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陳舊往事 文 / 瑤澀
走在前面的宣逸寧自然是看見了她的小動作,不過他倒是沒多說什麼,只是輕笑著收回了餘光,便繼續走著自己腳下的路。
年瑩喜跟在他的身後遮遮掩掩的擋著自己的面頰,一直到了龍吟殿,才算是將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下來。
「去內務府將朕交代做出的那件裙衫取來。」宣逸寧邁進門檻,轉頭淡淡的對停在門口的桂祿海吩咐著。
年瑩喜見宣逸寧停步,想都沒想的自己當先走了進去,很是自然而然。
桂祿海先是瞄了瞄已經快宣逸寧一步坐在軟榻上喝茶的年瑩喜,隨後點了點頭,伸手關上了龍吟殿的大門退了出去。
年瑩喜盤膝坐在軟榻上,輕輕吹著手中瓷杯中的茶沫,抬眼輕瞄著宣逸寧的腳步,她以為宣逸寧這般的將她給拎了回來,一定會興師問罪的與她橫眉冷對一場,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宣逸寧並沒有開口訓斥她什麼,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的便獨自坐在了抬案的後面,垂目看起了案子上的奏折。
龍吟殿沉浸在一片安靜之中,除了年瑩喜偶爾吹著茶葉沫發出的『噗噗』聲之外,再聽不得其他多餘的聲響。
她捧著茶杯百無寂寥的朝著不遠處的宣逸寧投去了目光,看著他垂在眼瞼上的長密睫毛與清瘦了些許的溜尖下巴,心裡難免問號連連,難道他讓她跟著她回來,只是為了當個擺設?
最終,倒是她按捺不住這樣像是死了人一樣的氣氛,放下手中的茶杯,朝著他大步的走了過去。
「宣逸寧,有話你就問,我又不是逼供犯,你何必這般不殺不刮的在這裡抻著我?」她說著,一屁股坐在了他搭放長臂的抬案上。
聽聞她的話,他輕輕抬起眉眼,密而卷的睫毛如扇般向上舒捲揚起,露出的是他一向沒有一絲漣漪的深邃雙眸,「朕若是問了,你會說?」
「當然不會。」年瑩喜想都沒想的便回答出口,她可是和他契約在先的平等交易人,又不是他的下屬,憑什麼做什麼事情都要和他匯報?
「既然明知你不會說,朕又為何要浪費著精力去問?」他頗為好笑的勾了下唇畔,露出唇角邊圓潤的酒窩。
「……」這次倒是年瑩喜語塞了,她看著再次垂眸專心批閱奏折的宣逸寧,無所事事的四處打探起了這碩大的龍吟殿,猛然看見一排擺放著密密麻麻書卷的書架,她起身跳下抬案,晃著步子走了過去。
宣逸寧只稍餘光一探,見她在書架前晃悠,並未言語阻攔的收回了目光,無聲的包容了她的舉動。
年瑩喜伸出食指輕輕的在那些排列整齊的書卷上慢慢滑動著,最後停留在了一本寫著史秘的書卷上。
她有所好奇的將那本書抽了出來,再次看了看那書卷上的書名,確認不是自己看錯以後,才帶著疑問的翻閱了起來。
每個朝代總是有這樣的一批官員,他們記錄著所經歷時代皇家的一切大小事宜,然後為了能讓後輩的人少走一些彎路,便將這些事宜整理成書卷的記錄在案。
而讓年瑩喜好奇的是,一般史秘的試卷都是要在史部存放的,可為何宣國的秘史會在皇帝的寢宮存放?莫非是朝代不同所以規矩不同?
不過這只是她開始的好奇,當她翻看起手中那一頁頁泛黃的章頁時,心中的震撼早已取代了原有的好奇。
據史書上記載,宣國皇帝第三十任,也就是宣逸寧父親的那一代,後宮一時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獨寵風波,這場風波的起源來自於當時的兵部大學士之女孟婉荷。
孟婉荷因美貌與德修並存的被選秀留在了皇宮,她像是一般秀女一樣由著當時的皇后為其掛上了牌子,得到了侍奉皇上的機會。
也就是那一夜,皇上驚訝於孟婉荷的美貌與委婉,從第一次的臨幸到了隔三差五的召見,最後到了日日流連忘返,也正是因為這樣,孟婉荷最終從後宮一名不知名的秀女,一步步走向了獨寵六宮的雅惠貴妃。
皇后得知此事,為了後宮不因一女子而敗落,整日的在皇上的面前忠言逆耳,最後已完全迷戀於雅惠貴妃的皇上勃然大怒,不但禁足於皇后,更是下了奏折的向天下宣佈,因皇后的心胸狹隘,所皇后所出的皇子將永遠不得封為太子。
這一道聖旨不但讓滿朝文武驚訝連連,更是讓皇后整日頹靡,以至於自己所出的皇子都無暇顧及,只是每日唉聲歎氣。
而就在這時,雅惠貴妃誕下龍女龍子一雙,皇上龍顏大悅,當下設立了雅惠貴妃生下的龍子為太子,龍女為天賜公主。
當時的局面,每個人都以為雅惠貴妃一定會成為未來的太后,畢竟有龍子與龍女的雙雙保全,以所至皇后所出的皇子無人問津不說,還飽受著他人的嘲笑與白眼,那位皇子終是逃不出世人的譏嘲輿論,終成為了一位後天的聾啞之人。
不過事與願違,就在大家一心認為太子十三再有一年便可正式冊立的時候,雅惠貴妃與宮中當時皇上最器重的邊關大將鄭澤凡私通,被宮中侍衛雙雙抓扣在了床榻之上。
皇上得知龍顏大怒,不但直接赦令將鄭澤凡當場處死,更是忍痛割愛的賜予雅惠貴妃一丈白綾。
誰知雅惠貴妃不但抗旨不從,更是在自己的寢宮之中大呼冤枉,雖最後雅惠貴妃終究沒能逃過一死,不過據當時親眼目睹的人流傳,雅惠貴妃死時很是驚人口目,不但黑髮便白,更是紅血便黑,所染之處皆是寸草不生。
歷年次月,在皇宮沉浸在一片哀沉之中時,皇后突發疾病身亡,死時與雅惠貴妃一模一樣,讓人無不是在猜測,是皇后設計冤死了雅惠貴妃,以至雅惠貴妃死不瞑目,冤魂所致一同帶走了皇后。
而接連的後續,馬上就要冊立的太子被貶了下來,至於天賜公主也被皇上眼不見為淨的當成了與他國和親遠嫁的對象。
要不是這史書裡明確記載了那位被貶皇子和聯婚公主的名銜,年瑩喜便只會將它當做一個故事去看,可當她看清楚最下面標注著皇子與公主名銜的那一排小字時,驚得難免抖動了幾下手指。
一雙大手,將那本史書從她的手中抽了出去,她抬眼凝望,卻見是宣逸寧那張分不清喜怒的俊臉,映照在了自己的眼裡。
看著他用完美都難以形容美好的五官,她終是忍不住開了口,「宣逸寧,難道你就是這上面所指的那名後天聾啞皇子?」
其實她更想將裡面的那名皇子當成是宣月淮或者是不干乎自己的他人,可若宣逸寧當真不是皇后所出的話,那麼身為雅惠貴妃之子的宣雨辰又為何那麼恨他?以至於聯通他國謀反都在所不惜。
他不著痕跡的將手中的書卷放回在書架上,不曾停留的回到了台案後面,抬眸見她還執著的望著自己,本什麼都不想說的他還是開了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歷史的存在不過是在不停的提醒著那些曾經的輝煌亦或是沉痛,只是無論沉痛也好,輝煌也罷,它們都被印上了一個抹不去的曾經,既然以為曾經,又何必還要再去追究?」
年瑩喜對於他的話頗為感慨,宣逸寧就是宣逸寧,他永遠都會以最客觀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從來都不會觸景傷情。
「我倒是希望這裡面的那個聾啞皇子不是你。」年瑩喜笑了笑,同樣離開書架,坐回到了軟榻上。
「為何?」他像是打發無聊時間一樣,批閱著手中的奏折,不鹹不淡的問著。
「因為如果是你,我實在想像不到,你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她說著,像是不經意的端起了茶杯,實則心中的疼痛早已忽隱忽現,「宣逸寧,你肩膀上扛起的那些疼痛,也許應該放一放了,因為那些只是曾經。」她之所以疼痛,是因為她也有過那樣暗無天日的生活,從被人唾棄的最底層一步步的走出來,到最後成為了價格最高的殺手。
只是……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大腦有一瞬間是定格的,因為這樣的話語是那般的似曾相識,好像在很遠很遠的以前,她也是對著誰說過一模一樣的話,那種熟悉的感覺悠然心發,只是回憶太過淺短,讓她實在是分不清楚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嗤笑著搖了搖頭,年瑩喜再次吹起了茶杯裡的茶沫,看來她最近想的事情太多了,竟然出現了幻覺。
他手下的筆鋒一頓,一滴黝黑的墨汁滴在奏折上,濺起一層淡淡的墨韻,抬眸凝望的瞬間,他眼中的深邃出現了層層的漩渦,看著她嗤笑喝茶的模樣,他眼中忽然出現了兩個身影,這兩個影子重重的交疊之下,最終幻化成了此刻坐在自己不遠處的她。
久遠的記憶,一眼的萬年,他忽而很想起身靠近的仔細瞧一瞧她,問一問她,當年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她……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宣逸寧心中的百轉思緒,他收起了剛剛想要邁出起身的腳步,正直了身子清淡的開口,「何事。」
「皇上,您要的裙衫奴才取回來了。」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