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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9章 原無嫌隙,兩心契合 文 / 剎時紅瘦

    旖景風塵撲撲而來,打聽到虞渢安置的客棧,卻撲了個空,店家也說不清貴人去了何處,瞧見這前呼後擁的貴女出手就是一塊五兩重的銀子打賞,當即眉開眼笑,便將貴人賃下整個後院兒,並預付了五日房資的話交待出來,慇勤地請了旖景候於雅室,待貴人歸來。

    賈姑父得了詹公公的明示,當然曉得旖景此行目的,見這位愛妻時常掛在嘴邊的侄女兒坐立難安,當即拍著胸膛保證,定要尋得世子歸來。

    這一去便近午時,賈姑父總算在城門處等到了虞渢一行。

    聽說旖景追來了香河,灰渡是萬分興奮,可他家主子委實是情緒複雜。

    聯想昨晚夢境,虞渢心下沉重。

    「有勞文祥,先請五妹妹去客房稍息,我原本是因公務,又一早遣了人去縣令處知會,約了今日會面,還待正事告磬,才能與五妹妹一見。」

    也不多說,只攜同鄭村里長往香河縣衙行去。

    情形不容樂觀,賈姑父長長地「哎」了一聲,見世子頭也不回,終是替愛妻侄女捏一把汗,回到客棧,交待了世子之話,安排好一間客房,讓旖景等候。

    這一等,便到傍晚。

    酉正,夜色漸濃,風捲雪亂。

    站在上層廊廡,視線所及,燈火漸次明亮,街道兩旁,灰簷歇頂卻在雪影夜色裡,越發隱約朦朧,旖景不知已是多少回,輕攏肩上斗篷,往手心裡呵著熱氣。

    隨行的羽林衛,多數在樓下客房裡飲酒談笑,仍有七、八人分佈庭院,防範著外人闖入。

    院落裡雪未積厚,耳畔卻有簌簌聲響。

    身後一間寬敞的套房,裡外兩間,燈火是她親手點亮。

    衣架上一件石青氅衣,是他往常穿著,她一眼認出。

    應是住在此間。

    午後,她斜靠在窗下一張軟榻,略微小憩,似乎聽見他的聲音,哪知睜眼,仍是滿室空寂。

    一夜一日,前所未有的漫長。

    原來,她是如此盼望著與他見面。

    冷靜時想,依然還是沒有勇氣與他談及遠慶十年,悔之不及的元宵夜。

    懇請寬恕的話已經沒有意義了,所謂補償贖罪更是一句空談。

    該是有多麼失望,才會請旨赴藩,應是再不想見她了吧。

    可是我還想努力一次,不想就這麼失去。

    昨晚,她腦子裡紛亂如麻,唯有這個念頭抽絲剝繭而出,便是滿腹愧疚,卻還是不捨與他就此分別,各自兩處。

    只是已經心灰意冷的他,不知還會不會給她機會,如此狠毒自私的自己,原本不配再享有他的寬容與情意。

    可終究是,騙不了自己。

    想與他朝夕相處,這個念頭如此執著強烈,以致此時此刻,忐忑難安。

    他應不會,避而不見?

    正心神惶惶,旖景總算聽到樓道處一陣雜亂的步伐,急切的轉身,迎向幾步,見燈影微晃處,一身玄甲的灰渡扶著他踉蹌轉來,額上亮亮一片汗意,未知是否紗燈太紅,映得面頰染朱,他顯然錯開目光,見她迎面,步伐更顯倉促。

    「渢哥哥。」萬語千言,卻被他非同一般的情態驚怔在咽喉,旖景下意識地看向灰渡。

    黑面武士滿面森寒,額上卻同樣浮著一層薄汗,與旖景的目光一對,下意識地放開了手。

    旖景連忙上前,本欲摻扶,卻被虞渢倉惶避開,他扶著一側的軒窗,目光依然躲避,啞著嗓子一句:「五妹妹,今日身子不適,有話明日再說。」

    旖景略一愣怔,虞渢已然急急幾步進了客房。

    「五娘,屬下去尋藥鋪……世子先有勞您照顧一二。」灰渡不及多說,轉身又跑下了樓道,旖景尚且聽見他拔得極高的嗓門兒:「送盆清水上去,不要太熱,有溫氣兒就好。」

    情形怪異……

    旖景不及細想,緊跟著進了客房,卻見虞渢已經除了肩上的披風,隨手搭在一側,衣襟處似乎也有些散亂,他坐在窗邊的軟榻上,臂彎微撐,手掌攤開扶額,似乎正在極力忍受著痛楚,呼息急亂。

    心下一驚,旖景急步上前:「渢哥哥,你覺得哪裡不適,可要緊?」

    掌心剛剛覆上他緊握榻沿的手,卻被倉促而用力地一個推避。

    虞渢胸口起伏,鬢邊滲出汗意,雙目微闔:「我沒事,五妹妹,今日不能……」

    忽有一陣腳步聲,卻是隨行送上了一盆溫水,瞧見旖景在內,很有些猶豫。

    旖景接過銅盆,放於案上,四目微顧,剛剛才瞧見衣架上一方面巾,已見虞渢三步兩步行到案邊,手掌掬水,草草洗了臉,取下面巾一拭水漬,便往裡間行去。

    「五妹妹請去隔壁休息一晚,有話明日再說。」

    哪裡放心就這麼離開?

    略微猶豫一下,旖景輕掩房門,跟進裡間,卻見虞渢面窗背立,冷風撲入室內,頓生寒涼。

    他手掌握緊一側案沿,搖晃的燭影,照出指節的青蒼。

    似乎是因為悶熱難耐,才推開窗扉透氣,只腰身依然挺拔,又不像是忍受著疼痛。

    冷風送來一陣清淡的酒氣。

    難道,是因為醉酒?

    旖景未免懷疑,他是藉著酒意,避而不談。

    一定是心灰意冷,所以,連正眼都不想看她。

    垂眸,便見燭照拉得他的身影,斜長而孤寂,使她心口一寸,悶鈍地疼痛。

    步伐便下意識地移了過去,到他身後。

    手臂環腰,清晰的感覺他渾身一僵,只這一次,再也沒有推避。

    面頰輕輕貼在他寒涼的錦衣上,靠在肩後,卻仍能感覺他胸口起伏的急速。

    「渢哥哥,那日面聖所言,決非我之真意,因懼聖上賜婚,有意胡說。」她緩緩收緊手臂,語音卻更顯輕柔:「你信我,決無二意,心裡唯有一人。」

    話音才落,手背便被滾燙覆上。

    虞渢轉身,似乎是想推開旖景,可終究還是不捨,微敞的衣襟裡,玉白中衣起伏有如才被狂風捲過的水面,眼睛裡分明深遂,瀰漫著恍惚的炙熱,可說出的話,卻仍是一句……「旖景,可否明日再談?」

    不似往常清越,那急亂的氣息使語音黯啞微顫。

    她抬眸看他——唇廓分明,鬢角發亮,眉心也正輕蹙,極深的眼底,似乎有暗湧正要絕堤。

    「好,明日再談。」她說,終於感覺到手臂力量一鬆。

    可是他依然在呼息可聞的距離,垂眸將她看穩,似乎正極盡忍耐,卻始終不捨。

    目光糾纏,難分難捨。

    她一笑,便見他呼吸更加急促,眼睛裡炙熱的光芒越發明亮。

    她扶上他的肩膀,腳尖輕踮。

    視線在他的緊抿的薄唇上微微懸停,終於覆上柔暖。

    蜻蜓點水一般,又輕又快。

    她微微離開,見他鬢角一滴汗粒,滑落面頰。

    手指拂上,立即感覺到皮膚上的炙燙。

    鼻息更加緊促,似乎比窗外的風雪更要猛烈,扑打在她的額頭,她看見他喉嚨吞嚥間,終於連抿唇都是不能,微翕開嘴唇呼息。

    她再次吻上,安撫他唇上炙燙,忽而在唇角輕輕一咬,舌尖緩慢而又堅決的探入,與他尚且染著澀烈酒息的舌尖微微一個觸碰。

    纖腰頓時陷入他的手臂,緊跟著是再難忍耐的回應,深遂而急切的吻,似乎永無靨足的糾纏與索求,牢牢的拽緊了她,讓她難以站立。

    手臂環繞上去,攀覆在他的肩頭,腦子裡也是一片迷亂,唯有本能的回應,心甘情願地隨他一同墜落向深淵。

    兩人的身體,如同糾纏的籐蔓,一同顫慄著,貼靠向彼此,輕密無間。

    步伐在不知不覺間移動,離開窗口。

    直到呼息從急促凌亂,到越發艱難。

    腰身已經顫慄得虛軟,不知置身何處,所有意識,沉淪在他的氣息裡,不能自拔。

    忽覺唇上一鬆,他方才強自摁捺地稍微離開。

    她漸漸感覺腰上緊貼的指掌,不似以往清冷,竟似炙鐵一般,透過數層衣衫,在她的肌膚上依然顫慄。

    意識回來了幾分,她睜開眼瞼,竟發現已經倒臥在帳幔裡,他的面容仍在咫尺,熱意氤氳的眸底,她的影子牢牢鑲嵌。

    虞渢只覺心口似乎被柔軟的掌心用力推擠,再也無法控制呼息,迷亂的視線裡,只有她嬌紅的靨頰,朱唇微翕,甜美如春櫻,讓他忍不住用指尖採擷。

    帳幔使燈影綽約綺麗,而這綺麗又籠罩在她的眉目之間。

    心底一處,溫熱漲滿,再也難以抑制。

    視線往下,見她衣襟此時也已散亂,敞開處,薄滑的中衣透出纖巧的一抹骨痕。

    指尖從她嬌美的櫻唇滑落,從弧線柔和的面頰,經過略為緊繃的頸項,不受控制的移向衿扣,而環在纖腰的手掌,卻終於感覺到她有些窘迫的掙扎。

    他深深呼吸,閉上眼瞼,只覺嗓子裡一片乾澀。

    終於,還是強自摁捺了,掌心隔著衣衫,停在那抹纖巧的骨痕上,身子卻壓了下去,把那滾燙的呼息,貼緊她的一側面頰。

    「旖景,我今日中了算計。」半響,方才苦笑。

    「究竟怎麼了?」

    她尚且帶著絲情迷黯啞的嗓音,讓他血液又是一陣急熱翻湧,終於倉惶起身,徹底放開了她,卻終是不捨遠離,仍坐在床沿,面孔轉向一側,努力平息著慌亂的氣息:「晚宴上飲酒有些多,香河縣令安排了一間客房小憩。結果那縣令只以為我似京中紈褲,在房間裡燃了迷香,又安排了個侍女……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而更加巧合的卻是,那侍女竟然與旖景很有幾分相似。

    多虧意志堅決,才沒有踩入溫柔陷阱,只是因吸了一刻迷香,原本就覺灼躁,當回來客棧,又見到了她……儘管虞渢說得並不仔細,旖景大概料到發生了什麼,才如醍醐灌頂,醒悟過來他今日不同以往之緣故,這時細細一打量,越發看出他神情頗顯痛楚,極盡摁捺,抓著床沿的指節,蒼勁突起。

    大概,很是難忍吧。

    一念及此,旖景面上發燙,這才發覺自己衣襟散亂,連忙翻身坐起,略微整理,又看虞渢,鬢角細汗瑩瑩,衣領處露出的一截脖子,色澤竟已深紅。

    心上一處,又是一軟。

    「渢哥哥,聖上有旨,假若我能勸服你回京……便會賜婚。」話說到此,旖景只覺自己便連髮根處都扎扎發緊,慌亂地垂眸,咬緊了唇角。

    她原本就是他的妻子。

    她不想看他痛楚。

    假若……

    「傻子。」卻忽又被人摟住懷中,一聲輕歎,在她發頂。

    「我怎會這般輕怠,定是要等到同牢合巹那日。」

    語音黯沉,卻縱容如故。

    怎不讓她眼角酸澀,忽而浸濕。

    下意識地環上他的腰,又感覺到顯然一陣顫慄。

    「灰渡說安神香能解,只是旖景,假若你不願先回客房……」虞渢無奈一歎:「怕是什麼香都不頂用,只能讓灰渡將我打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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