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篇 商周英雄錄第二十六章 來 到 王 城 文 / 朔方冰河
第二篇商周英雄錄
第二十六章來到王城
姬孩看著一瘸一拐相互攙扶著快速離去的西戎俘虜，心中的一塊石頭才算是落了地，自己終於了卻了一樁心願了。
人在今世，不知其它；人在夢境，也不知真假。一切體驗都是真實的，一切情感也都是真實的。誰知道在我們的生命中，到底哪裡才是真正的一場夢呢？姬孩只是不願讓自己的生命留有遺憾。年輕人總是這樣地熱衷於追求完美主義的生活。
先放下這裡山中大捷不提，單說召平，這裡熱鬧的簡直成了一個人人都忙於生產的大工地了，麥田里面人們正在忙著收割麥子，金燦燦的麥子被割倒後，旋即被運送到打麥場。打麥場上，施涉川正領著一群周族後生在用連枷和石磙子打麥脫粒。村東頭的土製陶爐正在族長姬章的指揮下忙著冶銅鑄造各種武器和農具。村子裡，姬章妻正領著一群婦女在績麻紡布，妹姜和一群姑娘們則在忙著用蠶絲做弓弦。
這時沒有風，一群周族的後生只知道在有風的時候揚糧食可以分離麥子和麥殼，此時面對著一大堆已經碾壓過了的麥粒，正大眼兒瞪小眼兒的不知所措呢。只見施涉川走過來說道：「小伙子們，不要傻站著了，現在形勢緊迫，沒有時間等颳風了。來，我教你們怎麼做。」說著，就拿起木鏟，剷起一木鏟麥子，向著遠處的麥場平地上使勁拋了過去。只見麥粒落在了遠處，麥殼落在了近處，這樣也就將麥粒和麥殼給分開來了。
施涉川自己撂了有七八下，旁邊看著的一群周族後生們就都明白了。有風的時候只要將麥子高高揚起就行了，現在沒風了，就將麥子遠遠地拋出去，也都是利用了麥粒比麥殼重的原理，這樣，有風沒風都可以一樣幹活。這些周族青年也多是太平年月裡長大的，很少操心生產方面的正事，所以竟然就不懂得費點力氣也是可以幹好揚糧食的工作的。又加之大家都在內心裡若有若無地惦記著施涉川大叔家的妹姜，同時還都很佩服施涉川的一身超人膂力和手搏武技，於是一幫小子們就都爭先恐後地搶過了施涉川手中的木鏟，幾個人一起，熱火朝天地就幹了起來。
族長姬章這裡，連夜趕製了許多的模具，有做箭鏃的陶模，有做寶劍的陶模，還有做耒耜鋤鐮等各種農具的陶模，真是人多力量大啊，一百多個棒勞力加上全村的男女老少齊上陣，整個召平是人人出力個個爭先，唯恐自己的貢獻會比別人小了，唯恐自己出的力會比別人少了。
此刻，姬章妻帶領著人在做布鞋，要行軍打仗的人，腳下沒有一雙好鞋子那怎麼成呢。婦女們用面熬出一鍋一鍋的稀面粥做漿糊，將一塊一塊的碎布頭一層一層地用漿糊粘在牆上，晾曬乾了以後，就揭下來，幾層疊加在一起，鉸出鞋樣後，再用骨針穿了細麻繩一針一針地縫製在一起，這就是鞋底子了，最後將鞋面鞋幫再縫製到鞋底子上去，一雙鞋就算是做好了。一群人分工協作，有鉸鞋樣的，有納鞋底兒的，有做鞋面鞋幫的，有負責最後縫製成鞋的，還是人多力量大，她們一天就能夠做出百十雙鞋子呢。
最熱鬧最歡快的工作場所，就要數妹姜她們用蠶絲做弓弦的一群姑娘們了。天熱，姑娘們在樹林子裡坐了一地各忙各的，透過樹葉照射下來的陽光斑駁搖曳，映照在姑娘們的身上，姑娘們身上散發著富有青春活力的香氣，你一言我一語，說笑個不停，手中束線用的錠子在絲架上不停地來回纏繞，一根一根，一綜一綜，拉過來，扯過去，夠粗了，就再用一股絲線在外圍纏繞一番，拿在手中拽一拽，還真是少有的堅韌呢。
召平這裡是一派的大生產大備戰的景象。人們這都是為了能夠安穩地住在這裡，而就齊心協力的聚在一起勞作的，目標一致了，人們的協作勞動，其效率是相當的高的。
不說召平的生產忙碌了。再說說太巫姬望，一路上餐風露宿日夜兼程，遄行在去往王城的道路上。那時候交通困難，道路坎坷，馬車沒有絲毫的減震裝置，太巫姬望的一把老骨頭都快要給顛的散架了。但是人的意志是世間最強悍的東西。太巫姬望抱了對召平老百姓深深的感激之情，才會如此的不辭勞苦。想當年自己流亡到此，還是召平眾人熱切的挽留自己，自己才不至於向更遠處流浪。現在，自己就要為召平的父老鄉親們盡一份自己的力了，太巫姬望沉浸在一種奉獻的崇高審美體驗之中。
來到王城，只見這裡雖城郭如舊，但是卻要比以前繁華了許多。不僅僅是只有周族人，還有遠方前來貿易的異族人，他們服裝各異，語言怪異，相貌長相也迥異於周族人。有一種和周人樣貌相仿的人，最惹人注意，倒不是這些人相貌衣著奇特的緣故，而是這種人待人接物傲慢無禮的態度，不同於常人。
這種人是商族人，也就是後世中國在進行夏商週三朝斷代時，被稱為殷商的一族人，當時商人勢力最大，周族人的季歷王，也要向商族人當時的丁王俯首稱臣，季歷還接受了商王丁的冊封，被封為「牧師」，這可不是西方宗教裡的牧師，而是放牧人的頭兒的意思，意思就是要求周王季歷，要好好地為商王放牧牛羊和馬匹，也就是替商王丁管理好西方戎狄人的事務。這裡是把西方戎狄人稱作為牛羊和馬匹，而在西方比較強大的周部族，也就好比是商王丁手下的牧羊人一樣。如此稱謂，其實也只是剝奪了周族人的獨立自主權。將周族人和周國降格為商族人和商王國的附庸物和附屬國。
太巫姬望一行來到南門裡官辦的館驛內，姬康取出了一小塊青銅料遞到館驛長的面前，那留著八字鬍的館驛長頓時眼睛一亮，忙叫人整理房屋，打掃床鋪，又是安排飯食，又是安排飼餵馬匹，跑前跑後，慇勤備至。
太巫姬望吩咐姬康、姬庚兩個人將背簍裡的銅料掩蓋嚴實，而且要背簍不離身，一會兒吃過飯後，他自己就要設法找到他當年的小師弟如今周部族的權臣太師巫豐。
在飯堂裡吃飯的時候，太巫姬望和姬康姬庚他們三個人飯桌後面隔板的另一側，
正好坐著幾個買賣人打扮的穿著商族人服飾的人，他們說著帶有各地口音的商族官話，聲音忽高忽低，低時就只是在竊竊私語，高時卻又顯得是旁若無人。姬康姬庚兩人聽不大懂商族人的話，但是太巫姬望卻完全聽得明白。
人類就是這樣，哪一個民族強盛到了足以統領天下的地步時，這個民族的官方語言，就會成為世界通行的語言。人類的流行和時髦，是絕對以物質實力為基礎的，這一點絲毫地摻不了假。什麼是人類的先進化？這是要由實力說了算的。力量才是統治世界的真正的最高真理。
只聽一個人啞著嗓子說道：「你們崇侯虎大人可真是少年英明啊！幫助他的父王這邊結好周人，那邊又投靠商王丁，這可真是聰明人左右逢源啊。」
又一個細嗓子的聲音說道：「唉，在這些大邦族之間生存，不易啊！」
啞嗓子的人又說道：「你們余吾族的人，現在也都開始束髮右衽了，也和周族人差不多了嘛。」說著就訕笑了起來。
只聽一個大嗓門的人說道：「成為周人有什麼不好？這麼多年來，除卻一開始打仗的時候我們余吾族的人生存艱難些，後來的時間裡，季歷王待我們和周族人一樣，甚至於還要好過原本的周人，我們也開始農耕定居了，父母也可以安享晚年了，妻兒也不再隨著我們到處放牧流浪了，這有什麼不好？我們現在都認為自己就是周人了，我們那裡原本沒有姓氏的人家，有的就開始自己姓姬了。這很好啊，很不錯啊！」
只聽又一個人壓低了嗓音說道：「你們當然是好了，得著實惠了，我們那裡現在正在和周人開戰，我現在來跑買賣，連穿衣服說話都要扮作是商族人的模樣，家也回不去了，實在是艱難啊！」
細嗓子的人又說道：「你們始呼族人肯定不是周人的對手，別看你們早年不斷地騷擾周人，佔盡了便宜，現在可是今非昔比了。你們的王再這樣一意孤行地與季歷王對抗下去，早晚也只是死路一條啊。」
低著嗓音說話的那人歎息道：「唉！誰說不是啊，我只盼著能夠早點停戰，我也好早點回家看看去啊。」
這時啞嗓子的人又說道：「你們看商人和周人之間會不會有什麼摩擦出現？」
細嗓子的人說道：「你們翳徒族的人還關心這事兒？」
啞嗓子的人說道：「可不是嗎，我們的王太沒遠見，只知道離商族人遠，緊挨著周族人，不知道交好商王丁就可以牽制周王季歷，我估計他們始呼族的問題一解決，接下來就要輪到我們翳徒族人了，看來，我們將來也都要像你們余吾族的人一樣，也要變成周人了。」
大嗓門的人說道：「變了好，變了好，這樣我們都成一家了，將來再跑買賣，就可以省去一大筆通關稅收了。哈哈哈哈······」
眾人也跟著玩笑了幾句。只聽得細嗓子的人哼哼冷笑了幾聲，說道：「你們恐怕都打錯了算籌了，你們對於天下大事也都是狹隘無知，我們夾在商人和周人之間的有崇氏的人卻是知道的。哼哼······」
眾人都低聲問道：「你老兄知道什麼內幕嗎？······快給兄弟們說說吧······是啊，弄明白了商人和周人之間的關係，對我們以後的買賣可是大有裨益的呀······快說說吧」。
細嗓子的人故意賣起了關子，說道：「如此可以賺到錢的好消息，你們可不能白聽啊，我這也是花了錢才知道的消息啊。」
眾人就又高聲說道：「老哥你說吧，我們三個人合起來今天晚上請你，翠香樓，小翠花讓你老兄包夜，我們哥幾個出錢，怎麼樣？」
只聽細嗓子的人笑道：「嘿嘿，這還差不多，一會兒我的飯錢你們也要去替我給結了。」
眾人都焦急地說道：「哎呀，看你說的······我們今天就是要來專門請你老兄的嘛，就是想要從你老兄這裡聽聽消息的······你是貴族出身，手眼通天啊······我們以後甘願跟隨大哥一起發財。」
細嗓子的人又笑道：「好，可以成交。」說著說著，這幾個人的聲音就低的已經聽不太清楚了。這時太巫姬望他們要的麵食已經做好端了上來，太巫姬望為了不驚動隔壁幾個交談著的買賣人，就輕聲吩咐姬康姬庚兩個吃麵，自己也慢慢輕輕地吃著。姬康和姬庚倆個人也看出了太巫姬望的意圖，見他一直在傾聽隔壁人的談話，自己也聽不太懂，就一直都一言不發。
隔壁間的說話聲又開始大了起來。
大嗓門的人說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啊，周人雖然在西方強大，但是如今的天下，還是商人的天下啊。你看我們幾個人都不是商族人，卻都在給商王交稅，穿著商服，說著商話，這道理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嗎。」
啞嗓子的人又嘿嘿地笑道：「老弟，你很快就又要變成是商人了。哈哈哈哈。」
大嗓門的人也笑著反詰道：「怎麼，我是商人，你老哥就不是商人了麼？」
幾個人就起哄道：「是商人，我們都是商人，全天下的人，早晚都要變成是商人，哈哈哈哈。」
幾個人說笑間就已經吃完了飯，那個細嗓子的就著急地說道：「哥哥我現在就要去翠香樓，先讓端洗腳水倒尿盆的鴇奴給我捏捏腳錘錘腿，然後就······哈哈哈哈。」
幾個人就奉承他道：「那是自然······我們邊玩樂邊聊買賣······這一樁買賣你老哥還得大頭，太師巫豐那裡還要仰仗老哥您去說話呢不是······哥啊，你是不知道啊，那小翠花的身子那個軟和啊······」
幾個人走出館驛飯堂的時候，太巫姬望攏眼神仔細看了看
那幾個人，一共是高矮胖瘦的四個人，那個被其他人簇擁著的細高挑的人，就是那個說話細嗓子的人，他皮膚微黑，大眼睛，鷹鉤鼻子。幾個人一晃一晃的說笑著便去了。
太巫姬望叫過館驛長來，問道：「剛才出去的那幾個都是些什麼人？」
館驛長答道：「都是長年從事販賣的商人，這次，他們每人都弄來了一些稀奇的珍寶，這不，打算著要買個好價錢呢。」
太巫姬望問道：「賣給誰？你不會說是要賣給季歷王吧。」
館驛長答道：「正是要賣給我們的季歷王。」
太巫姬望疑惑道：「外界都在傳說，我們的季歷王可是節儉成性啊，連自己的兒子姬昌都要被他安排到田地裡去耕作，難道這世間的奇珍異寶也可以當做糧食來吃了嗎？」
館驛長看到太巫姬望身著官方巫服，出手又闊綽，年齡又大，不知道來人的底細，聽到他說話又這樣的與眾不同，就加了分小心說道：「您老是遠路來的，不知道咱們王的用意，我也不能隨便亂說，反正，季歷王是天底下最好的王了。當年我們的周太王選擇他接位，也真是太英明了。您說是不是？」
太巫姬望嚥了一口唾沫，喉中「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贊同還是在反對，就又接著吃起自己的飯來。
中國中原地區是麥子的主產區，自古就有做麵食的廚藝，在沸騰的骨頭湯中放入肉塊和蔬菜等佐料，再將麵食揉制拉拽成一根根的細條或是一片片的薄片，下到頂滾兒的湯鍋裡面，煮熟了撈上來，香氣四溢，口感爽滑，吃到嘴裡，彷彿是自己的喉嚨裡面就多出了一隻小手來，沒等著嚼爛，就被貪婪地拽下喉嚨裡去了。
太巫姬望剛吃了兩口，就發現，姬康和姬庚已經將自己碗中的面，連稠帶稀的就給吃了個乾乾淨淨了。兩個年輕人此刻正不好意思地看著自己呢。
太巫姬望笑道：「沒有吃飽吧？」
姬康和姬庚兩個人憨厚地笑笑。身材粗壯的姬庚嚥了口唾沫，沒說話，較年長的姬康則作假地笑道：「嘿嘿，飽了，嘿嘿。」
太巫姬望笑出了聲，說道：「你們不比我這個糟老頭子，都怨我只顧想事兒了。」說著，就又叫來了飯堂中的小廝，吩咐給姬康和姬庚二人，每人再來一大碗麵。
兩碗麵上來後，瘦瘦的姬康飯量沒有那麼大，就主動分給了姬庚一半，粗壯的姬庚說著感謝的話，也不拒絕，兩個人就又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太巫姬望看著兩個年輕後生吃麵吃得那麼香甜，臉上便由衷地浮現出了長者所特有的慈愛笑容，這是一種欣慰和享受的心情，是一種老年人才會有的美好的內心體驗。
吃罷了飯，太巫姬望帶領著姬康和姬庚兩個人回到住房內，說道：「現在我們要休息一個下午，晚上我要帶你們兩個出去辦事。你們現在就休息吧，我出去和館驛裡的人說說話，注意看好我們的行禮，不要離身。我去去就來。」說吧，就叫姬康關了房門，自己則一個人來到了館驛的庭院裡。
太巫姬望轉了幾個圈，看到館驛長剛剛忙完了飯堂裡的事，此刻正一個人坐在飯堂的一角，獨自在喝著午後茶呢。於是太巫姬望就慢慢向著飯堂走去。
列位讀者朋友欲知後事如何，且待寫書人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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