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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3章 一人醉死,一人遇刺 文 / 剎時紅瘦

    什麼人能貼切地詮釋無所不在?

    旖景的答案是——三皇子那妖孽!

    當她在并州的生活進入九月,有大長公主縱容,又再無政事煩心,原本是該悠閒怡樂,帶著秋月、夏柯遊街賞館,大嘗美食,自然,當發現有食肆菜餚鮮美,茶點飄香,便推薦給忙於政務的世子。

    兩人相約,本應是卿卿我我的時候。

    才到食肆,便聞身後一聲——五妹妹!

    某妖孽眉飛色舞,神情舒泰,抱拳稱道「好巧」,壓根不在意旖景眼裡的火光,舉手便搭著一旁虞渢的肩膀彷彿親如手足,大言不慚地提出要「叨擾一頓」。

    如此巧遇,竟是一次不落。

    非但僅只,就連旖景並無與虞渢有約,一人游手好閒之時,「五妹妹」的喊聲也時常高調響起,市坊、城郊、茶樓、酒肆、甚至樂坊!

    尤其是在樂坊,旖景與秋月、夏柯三人成行,翩翩風度,玉樹臨風,正欲在迎客郎的奉迎下入內,定個雅座領會一下并州首屈一指的清樂坊脆鸝館,與京都千嬈閣的樂娘們誰強誰弱。

    「五妹妹!」

    迎客郎頓時滿面黑線,這處雖是清樂坊,不比得那些妓坊勾欄,卻也是風月場所的範疇,謝絕女客的各位。

    被拒門外,旖景暗暗咬牙,對某妖孽憤然而視,偏偏三皇子毫不自覺,笑出兩排白牙,眼角生媚:「我是路過,這處是個什麼所在?」

    秋月與夏柯咬唇挑眉,默默低頭,看著自家主子粉拳緊握。

    既然不得清淨,旖景乾脆閉門不出,收心斂性地留在公主府裡,拜楊嬤嬤為師,學習洗手做羹湯的技藝,好不容易學會了幾道家常菜,又在晴空半點不專業的「指導」下,熬煮成一盅滋味怪異的藥膳,趁著這日虞渢得閒,旖景悄悄下廚,半下午忙碌,準備了幾味膳食,連著藥膳送去東院「獻寶」。

    虞渢正自驚喜,兩人才剛就坐。

    「遠揚可在?」住在西院的某人不請自來,一臉無辜,毫不客套:「本有公事請教,不想卻有此等口福。」

    更不說茶廳裡,不知幾回,旖景與世子話還沒說幾句,妖孽如有神會,或者捧著一疊公文,或者端著兩個棋盅,不是商談政務,便是請教棋藝。

    「三殿下同為欽差,卻甚是得閒。」

    當有一回,旖景滿懷憋屈地禁步閨閣,倚窗而坐,拿著卷詩詞集說解悶,又聞一聲「五妹妹」,抬眸,但見那煙眉輕斜,眸光爍爍,一身鴉青暗紫卷草紋氅衣的三皇子立在窗下,手持一支玉簪花遞上時,旖景總算忍無可忍地疑似諷刺了一句。

    佳人不解贈花意,三皇子卻毫不覺得挫折,未請而入室,反客為主,將那枝玉簪自尋了個翠綠的芳樽插入,捧著放至書案,左右打量欣賞,謅出兩句酸詩,又轉身從隔架上,翻找出旖景從錦陽帶來的好茶,抬手扔了一枚金瓜子,讓被天上掉金子砸出驚喜滿面的秋月沏好呈上,扣在手裡悠悠的品。

    「我與遠揚分工不同,他的事務瑣碎,自然是早出晚歸,我不過只有一件,便是讓那些權貴心甘情願地多掏銀子,別那麼斤斤計較,但這事要皆大歡喜,莫引怨憤滿城,卻甚是不易,故而,還有循序漸進,從長計議。」三皇子十分誠懇地匯報工作。

    旖景:殿下,我不是要知道你的細節,諷刺你懂不?

    「如此,不知殿下時時留意著我的行蹤,會與正事有何助益?」

    三皇子大詫,唇角一頹:「五妹妹誤解了我,委實都是巧遇,好比今日,正巧看見西院裡玉簪抽蕊,才折了支最嬌美的,給五妹妹案上添一新色。」

    旖景:好吧,我甘拜下風。

    「五妹妹可知金相遇刺一事?」妖孽生怕旖景惱怒之餘將逐客令脫口而出,連忙拿新聞說事。

    遠在并州,邸抄到不及時,旖景自然不知,大為詫異:「金相遇刺!」

    「據說金相兩日前回府途中,被死士攔途,雖相府侍衛奮起抵抗,但……」

    「人死了?」

    「還活著,只是被利匕刺入後腰,聽說傷勢頗險。」三皇子一說京都之事,倒收斂了幾分妖嬈,眉心輕蹙:「京都最近不甚太平,數日之前,姚家那個敗家子莫名其妙在妓坊裡醉死了,順天府始終沒察出究竟。」

    這事旖景倒聽虞渢提過一句,還不及細談,就被這妖孽打斷!

    死者姚會,正是當年威國公的嫡孫,因著賢妃姚氏當年假傳高祖遺命,欲奪大位,雖威國公並未助女兒,但他瘁後,姚家依然失了爵位,姚會他爹至此鬱鬱,四十歲時就躲去山中「煉丹」,沒幾年就「羽化」了。姚會再無人管,又沒有入仕的機會,紈褲得忘乎所以,而立之年,尚未娶妻,倒是妓坊裡有個花娘給他生了個兒子。

    雖家門沒落,但宗族體統還在,姚家怎麼也不會接受妓坊出身的主母。

    姚會也不在意,一月當中,只有逢五逢十在家,在老母親跟前盡孝,其餘時候,竟然都在妓坊醉生夢死。

    這麼一個廢人,應當不會有人記掛,心心唸唸地謀殺他。

    但緊跟著就發生了金相遇刺,倒是讓人不得不重視。

    「我雖覺得事有怪異,卻想不透其中關節,不知五妹妹有何見解?」三皇子一本正經地問。

    旖景:我的見解就是……怪異。

    「莫如等遠揚晚歸,咱們一快碰頭,看能不能洞明其中蹊蹺。」三皇子遂又提議。

    旖景已有一句話,憋屈了許久:「殿下,您何時與渢哥哥化干戈為玉帛了?」當初,世子可算計過這妖孽,讓他「折」在千嬈閣,並失了御賜玉印,後來因姐姐蘭花簪之故,虞渢方才用玉印與他交涉,旖景就不信,這妖孽心裡沒有芥蒂。

    卻見三皇子輕輕一笑:「從前不過是小誤會,我早已經拋之腦後,遠揚在南浙一事上就幫我不少,這一回……我也算還他人情。」

    旖景滿腹孤疑,不知這「人情」一說怎麼回事。

    「遠揚在并州行事,起初甚有艱險之處,早就寄書予我,請我說服太子行事,雖是舉手之勞,不過卻也非我不可,其中原因,五妹妹當能體會一二。」

    旖景方才徹悟,虞渢當日只稱已諫聖上下詔,讓并州權貴籌集「藥款」,後來口口相傳,竟是太子上諫,旖景方還覺得驚奇,只道是虞渢故佈謠言,沒想到還真是太子上諫,要論來,假若這事傳出是由虞渢上諫,并州權貴必然滿腹牢騷,矛頭便不至齊對金相與施德一黨,雖在施德入罪一事上干係不大,卻為接下來剷除金相增添了阻力,唯有太子上諫,才有眼下的效果,而太子這人於政事不太清醒,當真只有讓三皇子這個「情同手足」出面,才能讓他毫不猶豫地依計而行。

    謊言到底有揭穿之虞,唯有「真實」才無後顧之憂。

    三殿下這回充當的,的確是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旖景暫領這個人情。

    心裡頭對這妖孽無處不在的怒氣,才減輕了幾分。

    而當晚三人那場商議並沒有實際收穫,這兩樁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件各有蹊蹺,尤其姚會之死,彷彿並無獲利者,讓人摸不著頭腦。

    「且只好當他真是醉死的吧。」三皇子最後無奈地說:「委實沒有後頭金相那樁,這麼一個紈褲是死是活也不會讓咱們注意。」

    對於「咱們」這個詞彙,旖景有些難以接受,暗暗打了個小冷顫,抬眸之時,與虞渢目光一會,兩人都有些無可奈何。

    「不知金相在這關頭遇刺,可是想要嫁禍秦相?」三皇子又問。

    虞渢卻搖頭:「并州一案到了這個地步,事實如何滿朝皆知,施德業已入獄,聖上又下令要親審,必是會追根責底,秦相已是勝券在握,怎麼會在這時行刺殺一事,若這真是金相的苦肉計……必然是另有陰謀。」

    但僅憑眼下情形,虞渢與三皇子都不能洞悉。

    臨到「散會」之時,虞渢才又對三皇子道:「黃花蒿的事情雖說解決,但兩縣受災,以致秋季顆粒無收,眼看寒冬將至,水淹之地民宅尚需修建,否則災民無處安居,災民們的衣食住行迫在眉睫,並有定河險段,當年因為佔地布耕,致使圩垸盡毀,還得重建洩渠擋閘,才能徹底根除洪澇之患,又需一筆銀子。三殿下還得盡力,至少,也得讓權貴們湊出百萬銀,不知眼下進展如何?」

    三皇子一笑:「遠揚放心,正在循序漸進,我已經有了法子,不過這事,還得靠五妹妹出幾分力。」

    旖景:又關我事?

    「具體計劃咱們改日再談,不過遠揚,明日我邀約了常山伯幾位,他們佔地不多,往常也還好義,或許能先從他們入手,先弄些銀子出來解疫區之急,聽聞遠揚與常山伯交熟,不知明日可有空閒?」三皇子當真「居心叵測」,但有應酬,都不忘捎上虞渢,為的是不讓他與旖景有太多機會獨處。

    因涉及百姓「福利」,虞渢就算明白三皇子那點心機,卻也不會拒絕,但這一回……「明日暫代州官即將來並,只怕整日都要忙著交接政務一事,抽不出空閒來。」

    這事三皇子本也知情,確定那些官員明日便會抵並,便更是放心,當然不再強求。

    次日,三皇子安安妥妥地離開公主府,與常山伯等人把盞言歡去了。

    旖景卻忽然被晴空神神秘秘地請到了一處花苑——###第兩百八十一章婚事在議,不料變故

    仍然是在公主府裡,卻在後院裡轉廊角落的一扇朱漆拱月門內。

    門上一匾,青漆已然陳舊,唯那四字鸞翔鳳翥——瓊姿倩影。

    旖景每逢等閒來逛,數回經過,都好奇那門後風光,卻見一把烏鎖拒人,她因識得匾上四字是祖父筆跡,便擔心觸及往事讓祖母傷心,從不曾問及。

    這次被晴空引來此處,見朱門已經開啟,雖知是來見誰,卻難免有些疑惑。

    步入其間,但見滿苑忍冬,這時已不是花葉繁茂時,烏柯黯啞間,果已透紅,琅琅密佈,經過春夏兩季的醞釀,這般鮮艷奪目,與那枝桿的深蒼對比如此鮮明。

    誰說無花便蕭瑟?

    穿苑而過的白石小道不附積塵,點綴其中的亭台樓閣朱漆未老,並無原本預料那般因為苑落空鎖的荒涼廢舊,可見常有拾掃,只是不忍遊玩。

    當年攜手處,景色應依舊,遺憾少一人。

    忍冬,是祖母最喜歡的植卉,這一處庭苑,定是當年祖父與祖母攜手共賞的舊景,可惜的是再游舊地,已經物是人非。

    所以,才用一把深鎖,鎖住那幽寂的心事,可是關於當年的記憶,還是忍不住常常拂試,至到如今,依然鮮明的吧。

    秋意甚涼,有風捲得袂展裙舞。

    晴空終於在一排石階下駐足,遙遙指向高處一方雕閣,青紗排窗緊閉,雕門一半微敞。

    「五娘,請先於上稍候。」晴空仍在故作神秘,滿面寫著「五娘若有疑問,便是問了我也不說」的促狹。

    卻只見旖景微微頷首,拾階而上,頭也不回。

    晴空未免沮喪,心道五娘與世子真乃天作之合,兩人都是一般地「處變不驚」,難道就半分沒有尋常人的好奇之心?今日早間,世子出門前囑咐他午後去請五娘來此,連他都甚是疑惑——世子不是忙於公務麼,眼看著就要……這會子哪還有時間與五娘會面閒談?

    又說旖景,當入那處雕閣,舉目便見一方書案設在北窗下,一枝紫豪玉管半擱硯台,硯中墨跡早干。

    不知當年,是誰在此提筆,寫下的又是什麼字句?

    而如今,這一處花苑為何卸了烏鎖?

    案前一把花梨木的長椅,明藍錦墊還是舊主喜好的色彩。

    四顧,西窗下的茶案已經設好一套青花瓷盞,風爐上的銅壺裡「汩汩」有聲。

    她推開一扇雕窗,視線便出了青牆,可見一角街景,灰瓦蒼冷,阡巷縱橫。

    才沏好茶,正一回眸,卻見虞渢已經站在門前,身上是紫錦公服,顯然剛才歸來,不及更換。

    他不知站在那裡,已經看了多久。

    四目相會,各自唇角輕卷。

    卻當他行到面前,將她輕擁入懷的時候,旖景卻下意識地看向門扇處,心裡極為擔憂那「無處不在」又突兀地一聲「五妹妹」或者「遠揚,我有一事與你相商。」

    這莫名地擔憂才一冒頭,虞渢卻已察覺,薄唇貼在她耳邊,輕笑出聲:「別擔心,常山伯的酒量甚好,估計三殿下不至申時難以脫身。」

    旖景尚還嘴硬:「誰擔心這個。」

    「怎麼,這些時日五妹妹一見三殿下便眼冒火光,不是因為他總是『無處不在』?」

    「是我擔心,三皇子用意甚是明顯。」卻忽然停止了打趣,虞渢鬆開懷抱,看著旖景:「真恨不得早些了結此間瑣事,待向聖上請旨,今後與你獨處時,可理直氣壯地拒絕干擾。」

    指尖輕輕撫過她未畫青螺,已如秀巒的眉峰,虞渢唇角笑意更濃:「昨日我見了姑祖母。」

    應是如此,今日才會在此相見,旖景心裡的猜測得到證實,忍不住問:「渢哥哥與祖母說了什麼?」

    「還能說什麼,當然是求她老人家捨我掌上明珠。」

    見旖景面上微染霞色,虞渢又再長臂半繞,擁人入懷。

    那一世,為與她結成姻緣,甚是不易,大長公主頗多遲疑,是他堅持,許下重諾,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相許,會保旖景平安喜樂,慚愧的是前一條沒有機會證明,後一條終是力不能及。而這一世,大長公主仍有顧慮——「渢兒,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若論性情、才品,將景丫頭托付給你自是放心,不過我最希望的,還是她將來能一生順遂,喜樂無憂,你也知道你那二叔不懷好意,我原本不無顧忌……不過景丫頭她心意已決,我只問你,當初你說險惡環身,不欲連累他人,眼下,可還是如此?」

    起初心意,的確如此,但奈何已然情難自禁。

    所以,他坦承了「自私」,不敢輕許能保平安順遂,唯有那一心一意,絕不辜負,一如當初。

    這一相擁,直到案上茶水漸溫,白煙散盡。

    各自品茶,那滋味繞齒甘醇,彷彿歲月靜好的怡樂有了確實的氣息。

    「可是渢哥哥,不是說今日要交接政務?」旖景忽問,下意識覺得三皇子那妖孽沒這麼好騙。

    「因早有準備,一上午的時間已經足夠,再者……」虞渢落下茶盞,輕抬墨眸:「我今日便要往疫區。」

    「這時?」旖景驚訝:「可疫區依然有新增病患。」

    「數量已經大減,疫情已得控制,眼看雨水停了,洪淹之地清淤滅癉便將展開,此事關係到能否徹底杜絕癘疫,極為要緊,既然繼任者已經抵並,我便再無留在城中的必要,去疫區監管也是保個萬全。」虞渢伸手,輕握旖景的指掌:「姑祖母知道我將去疫區,才肯借這幽靜無擾之處讓你我道別。」

    「等我回了祖母……」

    「五妹妹,雖患疫者被盡數隔離,只要防備得當,染疫的機會極小,但你若去,姑祖母豈能放心?下縣住行皆陋,姑祖母到底上了年齡,不好讓她老人家跟著顛簸,你不用擔心我,聽江漢說,那個衛冉對瘧疾防治很有些手段,眼下效果明顯,我有他二人照看,不會有萬一。」

    見旖景還是難免擔憂,虞渢再一微笑:「時日應不會太長,下月五妹妹就當及笄,我當極力在此之前平息疫情,處理好災民安置,總不能在這并州,讓五妹妹遠離親友,將及笄禮行得這般簡薄。」

    若一切順利,當佳人及笄之後,聖上便將賜婚,這是虞渢的迫不及待。

    這時哪曾料及,接下來的那場風雲突變,險象環生。

    當日,世子便往疫區,而三皇子歸來,卻一本正經地找旖景談起「公務」,以求佳人相助,還是當著大長公主的面,態度誠懇、言之鑿鑿,使人難以拒絕。

    原本三皇子手持諭旨,有憑有據,是為籌集三百萬銀的藥款,眾人皆不敢擔這抗旨不遵的罪名,但因施德入罪,十萬劑黃花蒿「充公」,三百萬銀的定額便不能作準,權貴們自然都懷饒幸,居然打破了勳貴、世家之限,團結友愛眾志誠城,採取了拖延之策,並有質疑——既然黃花蒿用量充足,那麼各家究竟應當出銀多少,便有待商楔。

    關於「占田」所得,因年深日久,究竟獲益多少難以為計,而京都佔地者,不過是補齊了這些年所欠賦稅,若依此為準,與虞渢給出的百萬限額相差甚遠。

    三皇子「工作態度」儘管散慢,度量人心卻還精準,情知在這關頭用強,雖簡單直接,權貴們有「占田」的把柄,處於被動,但到底讓人心懷芥蒂不甘,於大局並無益處,就連聖上,只怕也不希望用這般簡單粗暴的方式。

    總之便是,既要順利解決賑災款項,又要讓一眾權貴心甘情願。

    三皇子劍走偏鋒,打算從一眾權貴子弟、閨閣那處著手。

    這些時日以來,所謂「正事」無非是與那些紈褲觥籌交錯,或者是與那些「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暢談人生」,皇子屈尊,大家當然都是受寵若驚,遂被潛移默化了許多——三殿下為難,咱們可不能不幫,不過就是幾萬兩銀,算得了什麼?這基本是紈褲子弟的「義氣」;至於那些「大好青年」,聽三皇子演說了一番「遭洪之地顆粒無收,屋宇田舍盡數被毀,眼看隆冬將至,災民尚無安身之所」的擔憂,也是心潮澎湃,遂打道回府勸說長輩莫做那守財奴,引來百姓怨尤。

    至於各位家主,雖不乏意動者,多數卻還持觀望態度,不似小輩們這般熱血。

    所以,便需要旖景出面。

    勳貴這群,眼下盡數與金相離心,又聽說朝堂上一番震動,聖上竟然要親審施德,哪裡料不到金相朝不保夕,於他們來講,金相這時如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另尋靠山,才能保證家族昌盛,繁榮再續,三皇子主動示好雖是時機,可儲位問題甚是敏感,眼下,眾勳貴依然將三皇子歸於太子陣營,而四皇子有秦相為協,金相勢弱,秦相一黨便如日中天,將來四皇子前途光明,這時對三皇子「投誠」,要萬一站錯了隊……國公府當然不同,本身就是勳貴,衛國公又甚是得重,就算與秦相,不是也即將成為姻親?相比三皇子,若是能與國公府交好,豈非更為穩妥?

    無論怎麼分析,當金相勢敗,也唯有衛國公才能順勢而上,成為勳貴之靠。

    旖景雖為閨閣,可勳貴們盡都目睹了當日她與施蘭心對恃公堂,又素知這位公府千金是大長公主之掌上明珠,連太后視她,也如嫡親孫女,假若是旖景出面,與那些閨閣女兒「分析行勢」,強調這時應當捨小利成大義,完全可以代表衛國公府的立場、大長公主的意見,也從根本上打消了觀望者的遲疑猶豫。

    數萬銀對勳貴來說,或不要緊,但這些人也沒有白白「樂善好施」的覺悟,總得給他們提供些倚仗借勢,才能達到「心甘情願」之目的。

    而關於世家,相比勳貴更少了幾分棘手,這時秦相與金相正在「決一生死」,相比勳貴,他們更加應當珍惜「羽翼」,自然不會「漠視不顧」,在關健時候落個「一毛不拔」的下乘,只要勳貴妥協,世家也就迎刃而解。

    既然事關災民,又牽涉全局,更先得大長公主首肯,旖景自然不會因為「私怨」耍小性,於是接下來的時日,便開始與三皇子出席各種「茶會」「秋宴」,臨時客串了一把「籌款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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