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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生短暫,盡力一次 文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40304

    關於旖景的分析,蘇軻暫時不置可否。

    蘭心與香蕙卻著了急——

    「奴婢冤枉!」

    「奴婢與嬋娟無怨無仇,與陳姨娘更沒有矛盾,怎麼會行此惡事?」

    旖景似乎也覺得疑惑,秀眉微蹙:「是呀,我也想不透你們何故如此?」

    眉姨娘終於忍不住,直了直腰,看向旖景:「五娘的意思,無非是說這都是妾身指使,香蕙是妾身的丫鬟,她若是行此惡事,當然是有妾身示意。」瞬息之間,又是雙目盈淚:「五娘與四娘姐妹情深,因此維護二夫人也是情理之中,但僅憑猜測,卻不能讓妾身心服。」

    旖景又歎了口氣:「那姨娘難道不是僅憑猜測,就咬定了二嬸子加害於你的『事實』?」

    眉姨娘依然用絹帕半掩著嘴——以此掩示緊咬的牙關,她原本的計劃,只消故作委屈,楚楚可憐,讓蘇軻出面發作,可因著大長公主偏坦利氏太過堅決,讓她不覺亂了分寸,她不惜殺人害命,可不僅僅只是為了讓陳氏落罪,再說看大長公主的態度,竟連陳氏也不與追究,反而是要將她置之死地,若是背實了陷害正室的罪名,一封切結書了斷還是輕的,甚至可能追究殺人之罪,讓她以命抵命。

    她沒有了後路,在不能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唯有與利氏拚個你死我活。

    而她能爭取的,只有蘇軻,只要蘇軻還信任她,大長公主也要顧及兒子的意願。

    「五娘之言有失偏頗吧,嬋娟死了是事實,陳姨娘也沒有證據證明她沒有殺人,反而是香蕙還發現了物證,雖然五娘猜測那是香蕙與蘭心串通,可卻沒有證據證明。」眉氏據理力爭:「妾身小產也是事實,五娘若質疑這是妾身的苦肉計,也不能僅憑猜測。」

    旖景要的就是眉姨娘「堅決」的態度,這時淡淡一問:「姨娘肯定香蕙沒有殺人?」

    「香蕙昨日下午並不曾離開妾身半步,試問她又怎麼殺人?」眉氏說道。

    「是嗎?姨娘這麼確定?」旖景若有所思。

    「香蕙的去向,自有妾身院子裡的丫鬟能作證,就算傍晚她出去尋嬋娟,也沒有落單,五娘總不會以為滿院子的丫鬟都被妾身收買了吧?」眉氏心中焦灼,語氣也開始咄咄逼人起來。

    「我相信姨娘不會如此張揚。」旖景笑道。

    眉氏漸生惱怒:「五娘這麼說,竟是一口咬定嬋娟的死是妾身下的手?」

    「若我所料不差,兇手應當就是香蕙之母姨娘乳母,因為只有這對母女,姨娘方才能全心信任,至於其他人,到底是國公府的下人,姨娘多少還是會有所防備,不知姨娘是否也能證明,余嬤嬤昨日也在你身邊寸步不離。」旖景追問,她對眉姨娘早有關注,秋月更是將眉氏院子的下打探了個仔細。

    眉姨娘並非望族出身,當年陪嫁,只有一個乳母余嬤嬤,和她的女兒香蕙。

    旖景推測,香蕙連再入那間雜物房的勇氣都沒有,不太可能殺人,那麼,殺人者多數就是余嬤嬤。

    不待眉姨娘「證明」,旖景緊跟著又說:「姨娘先是買通了蘭心,得知利姥姥的計劃,故而準備了千金墜,昨日特地讓嬋娟侍候你用藥,隨後打發她去滄浪苑『問安』,為的,就是造成嬋娟落毒之後,去覆命的假象,讓二嬸百口莫辨,一方面,姨娘又讓蘭心將陳姨娘哄騙去通幽庭,我想,姨娘或者是先囑咐了嬋娟,讓她去滄浪苑後,緊跟著去通幽庭暗中監視陳姨娘,嬋娟根本不會懷疑姨娘的用意,必然不會違命。」

    「當陳姨娘久候二嬸不至,當然會先行離開,去滄浪苑一問究竟,就這麼巧,因著二叔在,陳姨娘不得不迴避……余嬤嬤定是先躲在了雜物房裡,或者根本就沒有躲避,只消告訴嬋娟,你為了穩妥起見,才讓她也去那處,陳姨娘離開後,嬋娟定是要等她徹底行出通幽庭,才好離開,卻不防被余嬤嬤一刀斃命,相信余嬤嬤身高體壯,兼著嬋娟全無防備,得手也是十拿九穩。」

    「傍晚時候,你又特意讓香蕙四處尋找嬋娟,鬧得人盡皆知,但那時天色已晚,香蕙不會去通幽庭查找也是情理之中,姨娘當真謹慎,還想到若是當時就找到通幽庭,未免會讓人生疑,畢竟嬋娟失蹤不久,還不至滿院子折騰,也只有當徹夜不歸,才更蹊蹺。於是香蕙才會在今日清晨,遍尋無果下,『自然而然』地找到了通幽庭去。」

    這一番話,聽在眉姨娘耳裡,已經足以讓她心神俱震。

    因真相恰是如此。

    她想不透五娘小小年紀,何故能推測得這般確鑿,但這不重要,重要地是她絕不能承認。

    哀哀一歎,並無怨怒:「不知五娘何故如此猜測,但有一點,余嬤嬤昨兒個下午一直陪著妾身,自然沒有機會去殺人。」

    其實旖景所料雖十之**,卻也沒有完全料中,比如眉氏不讓香蕙當晚發現嬋娟的屍體,不僅僅是為了「合理」——這個計劃已經籌謀多時,為了以防萬一,眉姨娘昨日只讓香蕙在屋子裡陪伴,而余嬤嬤,午時就埋伏在雜物房裡,當時就算有人在路上瞧見了她,也不會懷疑,畢竟午時嬋娟還不曾失蹤,她大可說余嬤嬤午後一直在屋子裡陪她說話,旁人自不覺察。

    為保萬無一失,余嬤嬤殺死嬋娟之後,也沒有急於離開,而是躲在通幽庭裡,那裡人跡罕至,這段時日下人們又忙碌著即將到來的兩場喜宴,更不會有人去那裡。

    直到天色盡黑,趁著夜幕掩示,余嬤嬤才從通幽庭離開——屆時就算有人瞧見她,也不會有所懷疑,且以為是在打探嬋娟的去向呢。

    但余嬤嬤在動手時,衣上染了嬋娟的血漬!

    在夜色掩示下雖不明顯,晚間歸來時更沒有碰到旁人,可因著院子裡的丫鬟人多眼雜,一時找不到機會燒燬血衣,但那麼明顯的證據不毀,眉氏始終無法安心。

    所以,必須等到夜深人靜,丫鬟們都已熟睡之後,才能人不知鬼不覺地毀滅證據。

    於是香蕙才會在次日清晨發現屍體。

    且說這時,眉氏極大把握下午無人見過余嬤嬤,一口咬定了她沒有作案的時間,楚楚可憐莫名委屈,淚眼長顧蘇軻,以博他的憐惜與維護:「二爺,不是妾身對五娘不敬,委實是因這猜測無根無據,余嬤嬤與香蕙昨日下午寸步不離妾身身旁,怎麼會去殺人。」又半是試探,半是替旖景轉圜:「五娘莫不是聽了旁人的挑唆,才誤解了妾身吧。」

    她懷疑昨日就算有人看見了余嬤嬤,無非是午時,或者入夜後,都與嬋娟喪命的時間不合,但不知五娘是不是因為得知了這點,才做出那些推論。

    「景兒,二叔相信你不會無端猜疑,那麼,你究竟何故這般篤定?」蘇軻蹙眉問道。

    「因為侄女想不明白,香蕙是怎麼知道嬋娟命喪通幽庭,並且還能在那裡發現陳姨娘的香囊,原本只懷疑香蕙這丫鬟起了歹心,與蘭心串通,想嫁禍給陳姨娘,哪知眉姨娘卻為她擔保……她如果不是兇手,怎麼知道這起命案?」旖景冷冷一笑,掃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香蕙,與同樣孤疑不定的眉姨娘。

    「五娘這是何意,奴婢因找了嬋娟許久,也沒有半點消息,想到有人說在綠卿苑附近見過她,才想到通幽庭。」香蕙極快地回過神來,略帶著怨氣再次重申:「那雜物房是通幽庭唯一的屋子,奴婢順手推開,就見到了嬋娟的屍體,她心口還插著把匕首呢,又是滿身血漬,當然是被人殺死的。」

    「你真看見了嬋娟的屍體?」旖景大為驚詫,轉身面向大長公主:「祖母,難道昨晚您沒有聽從孫女兒的建議,將這嚇人的屍體移出府去?」

    此言一出,眉姨娘哽咽即止,目瞪口呆,眼角越發湛紅,眸底卻漸次溢生了一層絕望。

    怎麼可能……

    嬋娟的屍體竟然在昨晚就被發現!

    香蕙這時也是一副見了鬼的神情,以致心神俱裂——她因為心裡害怕,今日才沒有真進雜物房去,哪裡想到裡頭的屍體會不翼而飛?

    假若眉姨娘不曾那麼鐵定地為余嬤嬤、香蕙擔保,或者還有退路,可這時,她顯然已經沒有了轉圜的機會。

    大長公主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蘇軻頹然地跌坐在椅子裡,漸漸地,眼角濕潤。

    他是這麼盼望著這個孩子。

    可是沒想到,那個以為當中知書達禮、溫婉善良的女子,卻利用他們兩個的骨肉作為攻擊別人的工具!

    利氏完全還沒轉過彎來,看看旖景,又看看大長公主,最後盯著四娘:「什麼意思,果真是眉氏殺的人?」

    「為何如此?」蘇軻滿眼慘淡,終是一問。

    眉氏頹然癱軟,這一次,卻沒有哀痛欲絕。

    「你果真狠心如斯?」蘇軻依然不敢置信,他印象裡的女子,是溫柔出塵,恬淡清雅的解語花,她曾說過,她並不奢求名份,只希望一世相伴,紅袖添香、攜手共老。所以,這些年來,他才會不盡憐惜,傾心呵護,竭盡全力地不讓她受到委屈。

    結果到頭來,他依然是被欺騙了嗎?

    漸生的貪慾,總在無聲無息腐蝕人心。

    並不是誰欺騙了誰,而是人心易變罷了。

    「不,妾身怎麼會那般狠心。」眉氏淒然一笑:「二爺,大夫說我保不住這個孩子,我終究會失去他。」

    所以心冷如灰,所以枉自不甘。

    因為孩子而生的貪慾,卻並不會因為即將失去孩子而瀰散,反而因此扎根蔓延,逐漸地就偏離了最初的單純。

    「我讓胡大夫瞞著你,但情知終有事發的一日。」

    所以,當大長公主提出更換大夫,她才會慌張,同時也堅定了心裡的謀劃。

    卻始終還是,功虧一簣。

    眉氏一笑:「我並不後悔,二爺,人生就這麼長,我總要為自己爭取一次,我真的盼望能有與你並肩的一日,所以,我不後悔,只是覺得惋惜,我終究是輸了,輸了將來,也輸了過去。」

    利氏似乎這才完全咂摸過來事情的仔細,這時呆滯地嘀咕一句:「你、好個賤人……」

    卻被四娘與旖景合力「摻扶」了出去。

    事已至此,塵埃落定。

    旖景最後一絲疑惑也豁然開朗——原來眉氏是因為保不住腹中胎兒,才生出這兩敗俱傷的計策。

    卻不免產生嶄新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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