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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再見故人,深藏愛恨 文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31104

    前朝東明,望族世家對女兒們約束甚為嚴格,嬌養深閨是一定的,就算串門,也都是乘轎坐車,輕易不能在人前露面,到了大隆立國,因新興勳貴大多曾是從龍有功,靠著戰場廝殺立下的功勞,極少有出身於前朝望族之家,勳貴之女生活在那狼煙四起的年代,多的是自幼習武之人,也不乏馳騁疆場的巾幗,自然視陳規舊禮為無物,恣意張揚。

    大隆立國之初,市坊之中常見綵衣貴女駕馬穿行,勳貴之家的女子,只要獲長輩許可,大可相約出遊,賞山樂水,並不局限於深宅內院。

    可望族世家這個寵大的群體仍然存在,奉行的仍是舊時禮儀,於是勳貴之家的張揚,與望族世家的內斂,便發生了劇烈的衝撞。

    世家女兒瞧不上勳貴女兒的刁蠻跋扈,勳貴女兒嘲笑世家女兒矯揉造作,一句話總結,便是互相詆毀,各自為營。

    高祖時為了溶合大隆兩大勢力,鼓勵新興勳貴與前朝世家互通婚姻。

    漸漸往後,兩大群體的陣營分明開始變得模糊,勳貴與世家所遵奉的禮儀相互溶合,形成了如今習俗風氣比東明時略微開放,卻不似立國之初那般張揚的獨有局面。

    雖說女子獨自出行,縱馬鬧市的場景是少了,但無論世家或者勳貴,卻不像東明時那般拘束,貴婦貴女相約聚會,或者去郊外別苑騎馬賞花,或者乘坐畫舫賞流光河兩岸美景,甚至市坊中那些裝飾華美的酒樓茶肆,也不乏女客單獨憑下的包廂。

    世家女子也有騎射出色的,勳貴女兒的琴棋書畫更是日益精進,因此一年四季,以各種名義舉辦的茶會、詩社層出不窮,讓貴女們的生活繽彩紛層。

    才至豆蔻的旖景,卻還沒有開始多方應酬的繁忙生活。

    她的兩位母親都是出自建寧候府——既是新興勳貴,可又是如假包換的前朝世家。

    黃氏一族在東明甚是興旺,足足兩百餘年歷史,文臣武將比比頻出,旖景的外祖父便是哀帝時的京師督衛,哀帝無道,殘殺忠良,最終引政局動亂,在這一場政權爭奪中,旖景的外祖父領禁衛突擊宮廷,逼哀帝退位,為高祖最終問鼎立下赫赫功勞,大隆立國,論功行賞,因而被封建寧候。

    旖景的生母是典型的世家女子,溫婉賢良,德才過人,許是繼承了母親的血統,旖景自幼更喜歡琴棋書畫,雖說幼時就學會了騎馬,但騎術卻拿不出手,更別說弄刀舞劍、百步穿楊了。

    前世時小姑姑蘇漣多次遊說她習武,都被婉言拒絕,可這一世,她卻不想再做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窈窕淑女,雖也不望練就成什麼脂粉英雄,像小姑姑一般行俠仗義——還是小時候聽說的一段故事,才剛及笄的小姑姑女扮男裝,藉著赴宴的名義,孤身前往煙花巷,正遇一可憐孤女被紈褲當街調戲,小姑姑路見不平一聲嬌斥,揚起手中的一把馬鞭,抽得那紈褲滿地找牙,救了那孤女回府——可憐的孤女後來成為祖母的貼身侍女玲瓏。

    旖景想的是,如若有小姑姑的五成本事,將來就算不能憑計謀讓虞洲身敗名裂、淒慘收場,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就算拉著他一起下地獄,也不能眼看著他再禍害楚王世子。

    再退一步,就算只練就了小姑姑的兩分本事,起碼也有自保的能力,才能夠更加勇敢地面對陰謀詭計。

    不過遠大的理想,實現起來必然是步步艱難,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旖景總算是對這句話有了切身的體會。

    不過就是沿著府裡的馬場跑了兩圈兒,已經累得她週身骨頭像是散了架一般,站著都是東歪西倒了,要知道平時騎馬可都是慢悠悠地前進,還得靠個人在一旁牽著韁繩!

    眼看著小姑姑英姿翊爽地百步穿楊,旖景羨慕得很,可那張烏雕弓到了她的手中,卻像是上了鎖,任她咬碎了銀牙狠命拉扯,也紋絲不動。

    旖景大怒,遂立下重誓——

    一月之內,一定要竭盡全力,力求拉開小姑姑那張烏雕弓!

    小姑姑言——

    好志氣,你若是真能達成,我就領你去逛煙花巷!

    旖景:……

    鬥志昂揚地回到綠卿苑的那一刻,旖景就酸軟了下來,幾乎整個身子都掛在了春暮身上,惹得春暮心疼抱怨:「五娘明知自個兒騎術勉強,卻不知循序漸進,還硬撐著跑了兩圈兒,奴婢在一旁瞧得膽顫心驚的,漣娘子做為長輩,卻不知約束一下您,後來還叫您拉那麼一把大弓,瞧把您累得,這可怎生是好。」

    旖景卻不以為意:「嚴師出高徒,有小姑姑教導著,我才能突飛猛進,不過就是累著了,若是這麼練上一段日子,騎馬還不跟玩兒似的,哪裡就有這般嚴重。」豪言壯語才說出口,便覺膝蓋一軟,週身骨頭不由意志作主,斜斜往春暮身上一壓,春暮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向一旁的花叢。

    「五娘還是先找個地兒歇歇腳吧,待緩過來再回房去。」春暮咬牙頂住了壓力,見主子實在是行走艱難,貼心地提議道。

    綠卿苑比其他娘子居住的院子要大,從垂花門往裡,百步是必定需要的,好在院子裡亭台小榭不少,哪裡都可以暫時歇腳。

    「也好,就去荷塘榭裡吧,記得那裡設了張美人榻,我先在上頭靠靠。」旖景也不想硬撐,若真累狠了,明兒個只怕就上不得馬,若是就這麼缺了席,小姑姑會笑話不說,她自己的「雄心」也會遇矬,再說荷塘邊上景色秀麗,往常她也愛去那裡小坐的。

    正準備與春暮抄近道去荷塘邊,卻見一錦衣珠冠的翩翩少年迎面行來,淡金色的陽光灑在他一襲暗紅刻絲長袍上,隨著步伐熠熠生輝。

    一剎間,時光以飛快的速度在耳邊呼嘯往後,刺痛異常凌厲,一種情緒,沉悶襲來,狠狠撞擊著她的胸口,一剎間,疲累盡消,旖景筆直地站在了陽光下,等著與他的咫尺之距。

    早有準備,在某個突如其來的時光與當年的他直面,可是當這時來臨,還是讓她一呼一吸都是這般艱難。

    自從醒來,那些曾經深入記憶的畫面無一不籠罩著一層血色,不管是稚時柳下花間少女與少年嬉戲追逐,抑或是豆蔻年華情竇初開時對坐亭中,雙雙執筆畫下那錦繡年華的場景,更或是楚王府的桃林裡,並肩站在三月蒼白的春陽底下,還有夜深人靜時分,在某個偏僻荒廢的院落,月色如水,西風寂寥,相護依偎淺淺細語的時光,再回想時,情意無存,唯有那一個尤其寒冷的元宵,腹痛如絞時的最後一眼,他站在燭影搖紅裡,平靜地看著她走向死亡。

    多麼冷漠,多麼荒唐。

    多麼真實!

    鋒利的劇痛與恨意,讓她微笑婉然。

    「五妹妹……」鎮國將軍長子,時年十四歲的虞洲邁著乾脆利落的步伐,身未近,先清晰了眼睛裡明亮的光華,與唇角毫不掩飾的笑意。

    「洲哥哥。」少女的聲音有若柳間鶯語,輕俏如常。

    「聽說你去了馬場,正準備趕去呢。」說這話時,虞洲已經站在了少女的面前,略擋住雲層裡的嬌陽,在少女有若玉蘭花般潔淨的面容上,投一片暗影:「果真是去練習騎術了?」

    「一時心血來潮,去馬場跑了兩圈兒,眼下乏得不行,正準備去荷塘榭裡歇歇腳。」轉身,輕扶著春暮的手臂,旖景驚異地發現自己的步伐穩健下來。

    一聽佳人喊乏,虞洲下意識地就要伸手去扶,卻被旖景輕輕一避。

    能做到笑顏以對就是她的極限了,肢體上的接觸還是免了吧,她怕她忍不住將指甲掐入他的手臂,剜下他的血肉來。

    虞洲似乎怔了一怔,突然感覺到來自於少女的克意冷淡,莫名有些失落。

    「哥哥今日怎麼沒去國子監?」旖景笑顏不減,看著虞洲的眼睛。

    笑靨如花,明眸若水,頓時讓虞洲的失落煙消雲散,心想五妹妹如今也大了,當知要與男子有所避忌的,不知為何,想到她將自己看作「男子」,虞洲心裡覺得十分地慰貼,眼睛裡的光彩迸了一迸,越發地明亮起來。

    「今日休沐,不需去上學。」隨著少女身後,看著她嬌小的影子在他的足尖,虞洲只覺得撲面略帶炙意的南風,是那般的清爽怡人:「等五妹妹騎術再精進些,便可與我一同去流光河畔騎馬,妹妹不知,那裡景色可是十分秀麗的。」

    已經開始憧憬著鮮衣怒馬,縱馳水畔的美好畫面,虞洲心花怒放的同時,忽略了少女眸子裡飛掠而過的冷意。

    「哥哥都是國子監的學子了,怎麼盡顧著玩兒。」似乎嬌嗔,鶯聲慢語,這讓虞洲的心情更加地愉悅起來。

    他當然不知道,旖景笑靨如花下的千般隱忍。

    如果可以,當不是這般軟語笑顏相待,如果可以,真想剖出他的心來看看。

    你說,你是真的愛慕過我,那麼,是否就是在這時的辰光?

    可惜就算這時你的心意是真摯的,我能感覺到的也是虛偽可笑的諷刺。

    旖景以為與他同行的時光應當漫長難捱,可腦子裡的百回千轉卻讓她忽視了身後的人,彷彿只是一眨眼,就臨近了荷塘榭,隔著一排假石山,忽聞一片鶯聲笑語。

    綠卿苑的丫鬟若是得閒,也都喜歡在荷塘邊上乘涼,逗趣談笑、斗草編花,旖景並沒有在意,卻聽見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雖說這聲音比記憶裡的還是有些差異,更加地輕靈婉轉,還帶著少女特有的嬌嗔清甜,可旖景還是立即就聽出來是誰在說話,腳步一滯,掌心一緊,也讓不明所以的春暮滿臉迷茫地站住了。

    「姐姐們快嘗嘗,都有明華園的蜜棗糕,也有冠生樓的綠豆酥,尤其是這一籠鳳梨餞的脆糕,是南城張家餅屋的招牌,據說為了買這一籠,還得排上足足一個時辰的長龍。」

    旖景透過假山的縫隙張望出去——

    身著櫻紗襦裙,纖腰楚楚的俏麗丫鬟被綠卿苑裡的二等丫鬟圍在當中,有如眾星捧月,微微抬起的面頰沐浴在嬌陽的薰光裡,兩道柳眉如新嬋,眉間一點胭脂痣,使得尚還稚氣未脫的眉眼憑添一絲撫媚。

    「是世子賞下的?」一個看上去已經十五、六歲,穿著鵝黃襦裙的大丫鬟問。

    旖景認出了她。

    她叫鶯聲,國公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莊子裡任差,雖說年歲與春暮差不離,卻還只是個二等丫鬟,並不怎麼受重用,可後來冬雨似乎很是看得起她,常常在自己面前說鶯聲的好話,自己並不懷疑,求了母親將鶯聲提拔成一等丫鬟,嫁去楚王府時,鶯聲正是她貼身丫鬟之一。

    「是我爹捎給我的,他知道我饞嘴,隔幾日就買了一堆來,我哪裡吃得了這些,不如拿給姐姐們嘗嘗。」俏麗的丫鬟脆聲說道。

    「紅雨妹妹可真大方。」鶯聲討好。

    「又算得了什麼,你們在綠卿苑,五娘不知賞了多少好處,哪裡就看得上這些吃食,不過是湊在一起樂呵罷了。」俏麗可人的丫鬟紅雨笑道,親手將糕點一一分給了眾人。

    丫鬟們吃了甜食,說出來的自然都是美話,個個眉開眼笑,險些沒將紅雨捧上天去。

    「姐姐們覺著可口,我就開心了,等將來到了綠卿苑,還得勞姐姐們多多關照呢。」紅雨說。

    旖景站在假山後,不覺勾起一抹冷笑,她竟然從不知道,堂堂宋嬤嬤的孫女兒,宋總管的女兒,竟然也有這麼小意討好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與她記憶裡那個對丫鬟僕婦頤指氣使,只在主子面前奉承乖巧的是同一個人。

    年紀小小,就知道在地位未穩前掩藏骨子裡的天生傲氣,宋嬤嬤真是教導有方。

    忽覺耳畔一暖——

    「是你院子裡新來的丫鬟?好個伶俐人兒!」

    虞洲已經自然而然地貼近了旖景站立,從她肩後張望著,兩人的情態十分親呢。

    「哥哥先別吱聲兒。」旖景下意識地避了一避,與虞洲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虞洲似乎對偷聽丫鬟說話這樣的事兒很是興奮,沒有留意到旖景的存心疏遠。

    又聽一個年紀略小的丫鬟問道:「紅雨妹妹要來綠卿苑?」

    「在世子書房侍候多好呀,差使又清閒,無非就是磨墨添茶,收拾收拾紙筆書本,妹妹你不過十歲出頭兒,就是二等丫鬟了,多少人羨慕呢。」另一個丫鬟滿懷艷羨。

    鶯聲嗤笑:「你羨慕又有什麼用,你能與紅雨比?大字不識一個,還想去紅袖添香?還是等下輩子投胎吧。」

    見被嗤笑的丫鬟有些不自在,紅雨連忙說道:「我有什麼,不過是太夫人看著祖母的情份,照顧我年齡小,才安排在松濤園當差,其實我心裡一直還羨慕姐姐們呢,松濤園雖好,世子平時卻嚴肅端正,院子裡的下人對他是又敬又畏,不如五娘子率真疏朗,誰不知五娘子待姐姐們是極好的,往日又愛與你們說笑,我年紀小貪玩兒,可盼著來五娘子這院兒裡了。」

    鶯聲便問:「這麼說,已經是定了的事了?可娘子們身邊的丫鬟都是有定例的……」

    「只等祖母求了太夫人,也就定了。」紅雨並不諱言,闔府上下都知道她的祖母宋嬤嬤最得大長公主信重,這麼一件小事,只要祖母去開了口,大長公主是必不會駁了祖母的顏面的:「你們還不知道吧,春暮姐姐就要嫁人了呢,等她一出閣,五娘身邊兒不就有了缺兒?」

    旖景早知春暮遠嫁的事,聽到這裡也並不覺得有多驚奇,只虞洲頗有些意外,回頭看了春暮一眼。

    春暮站在一邊兒,早已羞得滿面飛紅,不由咬了咬牙:「這幫丫頭,沒事盡拿我來嚼牙。」待要出言喝止吧,又實在抹不開臉,也只是跺了跺腳,眼睛盯著腳下的影子,恨不得念聲咒就變成個透明人。

    卻聽一個丫鬟驚訝地問道:「春暮姐姐要嫁誰?」

    「春暮姐姐的未來夫婿可了不得。」紅雨誇張地說道,卻賣了一個關子。

    這下一堆的丫鬟都好奇起來,不斷有人猜測,有人說難不成是鋪子裡頭的大掌櫃,有人說大掌櫃算什麼了不得的,春暮歷來受太夫人喜歡,別是要給了衛國公世子做小妾吧。

    旖景是知道後事的人,但笑不語。

    春暮羞憤欲死,乾脆用手一捂臉,蹲在了地上。

    虞洲大詫,小聲問旖景:「難道春暮果真要成你的小嫂子了?」

    卻聽紅雨總算是揭開了謎底——

    「我祖母的親侄子在寧海任著衛所百戶,他嫡出的兒子就是春暮姐姐將來的夫婿。」

    「哎呀,這可是官家子弟,春暮姐姐以後要做官太太了!」丫鬟們一片艷羨之聲。

    「可不是嘛,春暮姐姐這是不是就叫,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鶯聲忙問:「春暮不過就是個奴婢,怎麼能嫁給官家子呢?」

    紅雨笑著解釋:「原本是我祖母收到了寧海來的家書,信上托了她老人家在京裡為表哥尋個賢惠的女子,我表哥雖是官家子,眼下卻還是白身,世家女子也瞧不上他,可那些寒門寒戶的女子,其實還沒有國公府出去的一等丫鬟矜貴,祖母又素喜春暮姐姐的模樣性情,也就起了心思,已經跟春暮家提了,本來就打算求了太夫人的,剛巧五娘子生病耽擱了下來,這不五娘子大好了,就這三兩日,祖母就打算求了太夫人允許,脫了春暮一家的奴籍呢。」

    鶯聲到底有些妒嫉的,嘖嘖了兩聲兒:「若非五娘子信重有加,春暮哪裡有這等運氣,太夫人歷來寬厚,必是會允的。」

    春暮這時已經羞得死過去一回,這會子又活了過來,耳垂都要滴血了一般,磨磨蹭蹭地到了旖景身邊兒,說話的音兒都帶著哽咽了:「五娘……奴婢……」

    旖景衝她擺了擺手,微微一笑:「回去再說。」

    其實她原本就打算要攪散了春暮這門親事的,不過一直在找合適的機會而已。

    春暮前世的確嫁給了宋嬤嬤的侄孫,當時旖景很替她開心,可是不到一年,就傳回了春暮的死訊!

    旖景聽說後,也只是為這個自幼在身邊侍候的丫鬟哭了一場,甚至沒想過問問她的死因,就更不會覺得有什麼蹊蹺之處了。

    可現在想來……

    春暮若是不遠嫁,縱使冬雨今後還有機會調來綠卿苑,卻也越不過她去,更重要的是有春暮在,宋嬤嬤也不有機會來綠卿苑管事了,再說宋嬤嬤本就不是什麼寬厚人,哪裡有這麼好心,她那侄孫不知是個什麼德行,才甘心娶一個奴婢出身的女子。

    旖景正細想著這些枝微末節,荷塘榭裡的和諧情景卻突然被打破了,

    一個丫鬟橫空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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