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篇 靈變第65章 聞佛音而垂淚 文 / 朔方冰河
第三篇靈變
第65章聞佛音而垂淚
再說那大慈悲寺中,一干人等都有條不紊的在忙碌著,人人各司其職。
慈靜一大早出去,不到中午就回來了,採買了兩卡車的乾燥雜木,此時正召集著四里八鄉前來幫忙的善男信女們在卸車,卸下來的木料,在慈雲的安排下,就暫時堆放在了大慈悲寺的山門東側,順著圍牆整整齊齊地碼了有一人來高兩米來寬二十多米長。
這時,只見慈靈引著普濟寺的住持大和尚演義師傅匆匆忙忙地一路走來。
那演義和尚四十五六歲開外的年紀,早年俗家姓陳,家中兄弟姐妹眾多,父親又早死,生活常常是衣食無著。在他十四五歲的時候,本家的一個做了和尚的堂叔回家鄉來探親,他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就圍著問東問西問長問短,最後他發現,做了和尚後,除去不能討老婆之外,也和平常人沒有什麼兩樣,而且還可以不愁吃飯,上世紀六十年代初鬧災荒,村口還有背著槍的民兵把守路口不讓人出去逃荒要飯,但是做了和尚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去要飯了,而且名聲還很好聽,叫做化緣,聽堂叔說,那還是在做著普度眾生的善事呢,做了和尚,連要飯的活計都變的是如此的高尚了,這是多麼光輝的一條人生坦途啊。
於是這小陳就出家了。
一晃就是三十年,這演義和尚從讀書識字到研讀經,從崇尚愛國愛教愛師妹的混賬小和尚。成長為一個頗有修養的佛門法師。完成了一個從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又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否定之否定的哲學飛躍過程,現在,這演義和尚已經是非同一般的人了。
和尚做的真做的久了,那就真的是會四大皆空了,再看這人世間的什麼金錢美女權勢地位榮辱利害,那就真的是和凡夫俗子們不一樣了。真和尚在自己的人生過程中,那種內心裡的平靜與淡定。是常人所少有的。
慈雲領著慈寧迎出山門之外,接住慈靈和演義和尚,雙手合十施禮問道:「師兄辛苦了,不知塔林那裡您有何安排?」
演義和尚高唱佛號雙手合十還禮,答非所問地說道:「阿彌陀佛,老師太一生隨緣接眾、慈心利物,如今涅槃仙逝、往生佛國,弟子一則以喜,一則以悲。」
慈雲說道:「亦喜亦悲,師兄說得好。我看倒是應該悲在前喜在後,我們師傅臨行時交待要將舍利散佈四方。以利天下眾生,這豈不是大喜?」
演義和尚又雙手合十念佛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如此則天下幸甚,我佛榮光啊。」
幾個人又寒暄了片刻,就說到了火化場地的選擇問題。
演義和尚說道:「如今政府有規定,我們僧伽人等也要去火葬場火化,不可以在山野之中舉火,這個實在是無法通融的。」
慈雲歎了口氣,說道:「唉!就算是大羅神仙,只要是腳踏凡塵了,那他也得受凡間君王律法的管束啊!火葬場我們是斷然不會去的,不讓出去,我們就在自己的寺院裡面做超度法事,舍利花就收葬在塔林,我們要建一座七級浮屠塔,也不張揚,也不過分謙卑,塔林處的選址,就有勞師兄了。」
演義和尚說道:「不敢說有勞,平日裡承蒙師太教誨,我理當盡弟子之禮,塔林那裡,你們就放心吧,如師太這樣證得了果位的大德,自然是要安葬在依山傍水的吉祥之地的。」
幾個人又說了些關於僧人喪葬及火化之類的事。
對於佛教徒,遺體的處理,只有坐龕、坐缸和火葬、土葬的不同。如果遺體坐龕,則采坐龕火化,只有封龕及舉火的儀式;如果遺體坐缸,則有封缸土葬的儀式;如果遺體臥棺,則有封棺的儀式,封棺以後,有土葬及火葬兩種,若是火葬,則將骨灰罈置於寺院或墓場的塔中,也有將骨灰罈埋於地下墓中的。
慈雲做出決定,要在大慈悲寺的後院,也就是她們日常起居的那個小院子裡面,對師傅的肉身進行火化。這一年正好是佛歷2532年的冬天。
演義和尚掐指推算,說明天就是吉日,今天可以做好一切準備工作,明日一早便可舉火。
眾人商議已定,就分頭行動各自忙自己的差事去了。演義和尚去安排塔林建造舍利塔的事,慈雲他們就開始佈置後院裡火化的場地。
這一次,大慈悲寺的二門洞開,前來幫忙的善男信女,在慈雲等人的指揮下開始將堆放在山門處的木料向後院搬運,並架起一座四四方方的柴堆,柴堆向南一側還用木料另鋪了一條傾斜的通道,直達柴堆的頂端。
眾善男信女放眼細看這大慈悲寺後院裡的情形,你道這裡是怎樣的一番景象?恰好有一首古詩可以說明這裡的狀況,古詩曰:「矮矮牆圍小小亭,竹林深處晝冥冥。紅塵不到無餘事,一炷香消兩卷經。」
這大慈悲寺的後院裡,地勢原來比前院和山門處要高出許多,故此從外面看比較高的圍牆,站在裡面看,就顯得很矮了。院內遍栽修竹,又有山間溪水曲折流過,水邊建有小亭一座,在自然山石和青草野花之間,只有經堂一座和茅草屋頂的禪房數間,在經堂和禪房之間由一曲長廊相連接,經堂的前面是一處素土夯實了的圓形空場,大概有個百十平方的面積。除此就再沒有別的什麼了。
這裡果真是個清淨修行的好所在,真就是紅塵之中無紅塵,五行之外有天真。
大家都沉默無言,但是人們的幹勁兒都熱火朝天,一切都有條不紊的在進行著。整個中午都沒有停。很多人看到慈雲她們都沒有要去用齋飯的意思。也就不好意思說自己因為要吃飯而就先暫停不幹了的話,只到午後,眾人才將一切都佈置停當了,這時,前院的伙房
已做好了齋飯,善男信女一干人等都紛紛交了一毛錢,前去領一份齋飯,也就是白米粥稀飯和饅頭加鹹菜。
這大慈悲寺裡的齋飯是遠近聞名的。平時常有流浪乞討的人守在山門之外,每日快到中午的時候,就可以免費獲得一份齋飯。有正經營生的人前來禮佛燒香,用齋飯時自願交一毛錢的飯費就可以也獲得一份齋飯,還有那家境好些的善信居士,常常會多交錢,這樣,這大慈悲寺的伙房,其實就儼然像是大躍進時期的人民公社的公共食堂,只是這裡真正的是人人平等。不欺不瞞,慈雲幾個師姐妹將這個伙房管理的是井井有條。只是她們和惠仁師太從來都不在這前院的伙房吃齋飯,眾人都以為她們的後院裡面是另有廚房的。
大家用完了齋飯後就紛紛拜辭,到大雄寶殿和觀音閣內磕了頭,禱告了一番後便紛紛離去了,相約明日一早再來。也有人說自己道遠不走了,要在這大慈悲寺的山門之外露宿過夜,也有人說自己受過惠仁師太的恩惠,今夜也不走了,要為師太守靈。
離去的人們邊走邊議論著那從來都沒有進去過的大慈悲寺裡的後院,說來說去。就有人說到,惠仁師太和她的那些個年輕女徒弟們都是不到前院裡去用齋飯的呀。這時,便有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大聲說道,那後院裡面可是沒看見有廚房啊!更有人說道,連廁所也都找不到啊!又有人說道,哪裡去找嘛,我專門看了看,廚房廁所洗澡間之類的房屋,那是根本就沒得見嘛,又有人說到,你們曉得什麼,她們師徒都練得有辟榖神功,不吃不喝也比我們這些凡胎**的人要健康得多、強壯的多,你們沒見慈雲她們幾個師姐妹也和男人一樣的用竹槓挑擔子勞作嗎?簡直比壯年的男人都能幹呢。
眾人七嘴八舌說來說去,越說越感覺到了一種神秘和因此而產生的莫名的驚詫與敬畏。看來這大慈悲寺裡不僅僅是香火靈驗,而且還真的是好神秘好神秘呀!
天近黃昏,慈雲安排了寺裡面為不肯離去的信眾們又做了一頓晚飯,看著將近百十個人都吃飽了素齋之後,她就和幾個師妹一起,席地趺坐在山門之外,領著大家唱經。
慈鳳則一個人守在二門之內,五心向天,獨自趺坐在長廊之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入定,宛如是一尊彩繪出來的木菩薩。
此時天交寒冬,慈雲她們幾個神仙姐妹,為了不使眾人受到寒冷的侵襲,就施展法力,護住了整個大慈悲寺,那些個露宿在山門和前院的善男信女們,一個個都渾然不覺,只是沒有人感到有絲毫的寒意,大家都以為這是自己誠心禮佛而忘記了寒冷的緣故。
真正的神奇就是在這種不知不覺的境界中發生的。
有人在誦經的間歇問候慈雲她們,說怎麼沒見你們姐妹幾個吃飯哪?人是鐵,飯是鋼,別過分悲傷再餓壞了身子呀。慈雲她們就說,出家人是過午不食的,謝謝大家的關心。
直到子時,也就是夜裡十一點鐘的時候,慈雲忽然感覺到山門之外的落塵潭內有一股剛猛之氣直衝夜空,她捻指推算,才知道是那當年的姬孩,如今的墨翟,帶領著孔老夫子和楊朱,還有一個陰陽合體善惡難分的怪物,一起來到了門前。
那落塵潭有十幾米深,水面狹長,只是從大慈悲寺山門的左側緩緩流過,水邊建有石欄,樹有木牌,上寫著「水深危險切勿靠近」的字,那向南一處,又有一峰突兀崢嶸的峭壁,雖然不高,卻是將陽光擋的嚴嚴實實。
墨翟使了個閉水訣,便將那浮筏穩穩地停靠在了落塵潭內的水中峭壁之下,這樣,正好可以使得孔老夫子既不見日月星三光,而他們又能夠近距離的接觸到大慈悲寺。
這時,水下的四個人,只聽得水面之上有悠揚的念佛之聲傳來,雖然只有簡單的一句「南無那彌陀佛」,而眾人的吟唱也只有簡單的一升一降八個聲拍,但是那種人類發自肺腑的真情之音,那種人類發自靈魂最深處的虔敬的情懷,就足以使簡單的曲調顯得是抑揚頓挫,令人聞之動容了。
人類的音樂之所以會有如此的魔力,那只是因為人類的靈智破解了大自然的情感密碼,並用自己所創造出來的音樂來與大自然進行交流的緣故。
孔老夫子是懂得音樂的,楊朱也是知音識律的人,墨翟雖然是反對歌舞昇平粉飾太平的那一套貴族禮樂做派,但是他也是一個具有劍膽琴心的人,真誠的音樂也是會讓他感動的。
長途的旅行,苦心孤詣的追求,寂寞的英雄情懷,此時,在這碧水深潭之中,竟然就和這種唱佛的歌聲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在浮筏的長明燈照耀之下,楊朱箕踞無言,默默靜聽。
洛雲跪坐在自己的腳踝上,雙手輕繞髮辮,眼光發直,宛如是陷入了沉思。
孔老夫子在一塊岩石上閉目端坐,面容肅穆。這是他兩千五百年來第一次這麼真切地聽到了外界的人聲,而且還是這麼的富有感染力的唱佛的歌聲。人類的歌喉,要算得上是這個人世間最好的樂器了。
反應最為強烈的是墨翟,只見他起身踱步到潭底的中央,然後佇立在漆黑的深水潭底,向著水面之上引頸凝望。
良久,他的內心裡好像是有一陣鼓聲如澎湃的海潮一般洶湧而來,歷歷往事,瞬息之間便是斗轉星移億萬年一般地在他腦際快速閃過,多少感慨,多少追慕,漸漸化作為一股強勁的暖流,撞擊著他的胸口,又直湧上了他的面頰、眼眶,不知不覺間,他的兩行熱淚便奪眶而出,他眼前原本清晰的世界,頓時就變得是一片模糊了。
墨翟輕輕啜泣著。
孔老夫子和楊朱都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內心感受,他們兩人都仍舊是默默無言。洛雲本想要去安慰墨翟,但是看到孔老夫子和楊朱兩個都木然不動,自己便囁嚅了兩聲,也就不再作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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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只有墨翟一個人在默默地垂淚。
真是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