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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 戲裡戲外,誰主浮沉 文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40121

    當一齣戲接近尾聲,旖景絞盡腦汁,總算是想到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法子,她決定還是委託給杜宇娘,先查查那枚玉印的去向,再打聽一番當日千嬈閣裡究竟發生了何事,再作計較。

    而聽戲聽得津津有味的六娘,這會子才發現旖景不知所蹤,四顧了一番,見她一慣開朗的五姐正獨自坐在一側哀聲歎氣,蹙眉思索片刻,與旖辰交待了一句,步於旖景身側,很是疑惑地問道:「這一齣戲,並非坊間時興的才子佳人,很有幾分新奇,五姐怎麼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委實有些精神不濟。」旖景敷衍道,見六娘滿面疑惑,連忙岔開話題:「我一時恍神,竟沒留意這齣戲說的什麼,莫如六妹妹與我分說一回,也好去去睏意。」

    六娘便將疑惑摁捺,說起今日這一齣戲。

    原來,說的是一個名喚纓絡的女子,出身耕讀之家,家有良田,父母雙全,兄妹和睦,當纓絡及笄,奉父母之命,經媒妁之言,與同為耕讀之家的喬郎喜結連理,婚後夫妻和睦,本應一生喜樂;不想天降橫禍,當地豪強看中纓絡娘家所居的宅地,勾結知縣,羅織罪名,將纓絡家人捕入刑獄,嚴刑逼供,使其簽下罪狀,沒其家產,罰作官奴。

    纓絡性情剛烈,心生不服,欲上告州府。但其夫家深恐得罪官府,惹火上身,非但不助姻親,反而要逼兒子休妻。

    喬郎與纓絡夫妻情重,長跪高堂膝下,為纓絡求情,喬家公婆無奈之下,答應若纓絡不再生事,可予她一個容身之地,纓絡不忍見父母兄長蒙冤,竟然自請下堂,孤身一人,沿路乞討至州府,擊鼓鳴冤。

    無奈官官相護,纓絡以民告官,反而被罰,身受杖刑,奄奄一息。

    多得暗訪御史相救,當查明纓絡確有冤情,激憤之下,書得奏章,直呈天聽。

    結局當然是美滿的,天子愛民如子,將貪官污吏一網打盡,非但敕了無辜平民,還其家產,還盛讚纓絡「至烈至孝」,為其修建孝義牌坊,以為表彰。

    「五姐,今日中秋,兩相俱在,聖上點的這一齣戲,似乎別有深意呀。」六娘見旁人或者唏噓,或者閒話,壓低了聲音對旖景說道。

    姐妹倆不約而同地看向身著龍袍的天子,因她們坐得靠後,卻只能見到一個威嚴的背影。

    這一齣戲,是唱給誰聽,兩個閨閣女子都心知肚明,更何況在宦海沉浮半生的朝臣。

    相比神情微妙,若有所思的一眾宗親,與聲色不動的衛國公、建寧候這些居於中立之勳貴,左右二相與吏部尚書的神情,顯然更沉肅幾分。

    而幾個皇子——太子手捧茶盞,尚且津津有味;二皇子唇角帶笑,甚是愉悅,目光卻似乎有些空茫,顯然注意力並沒有集中在戲台上;三皇子似乎只關注著「纓絡」艷麗的妝容,與窈窕的身段,也正搖頭晃腦,興味十足;四皇子劍眉微鎖,打量了一眼金相,又遙遙地與貴妃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五皇子把玩著一個玉斑指,面無表情;六皇子的目光頻頻往女眷這邊掃來,也不知看到了哪個倩影,一時呆怔。

    旖景匆匆一顧,卻注意到虞渢唇角微卷,燈火輝煌下,他一貫淡然的目光,卻似乎帶著一股凌厲之意。

    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便見金相蹙緊眉頭,眉心三條深長的豎紋裡,似乎蘊藏著電閃雷鳴。

    這時,戲已終場。

    一撥伶人散去,又是一撥伶人登場,卻是太后所點的曲目,但見一身著青衣的女子,踩著弦音上抬,一甩玉白水袖,纖腰回轉,似乎顧影自憐,櫻唇微啟:「夢迴鶯囀,亂煞流光遍……」

    天子忽而詔來一旁的教坊司奉鑾:「早先那一齣戲,朕卻未曾聽過,可是爾等新編?」

    「回稟聖上,並非小人新編,卻是最近南浙一帶時興的新戲,小人不過略微改編而已。」

    天子挑了挑眉:「戲倒是一波三折,新鮮有趣。」便說有賞。

    這時,秦相卻忽然上前,環手為稟:「啟奏聖上,微臣也在坊間聽過這一齣戲,打聽得當真是從南浙傳入京城,百姓們頗有些議論,似乎是由真事改編。」

    這話,讓金相與吏部尚書皆是面色一變。

    天子意味深長:「哦?」

    「啟稟聖上!微臣以為,今日中秋,原為喜慶之宴,可教坊司卻將民間諷刺朝政之戲曲唱演,實為大不敬,應當論罪懲處。」金相緊跟著一步上前,雖持恭敬,但話卻說得鏗鏘狠辣。

    他只以為秦相是要藉著這一台戲,為那名被抄家處斬的御史翻案,打擊自己,故而立即還擊,才一上來,就要將疑似秦相黨羽的教坊司奉鑾定罪。

    自然是將區區從九品奉鑾嚇得魂飛迫散。

    天子微微挑眉:「金卿家,你說這一齣戲,是諷刺朝政?」

    「回聖上話,戲裡說忠言直諫之御史,無疑就是暗指獲罪伏誅的梁初同,此人貪賄,因於南浙索賄不成,羅織罪名污陷忠良,實為罪證確鑿,聖上賜罪,本是秉公直斷,眼下卻有心懷叵測之人,歪曲事實,以戲曲蠱惑人心,實為大逆不忠之罪,故,微臣以為,非但要重懲教坊司,還應徹查散佈遙言者,處以重罪。」金榕中恭身而立,目光卻斜往眼角,撇了秦懷愚一眼,有若霜刀雪劍。

    秦懷愚當然也不會任由金榕中跋扈,便是一笑:「啟稟聖上,金相之言,委實有失偏頗,據微臣打探得知,這一齣戲,雖也有個御史,卻是與梁初同無關。」

    天子再度挑眉。

    「戲裡的纓絡姑娘,原本確有其人,她本是江州治下雲英縣人,當初身負冤屈,申告無門,反遭毒打,也是事實,但自從鄭知州上任,聽聞有此烈女,並將此案翻查,還了她一個公道,故而百姓們才編演了這麼一齣戲曲,為的,也是頌揚聖上之恩,百姓們聽聞鄭知州原本是天子信臣,紛紛稱頌,感念聖上恤民,才將這麼一位青天大人派遣往江州,可歎的是,鄭知州到任不久,就被人謀害……微臣聽聞,百姓們皆悲痛欲絕,民情激憤,要將兇手千刀萬剮。」秦懷愚一一稟來,見金榕中怒目而視,還以淡淡一笑。

    「聖上,秦相所言,不過也是片面之辭……」

    「好了!」天子似乎不耐:「不過是一齣戲曲,金卿家何必危言聳聽,以朕看來,秦卿家之言有根有據,再說那梁初同,萬貫家財皆被抄出,臣民們盡知,有誰會認為他含冤屈死?梁初同可沒有為民女平冤,可見不過是金卿家你杯弓蛇影而已。」

    此言一出,儘管金相心有不甘,也只好偃旗息鼓,想到雖沒讓秦懷愚碰壁,好歹自己也沒有吃虧,尚還能心平氣和。

    天子忽然又問:「秦卿家,不知江州百姓得聞鄭乃寧是被髮妻謀害,又有何反應?」

    「回稟聖上,江州百姓皆稱鄭夫人乃賢婦典範,雖至江州不久,卻樂善佈施,頗有善名,百姓們皆不信鄭夫人是心狠手辣之輩。」

    「哼!無知百姓之言,豈可當真?」金榕中嗤之以鼻。

    「所謂公道自在人心,金相遠在京都,又不知鄭妻稟性,又何以就能肯定她果真是謀殺親夫的狠毒婦人?」

    「此案大理寺與刑部早有明斷,難道還不如一群無知百姓?」

    「雖有決斷,卻未必就是明斷,鄭妻已死,死無對證,說她買兇殺人,可那殺手卻無影無蹤,人證物證俱無,如何算作明斷!」

    「你!」金榕中一雙金剛目圓瞪,恨不得將秦懷愚挫骨成灰。

    秦懷愚卻不理會他,只又再持揖:「聖上,鄭乃寧在江州百姓心目中威望甚高,如今死得不明不白,以致議論紛紛,故,微臣之見,聖上理應任命御史,前往江州,徹查此案。」

    「秦相這意思,是指大理寺與刑部敷衍聖命?」

    「太子,你有何見解?」天子及時打斷了兩相的爭執,忽然問佇在一側,有些不明所以的太子。

    兩相的爭執,自然引起了許多關注,女眷們多數隔得尚遠,聽不分明爭執詳情,有的滿面好奇,有的神色慎重,可太后、皇后與太子妃,因離天子之席不遠,卻把這事聽得分明仔細。

    皇后與太子妃當時心下一凜。

    今日之事,絕對不是什麼巧合,看來,聖上因鄭乃寧之死,委實震怒,竟是要收拾金相了。

    聖上之意,似乎是要把此事交給太子……

    若太子能查明鄭乃寧的死因,無疑會讓龍心安慰,儲君的地位進一步牢固。

    皇后與太子妃屏息靜聲,滿懷期待地注視著太子。

    卻不料太子殿下還沒有轉過彎來,只想著別為了區區一個知州,得罪了一國丞相,猶豫了一番,竟然說道:「父皇,兒臣認為,既然大理寺……」

    這還真是掉鏈子的節奏呀。

    太子妃甚至沒有掩示住面上的濃重的失望。

    太后就在這時,及時發話:「聖上,今日中秋,本是團圓佳節,哀家興致甚高,還想多聽幾折戲呢,聖上若要商談政事,還是避開咱們這些婦孺才好。」

    於是乎,一場爭執,截然而止,天子領著自己的朝臣,別尋他處議事,而妙音閣前,又再恢復了原本的喜樂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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