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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個誤會,或生事故 文 / 剎時紅瘦

    旖景從楊嬤嬤手中接過李老爺的名帖,草草看了一眼,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卻聽大長公主問道:「四丫頭先說說,若是你,應當如何回復。」

    四娘想了一陣,笑道:「總不會告訴他渢哥哥的身份,但若是不加理會,看來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莫不如見上一見,告訴他咱們的門第,也就一了百了。」依四娘想來,當對方知道她們是國公府家眷,大概也就料得「那位小郎君」身份非同一般,並非肖想得的,也就知難而退了。

    大長公主微微頷首,只說了一句:「這也還使得。」

    便讓旖景自己處理了這事。

    旖景先問萬嬸子:「來者是管家,還是家主?」

    「今日來的是家主,倒不像昨日管家那般無禮。」萬嬸子笑道。

    旖景微微頷首,便囑咐楊嬤嬤:「有勞嬤嬤出面,見一見這位李老爺,就說貴客已經離開,他的意思咱們回京之後,再能轉達。」微微一頓,笑著說道:「嬤嬤讓兩名侍衛換上革甲跟著就是,並不用直說咱們門第。」

    當楊嬤嬤出去之後,旖景見大長公主笑而不語,這才解釋道:「這位李老爺既然是經商之人,想來有些見識,見他今日遞來名帖拜謁,尚還知禮,可見不是興師問罪來的,孫女兒是閨閣中人,不好見他,又認為若是告知咱們的來處,接下來的日子只怕不會清靜,此地離縣城不遠,村子裡也居住著一些士紳,若知祖母您親臨,前來拜會之人只怕會接踵而往,祖母若是拒而不見,似乎又有些欠妥,若是一一接見,又不勝煩擾,故而,我只讓兩個侍衛換上革甲,依李老爺的見識,當知咱們是京中勳貴了。」

    隨行能有親兵者,無非候爵重臣,李老爺一見,當會心知肚明,同時也能領會貴人不欲張揚的意思,再不會刨根問底那般不識趣。

    旖景是這麼打算的,但陰差陽錯,竟還是被李老爺知道了她們的來處,同時,又產生了新的誤會。

    且說楊嬤嬤帶著兩名身著革甲的侍衛,才行至門廳,與李老爺一會面,當即就見剛剛還意氣風發的富商,目光凝固在腰懸長劍,革甲披身的侍衛身上,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半響不眨眼。

    楊嬤嬤輕咳一聲:「李老爺久候了。昨日之事不過一場誤會,勿須放在心上……」還不待將旖景的囑咐交待完整,便見李老爺瞬間醒悟,折腰往下拜個不停:「不敢不敢,是小民冒貿,還望貴人寬宏大量,不敢叨擾,這就告辭。」

    踉踉蹌蹌就往外頭衝去,楊嬤嬤尚且不及說聲好走。

    卻正在這當頭,又有一個金冠玉面,身著金繡玉袍的少年剛好在門外下馬,李老爺不敢直視,只往他身後這麼一溜眼——齊刷刷兩排身披鐵甲,腰懸長劍的侍衛,還有黑錦勁裝滿面沉肅的長隨,頓時將李老爺嚇得怔在原地。

    只聽楊嬤嬤驚訝地說道:「三殿下,您怎麼……?」

    咱們三皇子當然不會留意李老爺,笑著邁進院門:「特來拜會姑祖母……」

    李老爺只覺耳畔轟鳴!

    「三殿下」之稱已經毋庸置疑,能得三皇子稱一聲姑祖母者,還會有誰?!

    不敢多留,恨不得插翅而逃,直到回得家中,一股子冷汗才「嘩嘩」地流淌下來。

    李婦與大娘子早盼了多時,聽說李老爺歸來,忙不迭地迎上前,一個先問:「老爺可曾教訓了那家一頓,哼,也讓他們知道這是在誰的地頭上。」一個迫不及待:「爹爹可曾見到那位郎君,可打聽得他姓甚名誰,可曾告訴他要上門提親……」

    李老爺盯著妻女,鼻翼翕張,好不容易強忍住揮巴掌的衝動。

    偏偏那管家還湊上前來添亂:「老爺,莫如知會一聲縣令大人,告那人一個『蓄意行兇』,他若不服,只將人扣住……」

    話還沒說完整,臉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緊跟著就是一個窩心腳——

    「我打死你個不長眼的狗奴才!顯些給我惹來了滔天大禍,還敢搬弄是非……」

    李老爺擼袖子撩袍子,衝著管家一場打罵,直到精疲力竭,才跌坐在椅子裡,尚且不解氣,指著目瞪口呆的婦人:「還好我沒聽婦人之言,不問青紅皂白興師問罪,你可知那莊子裡的貴人是誰?!」又教訓女兒:「別再發那些個春秋大夢,什麼小郎君小郎君,那是三殿下!早不該慣得你挑三撿四,我這就回孫家去,擇定吉日讓你和大郎成婚。」

    李大娘子先是震驚得目瞪口呆,又轉瞬清醒——天啊,她竟然見到了三殿下的真顏!又聽說要把她嫁給孫郎,一嗓子哭喊還不及出口,卻見她家二妹滿面怒氣地衝進門廳——阿爹可不能如此,大姐她根本就看不上孫郎,他卻是我的心上人,若阿爹要棒打鴛鴦,我就削髮!

    李老爺看著一雙「寶貝女兒」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旖景自然不知道李家的一番「震動」,眼下的她,正在與妖孽鬥智鬥勇。

    要說三皇子,原本在別苑「感懷」,閉門「療傷」,一恍數月,忽有灰渡求見,轉告他再不回京,只怕要錯過「好事」,三皇子便知南浙之事定是大有進展,政局風波將至,該得他大展身手,原本是想快馬回京,豈知路經香河,卻聽「耳目」稟報大長公主與幾位小娘子正在農莊「消暑」。

    心念一動,就折來了這裡,果然,見到了旖景。

    這時,他正厚顏纏磨著旖景「盡地主之誼」。

    當著大長公主的面,旖景不好沖三皇子橫眉冷對,只得答應下來,根本不想領著他閒逛,只應酬般繞著莊子轉了一圈兒。

    「五妹妹,我有話與你一談。」眼看著旖景就要帶著他回宅子裡去,三皇子微笑駐足,斜挑著眼角,睨向夏柯與秋月。

    顯然,是要單獨一談。

    旖景正欲拒絕,卻又心念一動,或者可從這妖孽口中,打聽出世子於他究竟有什麼「約定」,還有表姐之死,她一直耿耿於懷,總覺得與三皇子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或可趁這個機會,嘗試著找出破綻。

    便沖兩個丫鬟微微頷首。

    跟著三皇子走出幾步,站在隴頭樹蔭裡。

    「五妹妹可是對我有什麼誤解?」三皇子眸光閃爍,唇角抿著有意的落寞。

    旖景只覺得「惡向膽邊生」,有點揮爪子上臉的衝動,挑眉帶笑:「殿下何意?小女怎會對殿下有誤解?」

    「黃五娘的事。」三皇子並不晦言。

    旖景閉了閉目,好不容易才維持住笑意:「殿下對表姐『一片真誠』先是御前請醫,又是佛前求庇,表姐不幸故去,殿下又『肝腸寸斷』『閉門悼念』,如此情深意重,引多少京都女兒感懷,小女豈敢對此生出誤解?」

    還真是,咄咄逼人,無非是指責自己虛偽,三皇子微微一笑。

    旖景逼視著妖孽,回以一笑:「難道小女所言不實?」

    「五妹妹何必冷嘲熱諷,我能騙過天下人,卻騙不過你,你,是知我底細的。」

    還真是大言不慚,連裝模作樣都放棄了,旖景心中惱怒,冷哼一聲:「我只為表姐不值。」

    「最不能勉強的,便是人心,我對黃五娘無意,難道就是不可原諒之錯?」三皇子不以為意,唇角笑意卻是一收:「五妹妹難道不知,黃五娘故去,我也是受害之人。」見旖景不屑一顧,三皇子又是一歎:「這一門姻緣,雖是皇后看好,為的是讓我與建寧候聯姻,故而得候府與國公府皆成太子倚靠之勢,但於我而言,卻也是退而求其次的『良緣』,我之抱負,五妹妹早已洞悉,便當清楚,對於我來說,兒女情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權勢大局,失去候府這門姻緣,於我百害而無一利,黃五娘若真是被人所害,那人最終針對的,也只是我,從這個層面來說,她因我而死,也是無可厚非。」

    旖景不得不承認,三皇子所言也有一定道理,忽問:「殿下懷疑表姐被人所害?」

    「我早就說過,雲水僧人出現得太過蹊蹺,我不信神鬼之說,那麼,只能篤定是心懷叵測之人故意為之。」三皇子十分嚴肅:「五妹妹以為我裝模作樣,你卻不想,假若我表現得無情無義,世間之人會怎麼議論我,就連皇后,只怕也以為我是故意壞了她的籌謀,這數月之間,我於別苑閉門不出,只說悼念佳人,故作姿態是一方面,另外也是暗察其中蹊蹺……可是據我所察,候府防範森嚴,外人難以下手,黃五娘因何染病,的確是個難解之謎。」

    這一番厲害分析,與坦白直言,委實讓旖景的懷疑漸漸動搖。

    相比三皇子,陳貴妃與四皇子應更不樂見這門姻緣成為定局,貴妃母子的嫌疑的確更大。

    可是,何故前世貴妃母子不曾對長姐動手?想比候府,國公府與三皇子聯姻對他們威脅無疑更重。

    這一層疑惑,終究難以讓旖景信任三皇子「無辜」。

    「殿下何故如此在意我的見解?小女就算心有疑惑,也沒有實據。」旖景直視三皇子,企圖看穿他妖艷的眸光深處,是否有什麼破綻。

    一個「傾國傾城」的笑容。

    妖孽忽然傾斜了身子,毫不避諱旖景的逼視。

    「因為我對五妹妹傾心,生怕佳人誤解。」

    旖景險些沒忍住嗤之以鼻。

    「怎麼,五妹妹不信?若我要害黃五娘,你便是我唯一的動機。」

    旖景的心狠狠一顫。

    「我若執意要娶五妹妹為妻,當然要毀了這門姻緣,黃五娘一死,便是一了百了,我才有贏得佳人芳心的機會。」眸光依然閃爍,笑容越發艷麗。

    旖景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樑竄上,明明是烈日當空,卻如置身冰窖。

    「唉,五妹妹可信我非你不娶?就算你不情不願,姑祖母對我也早有誤解,可我也不願放棄這個執念,甚至置多年圖謀於不顧,什麼江山霸業、皇位權勢,盡都不值一提,只為我對你一見傾心?」

    三皇子越更俯身,看穩旖景眼裡驚懼,煙眉輕輕一挑:「卿本佳人,傾國傾城,也難怪我不愛江山。」

    忽然直身,三皇子大笑起來,好一陣才又看向旖景:「五妹妹可明白了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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