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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兩百百一十八章 亦假亦真打情罵俏 文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40324

    「婉絲正是家母名諱。」

    青年四平八穩地落坐,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蘇直撐著桌面就站了起身,凌厲地目光直射向青年。

    宋嬤嬤卻冷笑出聲,看了蘇直一眼,眼瞼微垂,顯然不以為意,她已經清楚了蘇直的用意,無非是對宋輻的身份產生懷疑罷了,可是她並不擔心,因為早有準備,十分有把握回應質疑。

    「敢問小郎君哪年出生?」蘇直語音微顫,握在桌角的右手關節處泛著青白,可見十分緊張。

    演得真到位,宋嬤嬤挑了挑眉。

    「在下大征十年三月生人。」

    這個回答,宋嬤嬤早有預料,輕輕一笑:「難道你是婉絲的養子?」

    「在下是家母親生。」

    蘇直愕然,看向宋嬤嬤:「怎麼回事,若他是婉絲親子,又是大征十年三月出生……」

    「一派胡言罷了。」宋嬤嬤冷嗤一聲:「難道秉端會信這無稽之談?」

    蘇直蹙眉,看看宋嬤嬤,又掃了一眼青年:「敢問郎君,婉絲現在何處?」

    「家母已經病逝。」青年垂眸,面帶悲痛。

    宋嬤嬤又一挑眉:「如此,便是死無對證了。」

    青年似乎被激怒,看向宋嬤嬤:「嬤嬤當年威逼家母,稱公主若知實情,必會害我母子二人性命,家母深懷擔憂,故領著我離開錦陽京,直到臨終之前,才將真相道明,我知父親已在四年前亡故,而當年之事,嬤嬤原本知情,何故矢口否認?」

    「可笑,你說你是婉絲當年所生之子,可有憑據?我且問你,當年婉絲是在何處將你產下?當時又有何人在場,還有她是何時離開錦陽?那枚老國公相贈的信物又在何處?」

    宋嬤嬤一疊聲地追問,自然讓青年說不出緣由來,只以一句敷衍:「家母並未交待仔細,至於信物,當年已經交給了嬤嬤。」

    「還真會狡言,不過若婉絲真帶著你離京,有何理由卻將信物交給了我?」宋嬤嬤搖了搖頭,看著仍然有所保留的蘇直:「秉端,你若有所懷疑,大可直言詢問,何故找這麼一個漏洞百出的借口來試探?」

    「阿宋是疑我?」蘇直淺咳一聲。

    宋嬤嬤冷哼:「當年之事知者無非數人,不是你還有誰?別說這些廢話,既然你有疑惑,我自然會證明與你,當年婉絲尋回京都,是想讓我從中斡旋,打探公主是否能容她們母子,我怎會替她行事,惹公主與老國公生隙?可到底有關老國公血脈,我便將婉絲安排在一故人閒置的屋舍,那故人原本公主也認得,是宮裡出來的宮女,但她卻不知其中仔細,只道婉絲是我遠房表妹而已,當年我因著在公主身邊貼身侍候,也不能日日出府關照,便委託了她時常照顧婉絲,婉絲產子時她恰好在旁,後來婉絲將孩子托付給我也是她親眼所見,就連婉絲離開錦陽,也是她送去的渡頭,你若還有疑惑,莫如與我去見一見故人,聽她親口言說。」

    宋嬤嬤說完,也不願再與那青年廢話,轉身就走,蘇直自然是緊隨其後。

    那青年踱於門外樓廊,目送著宋嬤嬤與蘇直出了客棧,方才折返,將門內下栓,伸手往木桌靠壁輕敲兩下。

    卻聞一陣「軋軋」之聲,卻見角落裡的矮腳雙扇門竟然往左移開,露出一個門洞來。

    杜宇娘與旖景一前一後地行了出來。

    旖景打量躬身一揖的青年,帶著些笑意。

    「五娘稱他一聲玉郎便是。」杜宇娘引薦:「別看他這時面帶病色,卻不是真面目,為了以防萬一,日後被人又認了出來,這才僑裝打扮。」

    玉郎卻有些慚愧:「似乎是讓人識破了,壞了五娘的囑托。」

    旖景連忙還禮:「玉郎多禮,只是要的就是被她識破,並且頗有收穫。」

    杜宇娘笑道:「玉郎別擔心,我早料得五娘不會行這般淺顯之計,她可是足智多謀的,好了,咱們也別在這廢話,午正已過,肚子早就餓了,還請五娘移步。」

    三人行出客房,沿著樓廊往左,拐進西面的一排,直到最邊上的屋子,杜宇娘才推開門扇。

    旖景才一進去,但見虞渢正坐在窗下,披著件石青大氅,扭頭看了過來。

    見旖景驚愕,杜宇娘才笑道:「甄茉之事也多勞世子,既然為此設宴,當然是得請一請他。」

    虞渢見旖景一身男裝扮相,青絲高束,比起往日的清秀婉麗更添英姿勃勃的風采,眼睛裡便恍過一絲亮色,唇角隨之噙滿笑意。

    杜宇娘推了推旖景:「先請入坐吧,奴家喚人傳菜上來。」

    旖景似乎這才回神,笑著說道:「有勞姑娘也安排一下我的隨行丫鬟和侍衛。」

    玉郎正要落坐,卻被杜宇娘拉了一把,讓他跟著出去了。

    虞渢卻也不問旖景今日來白沙渡的緣由,自然而然地伸手過去,握住少女的指掌:「聽說五妹妹昨日過了王府,去尋阿薇?」

    旖景笑道:「原本有一事相詢,卻沒有想到正值年節,阿薇應當是回了自家,還想去尋渢哥哥對弈一局的,你卻入了宮。」

    「這些時日聖上多有召見,當真不巧。阿薇的兄長年節裡來了京城,她這才回家住些時候,五妹妹所因何事?」

    旖景前些時候,總聽幾個丫鬟抱怨今冬氣候怪異,才下了一場雪,未及積厚就收了勢,被這麼一提醒,旖景回憶起遠慶五年發生的一些事來——不僅僅是錦陽氣候怪異,似乎南邊這個冬季也少雨雪,一直到春季,竟然發生了春旱,災情雖不嚴重,可有些藥材的產量卻銳減,偏偏到了夏時,華北又發生了洪澇,引發了一場瘟疫,似乎急缺一昧藥材,以致華北藥商坐喊高價。

    她原是想找江薇打聽一番,治瘧所需的藥材,好提前買進一批,若疫情暴發,可平價售出,賺取利潤的前提下,看看能否將藥價平抑下來,也好為「蒼生」略盡薄力。

    只這未卜先知的事兒卻不好與虞渢道來,便說:「無干緊要的事,原是想打聽一昧藥材,後來才想起自家產業裡也有一個藥鋪,倒不必再勞煩阿薇。」又好奇地問道:「阿薇的兄長可是聲名遠揚的『送子聖手』?我彷彿聽阿晴提過一句。」

    虞渢頷首:「江漢的本事可不僅這一點半點,他雖然年輕,可要論醫術,卻與清谷先生不相上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比如婦人之症,就遠比清谷要擅長。

    旖景聽虞渢說了江漢一二件閒事,瞧出他與阿薇這位兄長似乎頗為相投,不知為何,心裡的那些好奇就減淡下來,眼睛只往窗外看,顯出幾分心不在焉來,卻覺交握的指掌一緊,他修剪得整平的指甲,淺淺地與她柔軟的指尖廝磨。

    屋子裡有些清冷的氣氛,就此蘊染上曖昧的熱意。

    虞渢沒有再繼續話題,只噙著抹笑,看著旖景那張心不在焉的面容上,蕩漾開來一抹淺淺的櫻紅。

    他原本以為她會羞澀,或者會下意識地輕微掙扎,卻見她只是淺咳了一聲,竭力不動聲色。

    「渢哥哥,你早知這客棧是五義盟的產業?」旖景裝模作樣的四顧,打量這間包廂,剛才在外頭草草一眼,且還以為是間普通客房,豈知內有乾坤,佈置得十分精美,比起平安坊裡那間遠近聞名的四珍閣最為豪華的「雅室」,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虞渢遂也「不動聲色」,神情裡還是那般雲淡風清:「我與五義盟來往得早,自是知道此處才是他們在京都的分堂,至於千嬈閣,不過是個聯絡點而已。」

    杜宇娘便是聯絡點的聯絡人,但千嬈閣本身卻是與五義盟無關的。

    「渢哥哥可見過五義盟的首領?聽說是極端神秘的,連小姑姑都不知他的底細。」旖景很快也找到了新的好奇點。

    「不曾見過。」虞渢說道:「但凡這些江湖幫派,多少對貴族、朝廷都有些戒備,儘管連天家都默許了五義盟的存在,他們卻也不致全不設防。」

    大隆建國以來,對東明末年許多「暴力幫會」實施過清剿,五義盟還能在「默許」下存在於今,與他們曾助高祖奠定江山不無關係,另一方面,也多賴於五義盟自從天下初定,就不再行「殺人越貨」的惡行。

    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旖景略微有些沮喪,又說起那個玉郎:「聽杜宇娘的意思,原本相貌是十分出眾的,待會倒要讓他露出真容,讓我開開眼界。」

    這話怎麼聽都有些「不懷好意」,虞渢眼光微斜,看著旖景興致勃勃的模樣,眼角輕佻。

    一時沉默……旖景半響才回過味來,難道世子是在「拈風吃醋」?眼睛裡便略微帶了些促狹,斜眸看過去時,卻見他正看向一面壁上垂著的繡畫,窗外不甚明亮的天光,柔和地籠罩在他的面頰,卻越發襯得一管鼻樑清挺,面部輪廓明晰,相比前年重逢時,溫潤少年似乎正在漸漸蛻變,雖然還是風度翩翩,可眉宇唇角更添了毅色。

    熟悉裡,似乎又透著些微陌生,但只要看進那雙遂若幽潭的眼睛,卻總能找到熟悉的清潤,這樣的感覺,讓旖景頗覺得複雜,一時看得移不開眼。

    虞渢依然全神貫注地「欣賞」著繡畫——那峭壁與蒼鷹,青天烏巖。

    直到包廂外響起紛沓的步伐聲,與杜宇娘的笑語。

    虞渢才看向旖景,輕笑之間,將一握的手掌,移向自己膝頭。

    旖景似乎這才意會到兩人尚且十指相牽,開始不安起來,小手這才開始掙扎,卻怎麼也脫不開掌握。

    「渢哥哥……」軟軟地哀求。

    「渢哥哥!」略微羞惱。

    「渢哥哥……」更漸焦急。

    虞渢淺咳:「五妹妹可還對玉郎的真容好奇?」

    旖景目瞪口呆。

    門上青紗外,漸漸顯出了人影,虞渢尚且正襟危坐,捉牢了那像尾調皮的魚兒一般,想要掙得自由的小手。

    旖景只好服軟:「渢哥哥,我說著玩兒呢,不好奇,一點不好奇,絕不會提出要看玉郎真容。」

    放手的時間恰到好處——當杜宇娘領著幾個跑堂,托著美酒佳餚入內之時,剛巧看見旖景臉上尚且帶著些慌亂,卻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虞渢抬眸,看向杜宇娘身後,唇角的笑容卻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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