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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焚書明志,疑惑難解 文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31101

    國公府的金枝玉葉們離開了旖景的臥房,兩個穿著湖水藍襦裙的丫鬟才走了進來,都挽著雙螺髻,一般地高矮,生得濃眉大眼櫻桃口,恍忽瞧去彷彿一對雙生姐妹,旖景看見她們,那種劫後重生的感覺就越發地真實了。

    秋月與秋霜,兩個都是與她在一處長大的,與其說是丫鬟,更像是玩伴。

    兩個都是楊嬤嬤的孫女兒,生日也都分別在十月首尾,旖景與她們十分親密,可惜後來這兩個丫鬟都隨著楊嬤嬤回了楚州,細細回憶起來,似乎就是明春時候的事,自那以後,旖景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們。

    秋月手裡托著碗漆黑的藥湯,秋霜手裡托著一小盒蜜餞。

    一個侍候了旖景服藥,一個連忙揀了枚蜜餞喂到旖景嘴裡。

    「五娘別將三娘說的那些話放在心裡,雖說太夫人前日是責罰了您,可一聽說您受了寒,著急得不得了,一日裡打發玲瓏姐姐來探望了好幾回,昨日傍晚還親自來了一回,五娘當時正睡著,因此才不知道。」秋月最是伶俐的,知道旖景受罰後心裡有芥蒂,剛才又被三娘排揎了幾句,怕她心裡不好受。

    春暮也說:「就說今兒早,天剛剛才亮呢,玲瓏又過來了一回,問得娘子沒再發熱,才放心回了遠瑛堂。」

    兩個丫鬟的話卻讓旖景心裡的愧疚更濃厚了,只覺得嘴裡那蜜餞再怎麼甜,也緩和不得藥湯的苦,可那藥湯再怎麼苦,也不如心裡的苦澀濃重。

    她之所以受罰,本是因為一時好奇看了幾本《怨東亭》《鴛鴦侶》這樣的話本子,不知怎麼被祖母得知了,這才責罰了她,讓她在佛堂抄一個時辰的經書,這罰本身不重,可她從前是被祖母捧在掌心的明珠,又不覺得看幾本話本子是什麼了不得的大錯,因此只認為祖母小題大作,不免有些怨怪祖母當著諸位姐妹的面拿她作伐,讓她抹不開臉,只為了賭這口氣,硬是在佛堂裡抄了一晚上的經,任誰勸也不走,那晚下了場暴雨,風狂雨急的,佛堂裡本身又陰濕,才受了寒。

    自從這次之後,祖母對她就比從前嚴厲了一些,本來親密的祖孫之間就添了隔閡,旖景去遠瑛堂的時候也不如小時候那般勤快了,還時常在母親面前有幾句抱怨,無論母親與身邊兒的丫鬟怎麼勸,這隔閡終究也沒有化解。

    旁人都說她冰雪聰明,卻還不如身邊的丫鬟通透,旖景這時恨透了從前的自己。

    「春暮,把那些話本子拿來給我。」忽然說道。

    春暮怔了一怔,很是擔憂地勸道:「五娘……太夫人才責罰了您,還是別。」

    旖景沒有解釋,卻固執地與春暮對視著,終究春暮還是無可奈何,轉身去了書房,秋月與秋霜也都很是擔憂,姐妹倆面面相覷,想要勸說,又怕惹小主人生氣,都輕咬著嘴唇緘默了。

    「你們去拿個火盆進來。」旖景又說。

    擔憂更甚了幾分,秋霜不由問道:「五娘可是覺得身上涼,這都五月了,哪裡禁得住火盆?」

    「並不是為了取暖。」旖景無奈地笑了笑,覺得嗓子裡癢癢的,忍不住咳了幾聲:「去拿來吧,我自有用處。」

    三個丫鬟分頭忙碌了一通,找話本的找話本,端火盆的端火盆,都是滿腹疑惑,深懷擔憂,最後垂手站在一側面面相覷,直到看見旖景將一疊話本往火盆裡摔去,這才齊齊地驚呼一聲,年齡最長的春暮地將熊熊燃燒的火盆移得遠些,生怕火星子濺到旖景身上,一邊勸道:「這話本子是候府月娘尋來給娘子解悶的,娘子不看了,改日交還給她就是,何必燒了呢?若是月娘問起,娘子豈不是得尷尬。」

    旖景拍了拍手,轉身坐回榻上,看著那些書化為灰燼,不由笑了一笑:「她既給了我,就不會問我要回去,更何況這不是什麼好書,不如燒了乾淨。」

    猶記得前世之時,這些書被母親拿走,可她緊跟著又托了表妹黃江月尋了新的,一得閒就拿出來翻看,實在愛不釋手,對裡邊那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迷戀不已,也憧憬著與

    心意相通的良人公子,定一世情緣,博得個地久天長,轟轟烈烈。

    而她的生命裡,恰好就有這麼一個人……

    轟轟烈烈倒是真的,地久天長卻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這話本裡有那麼一個故事,一個閨閣女子,認識一個青梅竹馬的郎君,原以為等及笄之後,就能嫁給這郎君為妻,卻不曾想,與她定親的人卻成了郎君的兄長,女子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卻是不能嫁給心儀的良人,無奈只得嫁了這郎君的兄長……日日與那郎君相見,怎麼又能忘卻?於是這女子不顧廉恥,竟然與那郎君行了不德之事……後來,那郎君為了與女子長相廝守,說服了女子,讓她毒殺兄長,那女子被花言巧語迷惑了心志,也奢望與心愛之人能廝守終身,便這麼做了……可惜到頭來,她卻被心儀之人毒殺,臨死之前才明白,原來是郎君想要獨吞家財,才利用了她毒殺兄長,你們說,這樣的書,是不是不能留著害人?」

    旖景對三個丫鬟說道。

    春暮聽得心驚膽跳,半響才回過神來:「怪不得太夫人不許五娘看這書呢,這故事也恙是嚇人了些,說來也是那女子糊塗,一朝嫁了人,就算是夫君亡故了,又怎麼可能與小叔子長相廝守?早該識破小叔子的惡意。」

    是呀,這麼簡單的事兒,當初她可就看不通透,一心裡只有**,全看不清那人的惡意。

    秋月一慣是個快言快語的,脫口而出:「這書也是胡編亂造,那郎君能為家財弒兄,想來也是身在富貴之家,兩人要行……那等不德之事,又怎麼能避人耳目?就算是能避開旁人的眼睛,女子身邊總也有幾個寸步不離貼身侍候的丫鬟,是怎麼也避不了的。女子被郎君的花言巧語迷惑了心智,難道丫鬟也跟著糊塗了不成,就沒人能看穿郎君的面目?提醒女子這不可為的禍事?這等書是該燒了乾淨。」

    說完還挽了挽袖子,去端那火盆:「別叫這煙薰著了五娘,我拿出去,把這胡編亂造的一盆子灰潑了。」

    可笑前世的自己三歲啟蒙,識字知書,自認為琴棋書畫無有不佳,可見識還不如身邊的幾個丫鬟,旖景唇角的笑意不無嘲諷。只可惜這三個丫鬟嫁的嫁,走的走,一個也不曾留在自己身邊,唯有夏雲……

    「怎麼沒瞧見夏雲?」想到這時貼身丫鬟裡唯一隨自己嫁去楚王府的人,旖景問道。

    「她守著給五娘煎藥呢。」春暮說道。

    旖景不由得蹙了蹙眉:「以後但凡我湯水藥膳的事兒,都由秋霜經手。」

    春暮又是一怔,想不通小主人為何突然有了這樣的吩咐,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應諾了下來。

    秋月說得沒錯,當初在楚王府裡與虞洲私會,是絕對瞞不住身邊的幾個丫鬟,尤其是最信任的冬雨,實際上多得她走動買通那些看門護院的下人,又望風守備,才不致於敗露了自己與虞洲私會的醜事。因著春暮遠嫁,冬雨被調進了綠卿苑補缺,要說她年齡還比自己小著兩歲,卻因為伶俐敏銳,最會洞悉自己的心思,不過多久就深獲信任,後來秋月與秋霜也走了,自己越發將冬雨當做身邊第一得力的人。

    猶記得某年某月,冬雨說的那話:「五娘的字兒寫得真好,不知能不能給奴婢臨摩?奴婢實在羨慕得很呢。」

    想來從那個時候,猙獰的陷阱就已經開始布成。

    春暮性子柔軟,冬雨卻與她不同,最是果決的一個人,取得自己信重之後,對綠卿苑裡的丫鬟僕婦約束極嚴,就連其他的幾個一等丫鬟也唯她馬首是瞻,當年自己還覺得省事,非但沒有理會,還放縱冬雨的權力漸大,儼然成了綠卿苑的二主子,後來甚至成了關睢苑的副主子,想來其他丫鬟就算知道什麼不妥,也不敢越過了冬雨,勸自己什麼話。

    說到底,還是自己咎由自取,但這時悔之不晚,因為時光已經重頭。

    雖然不知道夏雲在那個元宵夜扮演的角色是什麼,但從現在開始,也得防備著她,自己身邊再不需要那等只知趨炎附勢的丫鬟。

    旖景回想著往事,隱隱覺察冬雨與虞洲身後還有許多猙獰面孔,可還來不及細想,思路已經被國公夫人黃氏的到來打斷了。

    黃氏滿臉慈和地走進旖景的臥房,伸手扶起迎上前準備行禮的繼女,拉著她的手,細細打量了一番面色,笑著說道:「果然是退了熱?可還覺得身上哪裡不適?」

    「勞母親掛心。」旖景的笑容很甜,一掃剛才回想前事時的陰霾:「就是還有些咳嗽。」

    「你打小兒就是如此。」黃氏撫了撫旖景的鬢角:「次次受寒,就是這咳嗽得拖上好長時間,可得仔細養著,這幾日別吃那上火的食物,我給你帶來了川貝枇杷露,已經交給了春暮,記得依時服用。」又說起剛才的事兒:「我已經說了三娘一頓,她再不敢來打擾你的。」

    旖景很有些羞愧:「三姐特地來探望我,並非有意打擾的。」

    黃氏微微一笑:「她那性子如何,還瞞得了我?無非就是想來找你的不痛快,聽說還指責了你幾句?」

    「也不是指責,三姐說的話都在理,我是太任性了些,累得長輩們操心。」

    「這麼說,你心裡不怨祖母了?」黃氏又說,一雙眼睛裡是滿滿地縱容與寵愛。

    旖景越發羞愧了:「哪裡敢埋怨祖母,她都是為了我著想。」

    「你能想通就好。」黃氏拍了拍旖景的手背:「都是七娘的錯,我已經罵了她一頓,送了她回建寧候府,讓你舅母好好管教她。」

    黃氏口裡的七娘指的是建寧候府的黃江月,她是旖景的表妹,雖說不是建寧候的女兒,父親卻也是嫡出,因為候府太夫人健在,還沒有分家,因此江月也還隨父母家人住在候府裡。江月與旖景性情相似,年齡也相近,兩家又是姻親,因此來往得十分頻繁。

    「其實也都怨我,早前聽秦五娘說起這些話本子,一時覺得裡頭故事新奇,月娘又說四表哥收著許多類似的話本兒,便央了她找四表哥要了來……這下倒累得月娘也得受責,說不定將四表哥都牽連了。」

    黃氏微微一怔,心想往常可沒見五娘這麼自責過,這孩子到底是大長公主一手教導的,小時候雖說驕矜了些,隨著年歲漸長,越發地知書達禮了。

    「你知錯就好,以後可不能再看那些話本兒,免得太夫人知道了又生氣。」黃氏又說:「那些書呢?拿來給了我吧,橫豎也是不能再看的。」

    「因著下了決心不再看那些書,女兒已經將它們都燒了。」旖景一臉堅決地說道。

    黃氏又是一怔,這次仔細打量了旖景兩眼:「可別這麼淘氣,快交給我,也好教太夫人放心。」

    「真被女兒燒了……春暮幾個丫鬟都是親眼目睹的。」

    秋月這時才潑了灰回來,剛巧聽見這話,立即出來給小主人作證:「夫人,五娘果真是將那些話本兒燒乾淨了的,奴婢剛剛才將火盆子拿了出去,屋子裡這時還有些煙氣兒呢。」

    旖景很是過意不去地解釋:「因著這些話本子被祖母責罰,女兒也覺得有些不值,剛才一氣之下,就都燒了,也是為了讓祖母寬心。」

    這孩子,看來多少還是有些置氣,黃氏搖了搖頭,也不作他想,又叮囑了旖景幾句飲食上的禁忌,晚上別看書太晚這類的話,也就沒有再耽擱。

    自從老國公三年前過世,大長公主便沒了管家的心思,內院裡大小事務盡數交給了黃氏,只讓楊嬤嬤從旁協理,黃氏親出的兒子三郎蘇芎也才六歲,這會子剛剛啟蒙,分了黃氏不少心思,再加上孝期一過,到大長公主生辰,隔了三年,今年是必須宴請的,還有小姑蘇漣因守孝耽擱,今年也已經十八,婚事迫在眉睫,長女旖辰已經及笄,緊跟著也要替她打算了,這些事讓黃氏忙得連軸轉,並沒有太多時間與女兒們談心。

    旖景讓春暮送黃氏出去,自己卻叫了秋月與秋霜兩人近前,問起她們的祖母——楊嬤嬤來。

    國公府裡的娘子,都配有一個乳母,四個一等丫鬟,八個二等丫鬟,十個三等丫鬟,還有若干粗使婆子,像年長些的娘子還配備了侍衛八人,車伕一個,跑腿的小廝兒若干,旖景的乳母前些年得了病,大長公主便給了遣散銀子讓她回家養身子去了,當時春暮、夏雲也還小,秋月與秋霜更加還是個孩子,大長公主不放心,便讓楊嬤嬤到旖景身邊照顧著。

    還是在楚州時,楊嬤嬤就是大長公主的侍女,後來大隆建國,也就成了宮女,之後又隨大長公主來了國公府,一直就在公主身邊貼身侍候。

    大長公主原本是要給楊嬤嬤指門好親,可她卻不願與大長公主分開,一直到了近二十三、四,才嫁了替國公府打理榮慶齋的大掌櫃,秋霜是嬤嬤長子的女兒,秋月是次子的女兒,兩人其實是堂姐妹。

    旖景依稀記得,當初楊嬤嬤的小兒子不知怎麼犯了事,在外頭欺凌百姓,被告了官不說,還有御史因為這事彈劾父親放縱家奴,後頭雖不曾惹出什麼大亂子,楊嬤嬤卻自覺愧對祖母,無顏留在錦陽,一家子都回了楚州,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且說三年前,自從楊嬤嬤開始協理國公夫人管家,旖景身邊就沒有管事嬤嬤了,大長公主因為寵愛旖景,又不放心隨隨便便就挑個人兒,思量來思量去,後來倒瞧見春暮雖說年齡不大,卻是個穩重謹慎的丫鬟,乾脆就讓她負責綠卿苑裡的大小事務,沒再安排管事嬤嬤進來。

    當然,這情形隨著春暮遠嫁又有了變化。

    旖景回想前事,越發覺得當年的事情蹊蹺,倒像是有人為了來她身邊最終獲得她的信任,早就楚心積慮,步步為營,也正是為了解開心頭的疑惑,才想著在秋霜姐妹口中套話。

    「祖母身子好著呢,就是忙得不行,所以才不能常常來看望五娘。」秋月自然不知旖景腦子裡的千回百轉,只脆聲兒回答。

    「我彷彿記得嬤嬤提過,你們還有個小叔叔?」旖景又問。

    秋月壓根就沒多想,依然脆聲兒回道:「奴婢的小叔叔在榮慶齋替祖父打下手,昨兒個還托人捎了盒鳳梨酥進來,給秋霜解饞。」

    秋霜失笑:「也不知那盒子鳳梨酥最後進了誰的肚子,怎麼就是給我解饞的?」

    秋月扮了個鬼臉兒,對旖景說道:「五娘不知道,小叔叔最疼秋霜姐姐的,要不是我騙他說是秋霜愛吃鳳梨酥,他才不會理會我呢。」

    「好你個小妮子,用我的名兒騙小叔叔東西吃,反過來還說這些酸話,咱們都是叔叔的侄女,哪裡有個親疏之分?」

    旖景見她們互相鬥趣,心裡的沉重又緩解了幾分,一邊羨慕著豆蔻少女不知憂愁的時光,一邊又問:「聽起來,彷彿你們小叔叔年齡不大。」

    這次是秋霜回道:「今年二十了,可祖母還說他不夠穩重,像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孩子。」

    「怎麼嬤嬤還不替他說親?」

    「奴婢小叔叔志向可大了,說若不自己掙出份家業來,是不會找媳婦的,前些時候還打算拜了榮慶齋的師傅學手藝呢,想將來自己開舖子,被祖父知道了把他好一場罵,說他要背主。」秋月心直口快,秋霜卻穩妥一些,忙扯了一把妹妹,小心解釋道:「五娘,小叔叔不過嘴上說說而已,並沒有果真想開舖子的。」

    旖景失笑:「就算你小叔叔真自個兒開了鋪子也沒什麼,國公府也不靠著榮慶齋養活,再說榮慶齋也多得你祖父多年打理,祖母本就想以後賞給你們家的。」心裡暗忖道,看來楊嬤嬤這個小兒子也不是游手好閒之人,怎麼會忽然去欺凌百姓了呢?這事情果真是有蹊蹺的。

    楊嬤嬤如果不是因為兒子的事覺得愧疚,斷斷不會離了錦陽京,秋月與秋霜也不會離了自己身邊兒,她們若在,冬雨想一人獨大便不容易,畢竟自己與秋月秋霜打小兒的情份,並不是輕易就能被別人疏遠的。

    更重要的是,前世如果楊嬤嬤一直在國公府,後來自己出嫁,祖母一定會讓她陪同,有她在自己身邊兒,說不定虞洲的陰謀就難以實施,自己縱然放不下對他的感情,在楊嬤嬤的監督下,也做不出與人私通的事來,就更不會糊塗到被人利用,成了毒殺親夫的惡婦,還落得個「畏罪自盡」的下場。

    一想起虞洲,心裡就是一陣絞痛,滲出的,卻只有恨意。

    他說,曾經是真的愛慕過,可難道從這時,他的愛慕,就已經變了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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