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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9章 疑似遣散,同生共死 文 / 剎時紅瘦

    午時,虞渢一行已在距離并州城三十餘里外的官道,途經一驛,方才略作休息。

    因著這突然的一道諭旨,連夜奔波,未經合眼,京都發生那起莫名其妙的命案與金相遇刺,兼著湘州本來不會發生的疫情,三件事情,表面上看沒有絲毫聯繫,也極難引起旁人懷疑。

    可對於虞渢來說,則都是偏離前世軌跡的事件。

    無疑,這一世因為諸事更改,有的「注定」,已經發生了變化。

    與他安慰旖景那番「饒幸」言辭不同,在虞渢心裡,委實已經篤定湘州疫情為子虛烏有,正如他後來分析那般,十之**是金相已經決定了破釜沉舟,聯合湖南都司欲行謀逆之事。如此便也解釋了姚會那個一無是處的紈褲何故「醉死妓坊」,還有朝不保夕的金相何故突然「遇刺」。

    旖景的直覺不錯,這是一個陷阱。

    金相那一出,顯然便是苦肉計,目的大概有三,一是拖延時間,防備著聖上大怒之下,將他立即收監或是軟禁,使他無行事之機,金家畢竟是大隆功臣,自從建國,三十餘年來呼風喚雨、權傾三朝,若無罪證確鑿,聖上突然將金相治罪必引朝野震動,莫說朝臣中金相黨羽會群情憤起,更要顧忌的是直隸與外郡那些追隨金相多年的執兵衛所,金相這一傷,將事情突然導致了撲朔迷離,又因「養傷」之故,自是不能回應秦相一黨的指證,聖上無論如何,都得等他「痊癒」。

    其次,只怕也是有讓聖上放鬆「警惕」之意,畢竟太醫診斷金相傷勢極險,這苦肉計如此逼真,金相「死裡逃生」「傷重不起」,自是沒有精力謀劃詭策。

    再次,或者稱更為重要的,只怕也是演給袁起看的一場鬧劇,好進一步將他的陰謀完善,使袁起信之不疑。

    那麼姚會的死,也是為了讓袁起相信金相「起事」的陰謀。

    虞渢相信聖上並沒有洞察金相已生謀逆之心,對湘州疫情一事應是半信半疑。

    多數是懷疑金相「斂財」之計不僅將常信伯拉了下水,同時也將袁起帶入泥潭,因而,才會一封諭旨,調自己前往「賑災」,關健是要察明疫情真相。

    不能是秦相,否則世家們定會以此為把柄,對執兵之勳貴大加打擊,從而使黨羽涉入兵權。

    所以,才會讓自己前往湘州。

    也只有經歷了一遭的自己與旖景,才能敏銳地洞悉湘州疫情一事為子虛烏有。

    金相,到底還是清醒了。

    明白他已經是身陷絕境,並且醒悟過來,自己才是他真正地對手。

    金相這回,出手也算狠准。

    應是料到聖上不會讓秦相過多涉入「疫情」一案,一旦湘州「瘧疾滋生」,聖上必會遣自己前往。

    他沒有隱瞞旖景,告訴她金相的盤算必然是要利用他為人質威脅父王屈從。

    儘管昨夜在趕往并州的途中,他已經推測出金相的全盤陰謀,並且有了看似周全的安排,但能否如償所願化解這場迫在眉睫的內亂,委實也只有五成把握。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到底還是欺瞞了她,因為並沒有十成把握能安然歸京,這一別……這時,驛站這間簡陋的客房裡,虞渢半靠竹榻,一手撐著額頭,似乎閉目養神。

    整整一夜,思維沒有片刻停歇,他是真的覺得有幾分疲憊了。

    這一閉目,黑沉的視線裡,滿是她依依惜別的不捨,不忍放手的擔憂。

    才說等并州疫情平息,便會爭取他們的將來,可誰料這惡浪風波竟才開始,而這一次險情,更是生死攸關。

    若他一去,再無歸日……

    心裡是如壓山石、五味雜陳,晦澀遍佈眼角,讓他眉心急蹙。

    假若再無歸日,最遺憾的事,也許是那一個始終不曾出口的問題——旖景,撇開心裡的愧疚,我是否,還仍是你心頭最重?

    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他這些時日以來,一直繞開不去面對的疑問,他不想假設那一世如何,他們之間的糾葛早已注定,於他是兩世不能自拔的愛戀,於她則是一生難以釋懷的悔恨,可是因為這突降的生離死別,讓他再不能迴避。

    莫說他無法知道答案,只怕就連旖景,也沒有仔細梳理過其中脈絡,但唯有一點肯定,當他赴險,對她一定是漫長的煎熬,當他不能平安,她也一定會痛不欲生。

    比起兒女情長、兩相廝守,他的安好,才是她心頭最重。

    所以,將密函給予,將安危托付,是知道她一定會參與進來,竭力助他計劃實施,即使擔憂難免,可因為大局,她也會逐漸冷靜,這樣,也許就沒有心緒與時間付予傷感憂慮,這樣,這一次離別或許就不算太過漫長。

    假若是不好的結果,當她已經竭盡全力,及到後來,也許心裡的愧疚便不會那麼濃重,才能……逐漸將他忘記。

    但假若還有重逢的時候,虧欠他的,這次已經還清,那麼是否,她也能誠實的面對真心。

    到了這一步,他還是深陷在「貪慾」裡,渴求她不摻其餘的,一心純粹。

    唇角輕輕牽起一笑,甘苦參半。

    而這時,守候在榻側的「一文一武」也是各懷複雜的心情。

    晴空不過單純地擔憂接下來的這場日夜兼程,世子身子單薄,不知怎麼受奈,不免「大逆不道」地暗誹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虧得往常還稱如何關切世子康健,這折騰起人來,竟然毫不顧惜,滿朝文武百官,難道都是庸人,這防疫治疫竟就離不得世子不成?并州一事,已經累得世子病了一場,比從前更加清減,眼看著大功告成,歸京指日可待,一紙詔令便又將人調去了千里之外!

    而灰渡因為職責不同,往常參與涉及不限於世子起居,這時心情更是複雜一些。

    這事不對!

    從聖諭一抵郫南,世子一番安排……

    竟然不讓江漢隨行,那每月施針又當如何,再者,湘州有疫情發生,世子身邊怎麼能缺得了一個信得過的識醫之人?還有,今日竟然將賈中郎也留在了并州,說是讓他督管賑災事務,世子既已將諸事安排妥當,又知大長公主與三皇子兩位必不會袖手,讓賈中郎再留下,豈不是多此一舉?倒是有幾分讓江漢與賈中郎避禍的意思。

    難道說,這次湘州一行甚險?!

    再又想到,剛才將數萬劑黃花蒿裝船,一應官員都以為世子要行水路,畢竟前往湘州,山長路遠,水路既為便利快速,又不致受更多顛簸……可世子竟稱自己因身子羸弱,有暈船之症!

    他長隨世子身邊,當知世子絕無此症。

    這是為何?

    一思及此,不由疑惑地看向「小憩」的世子,卻不防與兩道目光遇了個正著。

    虞渢已經微睜眼瞼,看向灰渡正在思量。

    「世子,您醒來了。」灰渡連忙起立靠前。

    虞渢略略坐正了身:「渡,你乘快馬,前往湘州,暗察湘州疫情一事是否屬實。」

    灰渡微微一怔:「世子是懷疑……」

    「我已令押運黃花蒿之衛部於潭城登陸,等候指令,若湘州疫情嚴重,你便令他們不需等我匯合,即刻前往湘州。但若湘州並無疫情……」虞渢略微沉吟,甩出一枚令牌:「疫情既直達天聽,想必為保萬全,湘州諸官也會佈置假象,僅憑一人之力難以察明,你聯絡當地天察衛,務必摸清事實,若此事為子虛烏有,也讓人將黃花蒿送入湘州,但叮囑押送衛部,切不可過問疫情,假若湘州官員有異動扣押之行,也不可反抗。」

    押送黃花蒿之羽林衛也就二十餘人,寡不敵眾,若奮起反抗,也是白折了性命,更重要的是,假若這二十個天子親兵因為與袁起對恃被斬殺,無疑會將事情提前惡化,更將袁起逼向破釜沉舟的境地。

    自從存了剷除金相的打算,虞渢自然調察過與金相交往密切之勳貴,尤其是執掌衛軍之都司衛所官員。

    與常信伯、寧平候這類承襲父職的二代守將相比,袁起是眼下大隆為數不多的,曾親自隨高祖起兵的一代領將。

    其人重義,行事也算謹慎,又因曾有奠定江山之功,故而在湖南省府湘州威望極重,秦相黨羽曾打算在湘州知州等職上安插親信,屢屢謀而不得,就連朝廷任命之布政使、按察使兩個最高行政,皆被袁起威望「征服」,若說袁起在湖南一手遮天,也不為過。

    但袁起這人倒還忠直,並不似那些盤剝民產的貪婪之輩,故而,無論高祖、還是先帝,對袁起極為信重。

    大隆建國時,袁起年齡不曾及冠,資歷不足,任職自然不高,僅是一個千戶。

    後來升任都司,統管一省衛部,實在離不開金准父子之大力提攜,故而,金榕中眼下於他有一層知遇之恩。

    並且,當年征戰疆場,威國公姚眺對袁起曾有救命之恩,後,威國公更是將袁起收為義子。

    但袁起卻是老楚王即虞渢祖父之舊部。

    也正是因著袁起重義忠直,並有這麼一層「舊情」,虞渢才有那五成將人勸服的把握。

    虞渢猜測,就算袁起因為姚家,被金榕中「挾恩圖報」,畢竟是行反逆之事,這有悖於袁起一慣忠直不阿的原則,他這時,應當還有幾分猶豫,再加上自己這個人質還未抵湘,袁起應當不會對天子親衛痛下殺手。

    心存躊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

    但假若袁起不由分說,便將羽林衛斬殺……

    此行風險無疑更大。

    而對於灰渡來說,這時當然不知世子那些盤根錯節的籌謀,但聞世子令下,更加篤定了此行必不單純,居然……抗命!

    灰渡單膝跪地,抱拳急稟:「世子,恕屬下無禮,此行必然凶險,屬下誓死不離世子左右!至於暗察湘州疫情一事……屬下可安排親信執行,令他以性命擔保,絕不負世子之令。」

    晴空先是被灰渡抗命嚇了一跳,又細細咀嚼這一番話,尤其當品嚐到「必然凶險」四字,一雙眼睛瞪成了銅鈴,驚疑不定地直盯著灰渡。

    虞渢握拳,揉了揉眉心,他的確不打算讓灰渡與晴空跟著犯險,想不到竟然被識穿。

    旋即肅顏:「渡,此事非你不可,你既知此行兇險,當明白眼下每一步棋,都是生死攸關,我只信得過你。」見灰渡黝黑的面孔一沉,還是不願領命,虞渢眉心更鎖:「險情不在途中,而在湘州城內,我向你保證,會在安全之地等你與我匯合,否則不會踏入湖南境內。」

    「世子,敢問您讓江漢、賈中郎留在并州,可是讓他們避險之故?」灰渡這回,卻像是決心抗命了,有此一問,自是信不過虞渢之言。

    「倘若你執意抗命不遵,這就去吧,因你這般留在我身旁,也是於事無補,倘若憑你一人之力就能保我生死,又何稱險情。」虞渢也冷了語氣,毅然決然。

    「世子!」灰渡大驚,卻見虞渢已經又靠回竹榻,閉目不語,情知主子心意已決,只得咬牙領命,卻又說一句:「世子,倘若屬下聽聞您有……任何萬一……決不苟活,世子莫要以為支開屬下便能了事。」

    掌心狠狠捏著那枚令牌,另一膝也隨之跪地,重重叩首。

    「渡,我剛才之言字字為真,此事的確非你不可,切記你身上職責,關係重大,萬不可有一絲輕怠疏忽,我會在荊州等你覆命。」當見灰渡負氣一般,轉身往外,虞渢終於還是一句。

    而眼下,便只剩晴空……

    「才子」尚且愣怔,呆滯地目送灰渡離開,半刻才緩過神來,一側臉,便見世子正盯著他打量,立即學著灰渡方纔,「砰」地一下跪在地上:「世子別想打發了小人,連小人都走了,還有誰能給世子做飯。」

    虞渢失語:你那手藝……

    「晴空,此次不同以往,你甚至不似灰渡,還有一身武藝,就算跟著我去,也不頂用……」

    「是,小人手無縛雞之力,小人沒有灰渡那武夫能幹,但是世子,假若您讓小人離開,小人這就……投河……不,小人識水性,投河死不了,那就上吊、觸柱、割脈……」

    「罷了罷了,你跟著吧。」虞渢腦子「突突」地疼,輕歎一聲,若非灰渡識穿,他原本還打算找個借口把晴空打發回京,眼下,怕是艱難了。

    只願一切籌謀盡能中的,此行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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