命了。」

    虞渢卻說:「當日請旨,還有另一層原因,金逆落網,其黨羽當然要經過清理,朝中許多要職皆要換任,尤其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這兩人雖未參加謀逆,卻沒少行枉法之事,聖上必不能容。」

    便是南浙鄭乃寧一案,這兩人多有違瞞之舉,金榕中這個靠山一倒,聖上一定會沖兩個最高司法長官動手。

    「只誰能繼任,聖上還在猶豫,順天府尹陸澤,據說為人忠直,究竟如何還得細看。」虞渢又說。

    旖景微微頷首:「如此,渢哥哥是想藉著青緞殺人一案,考察陸府尹是否可信。」

    「我這次歸來,還聽說一事甚急。」虞渢蹙眉:「聖上對金逆已有處斷,金氏滅族,只秦相為了斬草除根,連金七郎也不想放過。」

    旖景又是一怔,金七郎如何她不關注,只七郎之妻肖蔓,卻是閨閣好友,旖景當然不希望肖蔓被牽涉在內:「金七早被金家驅逐,連族譜都已除名,再有其母,更是自請下堂,與金家徹底了斷,眼下金七郎又無職無權,若是連這也不能放過……」

    「我便知道五妹妹會心軟。」虞渢輕輕一笑:「肖氏沒來尋過五妹妹?」

    「並未。」旖景輕歎:「想來金逆一事關係重大,以阿蔓之性情,是不想給我添麻煩,不過這事,渢哥哥若是插手,可會……」

    「我與金七郎曾有交情,雖當時是為了拆毀金韓兩家聯姻,不過結交下來,對他卻也沒有惡感,這事只要秦相罷手,聖上那頭卻也好說,五妹妹不需擔憂。」虞渢胸有成竹:「秦相那邊,得托表叔轉圜幾句。」

    言中表叔,當然是指的衛國公,旖景會意:「我會與父親說說。」

    「可稱肖參議原本也與金氏交惡,秦相只要通融,肖家必會承情。」虞渢又說。

    旖景當然心領神會,眼下金氏已敗,勳貴盡都視國公府為靠,秦家眼下還與自家有姻親關係,這點子面子還是要照顧的,再者,放過一個無官無職的金七郎,能使肖家欠一人情,於秦相而言,也是有利無弊。

    正事說完,茶點告磬,虞渢雖心中不捨,且只好告辭,旖景依然送去側門,秋月與秋霜執著地遠遠跟著身後。

    虞渢無奈,站在門前,輕聲一歎:「五妹妹留步。」

    見旖景似乎也是不捨,心中又是一陷:「待有進展,我會再來商議,五妹妹若有什麼想法,也可遣人知會。」

    半響,才聽見輕輕「恩」了一聲。

    虞渢又歎:「便就告辭。」

    旖景留在門內目送,當見他的身影沒入廊廡盡頭,才一轉身。

    秋月不懷好意:「那手爐……世子忘了歸還。」

    旖景登即欣喜:「改日讓三順去提醒一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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