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3章 上下其手(1) 文 / 九尾野貓
伊水璃怕癢,冥玄野最甚,對與冥玄野的胡鬧,卻是一天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拍掉了他不安分的手,然後,如他所願,轉過身,一雙眼睛盯著他的臉看。
她的眼睛很亮,即便是在這樣漆黑的地方,卻依舊是璀璨如星辰一般,直直的落在他的臉上,注視著那雙黑耀石一般的眼眸,閉上了眼睛,手指劃過他的臉:「無論冥玄野怎麼變,我都能認得出來。」
她知道,三年的時間,才剛相逢,他想多看看自己,就像他希望自己也能多看看他一般。
這種行為,不是對彼此感情的質疑,這只是因為心裡的那份擔憂和害怕,現在的他和自己都是一樣的吧,擔心這一切只是鏡中花,水中月,短暫的不能再短暫的幸福,彼此都希望能把這虛無的一切按成可以操控在掌心的實物,緊緊的握住。
如果是沙子,那就感受那份屬於沙子的粗糙,如果是水,那便感受那份特屬於水的溫潤,如果是風,從指尖穿過,應該也是可以留下什麼的吧。
兩人面對著面,雖然有一個的眼睛是閉著的,不過空氣中依舊凝固著可以稱得上深情的氣息。
「吱吱。」
幽暗的小巷子,和外邊的喧鬧完全不同,那低低的聲音,和著那些呼喊和尖叫,全部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飄絮被冥玄野勒令蹲在對面的牆角,見伊水璃把自己完全忽視,鑽進了兩人中間,仰著頭,墊著腳尖,咬住了伊水璃正撫摸著冥玄野的手,柔軟的毛髮在她的手背上蹭了蹭,癢癢的感覺,伊水璃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飄絮,看著盯著飄絮,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的冥玄野,忍不住笑出了聲。
飄絮以為,伊水璃會笑的這麼開心完全都是自己的功勞,當即討巧的伸出舌頭,輕輕的舔著她的掌心,伊水璃笑的越發開心,不由得縮回了手,飄絮跳到她的膝蓋上,將腦袋湊近伊水璃,頓時得到了她溫柔的撫摸。
「死狐狸,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冥玄野剛要發作,伊水璃已經轉過了身,重新探出腦袋,人山人海,群情激昂,一觸即發。
「翼王妃萬歲。」
「翼王妃萬歲。」
冥玄野也聽到那聲音,一把將飄絮從她的懷中扯了出來,隨手就是一扔,湊到伊水璃的耳畔:「翼王妃萬歲。」
低沉的聲音,沒有那些人的激動,更沒有那些老百姓的憤慨,就像是平仄的陳述,帶著點點的笑意。
人群漸漸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步伐堅定,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最後大家全部停在了城門的方向,與那些守護城門的士兵發生了爭鬥。
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哪裡是那些手上拿著劍,舉著長矛,經受過訓練的士兵的對手。
應該是上頭下了命令,那些士兵是下了狠手的,不多一會的時間,伊水璃便看到那些老百姓眼露恐懼,城門之上,大批大批的援兵趕來,手上拿著弓,肩上背著箭,那鋒利的箭頭在陽光下光彩奪目,折射出讓人心寒的光芒。
拔箭,拉弓,可他們對準的方向一一
不是城外那些吆喝著將王妃交出來的敵國士兵,而是城門口大喝著翼王妃萬歲的普通百姓,那森寒而又鋒利的肩頭,刺的人眼睛都是發痛的。
那些人看著城門上對著自己的箭頭,憤怒的眼底,不解了,迷惑了,整個雪頂崔山,因為這次的洪荒,死了多少人,還剩下多少人,可現在,那些士兵,對著就是這樣一群手無縛(又鳥)之力的普通百姓。
冰冷,無情,即便沒有開弓,卻依舊讓人覺得寒心。
冥玄野沒動,他靜靜的站在伊水璃的身後,黑曜凝眸石一般眼眸,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等待她做些什麼。
不是因為同情,不是因為可憐,更不是因為憤慨的衝動,此刻那些被箭頭對著的人是因為她,那些人,從未想過傷害過她,單憑這兩點,她應該不會坐以待斃吧。
因為珍視自己的性命,所以,多餘那些不傷害自己的人,不傷害那些在他們心中的那些人,她是可以做到很寬容的。
伊水璃轉身看了冥玄野一眼,那一眼,帶著濃濃的笑意,還有對彼此信任的肯定,然後,毫不猶豫的扯破身上衣袍的一角,任由那件鑲金帶銀的衣裳變的破爛不堪,整齊的髮髻有幾根髮絲垂落,然後,伊水璃跑到牆角,隨意找了幾根稻草,插在自己的凌亂的鬢髮上,指尖戳了戳地上的黑泥,直接在臉上一抹。
冥玄野看著她一系列的動作,那雙飽含濃情的眼眸似乎多了幾分佩服和讚許。
伊水璃低頭看了自己一眼,一雙眼睛頗有些期待的落在冥玄野身上,冥玄野沉默不言走到她跟前,將她臉上鳥黑的灰塵抹乾淨,笑道:「至少得讓他們看清楚這張臉了。」
伊水璃笑了笑,那清脆的笑聲像極了在夜間迸放的煙火,將這黑漆漆,空蕩蕩的小巷瞬間點燃。
那笑聲,是愉悅而有欣喜的。
「冥玄野,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
伊水璃突然湊上前去,接住了冥玄野的頸項,吻上了他的唇,在冥玄野反應過來之前,像只偷腥成功的小貓一般,抽身離開。
「等我。」
她相信,這個時候出去,完全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將那城門打開,只要雪頂崔山成了她天順的,再加上民心所向,整個南方不足為懼,至少,三年五載,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不要命的就給放箭。」
這些原本想要退縮的老百姓見那些人居然將箭對準自己,心裡的怒氣就像是被澆了燃油一般,騰騰的,沖天之上,不要命的和那些守衛打了起來,眼看著那些人就要放箭,伊水璃捉著破破爛爛的裙子,老遠就大喝道。
「你是何人,居然敢口出狂言,放箭!」
城牆上的指揮官見伊水璃衣裳不整,冷哼了一聲,揮了揮手,就要那些人放箭。
「這就是你們雪頂崔山對待貴客之道嗎?以宴請為名,將我迷暈,還將我的隨從囚於天牢,幸得上天垂簾,我才能逃過此劫。」
伊水璃雙手合十,做了個虔誠的禱告的動作。
「天順雪頂崔山向來是友好之邦,我特來想看看你們需要些什麼東西,本是處於一片好心,你們雪頂崔山欺人太甚。」
那些準備射箭的守衛聽了,有些猶豫地看了指揮作戰的長官一眼。
「你們誰敢射箭試試?」
伊水璃提著裙子,那些百姓紛紛讓開道來,看著伊水璃的是敬佩,是感激,是愧疚,那是對神明才會有的虔誠。
「區區小國,要是我在此發生什麼意外,我天順的百萬鐵騎,皇城門口的十萬雄兵必定會踏破此地,將你們碎屍萬段。」
「把我們王妃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外邊的十萬士兵大吼著,差點把這城牆給震倒,而城牆上站著的那幾個人,難掩躊躇之色,急的額頭直冒冷汗。
「翼王妃萬歲。」
「翼王妃萬歲。」
伊水璃身後的那群老百姓,一部分人突然走到伊水璃的身前,將她圍在了正中,一副你要殺她就把我們射死的模樣,城牆上那些拿箭的手不由得有些顫抖。
「忘恩負義,天誅地滅。」
「天誅地滅。」
身後的那些老百姓換了說辭,維護伊水璃的以為十分明顯。
拿著弓的手無力的垂下,那些人的士氣原本就有些低迷,這樣一鬧,眾人更是無精打采。
他們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這次受災的哪些地方,那都是自己的家鄉啊,他們的父母,兄弟,妻子還有孩子,對於朝廷的漠視不管,他們何嘗不覺的憤怒,何嘗不想像那些老百姓那樣,站在自己恩人的一邊,揮刀將那些吸血一般的庵鬼殺的精光,可是不能。
伊水璃擺了擺手,那些人像是感應到了一般,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們的猶豫和掙扎,她都看在眼裡,民心所向,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結果。
「我知道你們都是熱血的好兒郎!」
城牆下,那女子,衣裳襤褸,髮絲凌亂,可那雙眼睛卻明亮烈焰,手指著城牆上的那些躊躇不定的守衛,明明是抬頭仰視那些人,可你卻會覺得,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她的腳下,那般的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但是他是不是值得你們揮灑自己的熱血。」
他是誰,不需要指名道姓。
「正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無論怎麼抉擇,都要對得起天地良心,你們現在在做什麼,你們的箭對準的是誰,他們是誰?」
伊水璃轉過身,指著那些神情憤慨的百姓:「他們是你們的同胞,是你們雪頂崔山的人,你們每天吃的,身上穿的,還有手裡拿著的弓和箭不是那個只會每日享樂的君王提供給你們的,是這些老百姓,每日辛苦勞作養活了你們,你們是要殺掉自己的衣食父母嗎?」
那些人的頭垂的越發的低,拿著手的弓,已經完全不受控制的落在城牆上。
對呀,皇上每日縱情歌舞,國庫裡的那些銀子都是這些老百姓辛苦勞作上交的稅收。
「從洪荒發生到現在,你們的王上做了什麼,你們心裡比我清楚,而那些難民的下場,你們沒人比我更清楚,你們去過永清巷嗎?
那些人瘦的皮包骨頭都縮水了,他們爭著地上那些吃了死人肉的蟲子吃,還有我在路上遇到的那些災民,在我說出我是帶便天順的聖上來救他們出水火這樣的話時,他們居然覺得不敢置信。
那些人,有你們的親人,你們為王上守護著蘭城,皇宮,而你們效忠的王上又是如何對待你們的親人的?那些人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等待著朝廷的救助,你們的王上在做些什麼,他在富麗堂皇的皇宮,和那些衣裳暴露的美娘們嬉戲,還有那些大臣。」
身後的那群人聽了,眼底的火焰足以燎原,而另外一些人,則是難過的掉眼淚,這是他們的悲哀,也是整個雪頂崔山的悲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是忠心是愚忠,我皇仁慈寬厚,常告誡朝中百官,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這才是君王,這樣的人才值得效忠,而不是讓你們把箭頭準備最最貴重的老百姓,雪頂崔山還是雪頂崔山,你們依舊是雪頂崔山的百姓,而你們一一」
伊水璃指著城牆上的那些守衛,臉上綻放出鼓勵的笑容:「你們就是開闢雪頂崔山新時代的功臣,這個地方有你們的守護,會越來越好,你們還可以和蘭城外那些倖存的親人團聚。」
台上的指揮官自是被伊水璃的一番話氣的不輕,不過礙於她是天順的翼王妃,這個女人,他看了眼神身旁連弓都掉在地上的,伶牙俐齒,頓時大惱:「翼王妃,想我雪頂崔山屈服在天順之下,休想,你還是躲開的好,刀箭無眼,傷了你可別怪我們。」
他冷哼了一聲,對著身旁的守衛大聲喝道:「狼子野心,給我是射,給我一一」
下邊的話還沒說完,鐵青的臉,瞬間變的蒼白,下一瞬,鮮紅的血液穿透冬日厚厚的衣裳,噴湧而出,濺在城牆上,灑落在地上,地上,一顆金色的小珠子,從那鮮血橫流的人身上吊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城牆之上的那些人,沒有一個發現。
看著突然暴死的指揮官,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傷心之色,彼此看了對方一眼,紛紛扔下了手上的弓和箭。
伊水璃笑了笑,那笑容極具穿透力,金色的陽光之下,絢爛奪目。
城牆之上的守衛看著伊水璃,充滿了希冀,像是做著無聲的邀請,伊水璃笑了笑,將裙搖下的碎片撕開,沿著台階,歡快的像只蝴蝶,可眾人卻覺得好像看到了飛翔的老鷹,在碧藍的天空下,張開了翅膀。
伊水璃上了城門,直接將屬於雪頂崔山的旗幟取了下來,扔在了地上,而後走到那群人的中間,看著城門外十萬壓境的十萬士兵,對著坐在馬背上的暗夜和無幻,露出了笑容。
「開城門。」
響亮的聲音,穿破了碧霄。
童年天順大軍不費一兵一卒,攻佔了蘭城,雪頂崔山這個國家,在這片大陸之上,徹底消失,十萬大軍進駐蘭城。
次年,周圍的小國政局動盪,疲憊不堪,遣使臣向身處蘭城的伊水璃遞上了降書。
一場自然災害,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各國朝廷卻因不顧百姓死活,為天順打開了一道統一稱霸大業的縫隙。
「哎呀,累死我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冥玄野正抱著伊水璃坐在圓桌上,對著高高懸掛在碧空之上的金陽,光明正大的**。
進來的是無幻、暗耀兩人,看到這很是有礙觀瞻的一幕,彼此很有默契的看了對方一眼,會意一笑,然後便急急的跑了進來,走到圓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大口的灌進了肚子。
伊水璃坐在冥玄野的大腿上,這廝的無恥程度比之以前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吃飯在一張桌子,睡覺一起。
當然,這對夫妻而言都是很正常的,即便是睡覺的時候動手動腳,這個也是可以接受的嘛,畢竟冥玄野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而且和別的三妻四妾的男人不同,他就只有自己一個,所以盡量滿足。
不過這人卻是完全得寸進尺,洗澡要一起洗,就連上個茅房也要一起湊熱鬧,就像現在,明明就是停下來喘口氣喝茶,他也要抱著她,上下其手,佔盡便宜。
無幻、暗耀兩人足足倒了三次茶才滿足的歎了口氣,放下手上的茶杯,直接在桌上趴下,眼皮向上翻起,陽光反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眼底那一層層清晰的烏黑色,下巴上也是。
「喂喂喂,我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沒有碰女人了。」
暗耀看著細細撫摸著伊水璃的冥玄野,用力的捶了捶桌子,開始每日必發的牢騷。
佔領蘭城,統一南域對天順來說確實是一大盛事,對於伊水璃來說也是同樣,至少現在,可以一心一意集中力量對付北越了。
不過雪頂崔山和周圍的一些小國自成一體已經上百年了,他們畢竟不是天順的百姓,也不是每一個老百姓都想要造反,每個人都是狹隘的民族主義的個體。
他們這樣做不過是被逼無奈,要是天順給不了他們想要的生活,或者是他們的生活比不上在洪荒發生以前的,定然就會有人煽風點火,到時候必定會給天順造成內憂外患的局面,而那樣的情況,是她最不願看到的。
老百姓的家園被毀,讓那些人長期住在外邊的帳篷也不是長久之計。
安撫好了情緒以後,伊水璃決定著手給他們重建家園。這是個浩大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而且會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