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6.第七十五章 怪我自己(五) 文 / 窗邊的小豆豆
想到那個女人,舒浩天不禁又咬牙切齒起來,他的床頭櫃上有一盞復古的月白帶穗的罩燈,燈造得很小巧玲瓏。他的手撈起那盞燈中間窄仄的的連著底座的柄,就要朝她的身上擲去。
「爸爸。」柳澄上前走了一步,哀悲而又發顫地說。
「走!走!」他的目光移到柳澄的臉上。她清瀅的眼眸完全遺傳她母親水伶伶的眼睛。
柳澄再也捺不住自己這些年來被屈抑的悒鬱與憋悶。她帶著哭腔地顫聲叫了起來:「爸爸,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難道就是因為媽媽的錯,而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都怨恨著我?」
舒浩天手中的檯燈被習一奪了下來,將那燈拿到讓他夠不著的地方,避得他遠遠的。習一又揉著他上下起伏的胸脯子。
舒浩天的臉掙得通紅,只不過年過五旬的他頭髮竟顯得灰白了。他的嘴唇略紫,微微地翕張著,手指著她的鼻子吼道:「你跟你媽一個德性,我看到你就生氣。你給我滾,哪怕我現在馬上死掉,我也不想見到你。」
「爸爸,媽媽的錯就該讓我來承受嗎?我知道媽媽對不起你。但是你為什麼要對她的恨轉移到我的身上來?我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仇人。」她說著,眼眶邊紅了,為了防止自己哭出聲來,她舉起手掩著口說道。
「你看你把她叫來幹什麼。」舒浩天的手指頭索索地戰抖著,他大口大口地噓著氣,對著習一叫道。「她現在越來越大了,翅膀也越來越硬了。知道跟我頂嘴了。」說到這裡,他又冷笑了一聲。他一側嘴角掀起。那種帶著嘲弄的笑容令人見了心寒無比。
「浩天。你的女兒回來了。為什麼你就不能包容下她呢?五年了,柳澄在外面過的很辛苦……」習一也忍不住開口道。她舉起眼睄了一眼他們兩人。五年的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曾陸陸續續地去探過她。那五年柳澄過得不易。
「伯父,請你不要再責備柳澄……」陳慕思也忍不住開口了。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柳澄的親生父親嗎?他一點也感受不到那個男人對她的一絲絲愛意。他放下原本撫著受傷的額角。那一塊受傷的部位已經青腫了。
舒浩天的眼睜得如同銅鈴一般大:「你又是誰?」他頓了一頓,又瞬間將眼睛瞇縫起來,「難道她肚子裡的野種的經手人就是你?」
「爸爸。你為什麼要說的這麼難聽呢?」柳澄的淚已經順著眼角滾落下來,「我是你的女兒。」
「不是。你別再口口聲聲自稱為我的女兒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他粗嘎著嗓子打斷她的話,「你們兩人都不要再踏進我們舒家一步。」
「浩天,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呢?孩子一聽說你病了特意趕過來見你的。你就……」習一愁眉鎖眼地說道。柳澄是她五歲起養大的。在嫁給舒浩天這些年以來她都沒有再生育過。在她的心底柳澄就是她唯一的女兒。她一護著孩子,他就罵她。她當初經人介紹嫁給他的時候,只是隱約耳聞他離了婚,有一個五歲左右的女兒。至於離婚的原因她也從未在他的口中得知一二。那麼多年過去了,無論當初他跟柳澄媽之間的誤會或者是恩怨也該冰釋前嫌了吧。起碼柳澄是無辜的。
「用不著你管。」舒浩天嗤嗤地喘著氣。他終究是個病人。心裡的怒氣儘管還是一陣陣地翻騰上來。他已經無力再同這些人爭執下去了。「我累了。你讓他們出去。」
習一扶著他躺下來,對著微紅著眼圈的柳澄與強壓住不滿心緒的陳慕思無可奈何地說道:「你們先出去吧。他要睡了。」
柳澄與慕思走出門外。地上鋪著毯子,柳澄的鞋子與他的鞋子同時踏在那柔軟的地上,一點聲響都沒的。屋子裡外都沉寂下來了。那令人苦痛的死寂在他們之間瀰漫開來。
慕思只輕輕叫了一聲柳澄。
柳澄側過臉,那含在眼眶裡的淚水早已按捺不住地往外墜落。她低下眼皮,衣服上已經出現豆大的黑印子,還在牽挽不斷地延續著……
慕思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無論說多少寬慰的話都不足以撫平她心靈上的波紋。他只是伸過一條臂彎輕輕的溫柔的將她抱在懷裡。她哭得無聲無息的,只是身子微微地顫搖著。她做錯了什麼,就是因為她母親的過錯而使得她的父親對她恨之入骨嗎?舒浩天剛才說過的那一些話,都像是獸的嘴一點一滴地啃嚙著她的心。
她抬起頭俯視著窗外的那一點綠色與半掩映的紅色。那是他們家的花園。那一點綠色中綴著零星半點的紅色給了她一點回憶。
她的母親走的那個下午也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她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著了。她隱隱地聽到樓下的說話聲。她只是想從那令人不斷往下沉浸的睡夢中醒過來,可是要睜開眼睛實在是一件好費勁的事。她在心裡告誡自己,媽媽,媽媽,還有爸爸。她終於將眼睛撐開了,她走出房間,從那一排闌干的罅隙裡看到爸媽正吵得厲害。在她的印象裡她似乎從來沒有聽到過他們有發生爭執。她蹲下身去手緊緊扒著那兩根闌桿柱子。媽媽。看不清她的樣了。只是含糊地覺的她應當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媽媽。她看到媽媽的腳下蹲著一隻行李箱。媽媽身上的白裙子。她最喜歡看媽媽穿白顏色的裙子。可是媽媽走掉了,裙角上有一朵小小的雛菊,隨著她走動的樣子微微地搖曳著……為什麼她走的時候不知道她的女兒就躲在樓上偷偷地看她呢?為什麼她就沒有再回過頭看一眼她的女兒?
柳澄覺得自己的額角兩邊隱隱作痛起來。她怎麼會想到了這些?她的母親已經走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她早已將她的樣子忘得一乾二淨了。她不想再想起關於她母親的任何零碎的記憶。她恨她,是她才讓自己陷入被父親仇恨的
漩渦裡的。
「柳澄,柳澄,你怎麼了?」在她的視線漸漸模糊了之前,她聽到慕思焦心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