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六年後 文 / 紅了容顏
日子過得很快,一晃六年過去了。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著生離死別,每天都在上演著悲喜劇。並不會因為消失了一個人,時間從此就停住。
而那些永遠消失的人,隨著時間的流逝和記憶的輪迴,在人們的腦海裡漸漸淡忘……淡忘……
靜寂的墓園,沒有任何人影,只有秋風吹過,落葉飛起的沙沙聲。那低低的風鳴,像是這些靈魂在哀悼。
墓園的入口,走來一位女子。
纖纖素衣,戴著寬大的墨鏡,手捧著百合。如海藻般的卷髮披散在肩上,有幾絲頑皮地鑽入她潔白的頸項。臉色白皙,貼著髮絲,卻也顯出幾分成熟和嫵媚。
她又來了。
幾乎每個月,他都能看到這個女子,手捧著鮮花到墓園裡,走到一塊碑邊,坐在那裡,一坐,就是一下午。
每個月的十號,她都會過來。
墓園看門的老張,看著她從容地走進墓園,走向那塊墓碑。他來這裡看守墓園已經五年,而從他來到這裡的那一天起,每個月,都會看到那個女子的身影。
一開始,他並沒有覺得什麼,可能只是年輕的妻子失去了丈夫,一下子不能接受,所以會一直來一直來吧。
可是後來,他又注意到,她在那兒,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仔仔細細地擦著墓碑,輕輕靠在碑上,好像在訴說著什麼,有時候,她的臉上會帶著微笑,有時,也會看到她流淚,但是流淚的時候,她也還是笑著。
他感慨這樣的深情的愛人,他們之間的感情,應該會到很久遠的時候,還是會經常懷念吧。
她總是呆到快要到關門的時候,才出來。而出來時,身邊總有一位英俊高大的男子陪著她。老張想,可能是她的親屬或是兄弟之類的。因為他認定了躺在那裡的那個人,是她的愛人。
而這樣的日子,在每個月十號,都會重複一遍。不管颳風下雨,不管炎熱天寒。五年來,一直如此。
有一次,關門之前巡視一圈,走到那個墓碑前,老張刻意放慢了步伐,他看到了墓碑上的字:孟紹南之墓。邊上署名:愛妻如風立。他長滿皺紋的臉霎時笑開,現在還有像這樣感情好的夫妻,真是少之又少了。
天快要黑的時候,老張一如既往,看到了那個英挺的男子的身影出現在墓園門口。
那個男子應該很有錢吧,開了輛高級的不得了的車子。清明的時候,掃墓的人多,那天,她是和他一起來的。他的車子停在墓園的停車場,太顯眼太亮麗的車子,引起了掃墓的人的注意。
他聽到人群中有人喊:「天,快看,邁巴赫啊。」
「好帥的車啊。」
老張才知道,那車叫邁巴赫。
他看到他快步走向那個身影,輕輕扶起她,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她披上,然後攬著她的肩,一起走出墓園。
他沒有聽到他們交談過什麼,五年前,他也一直認為那個男人是她的兄弟或是親屬,可是五年來,他才真正看懂,他是那麼深刻地愛著她。
他替她開了車門,扶她坐進車裡,然後自己坐進,發動引擎,車子駛離墓園。
那一束亮麗的汽車燈光,,在墓園裡劃到一道漂亮的弧線,消失在夜色中。
車內,一片沉默,只有收音機裡唱著哀婉動人的歌曲:
假如你還在這裡假如轉身就看見你假如可以抱緊你不再離去假如你還在這裡是否能走到最後一起是否能重新選擇不再放棄傷心有多久取決何時能放手思念啊很漫長還找不到出口……
左泓淨伸手換了頻道,哀怨的曲子一下子變得輕鬆愉快起來。他性感的聲音響起:「肚子餓嗎?想去吃什麼?」
「小哲和南南呢?」如風沒有回答他,而是問起了她的寶貝兒子和女兒。
「在家……」左泓淨的臉上溢起笑,「到幼兒園一看到是我接的,立馬臉上閃現烏雲,問我媽媽怎麼沒來接?一副小媳婦樣,倒是南南,在一邊安慰起他來……呵……」左泓淨低低笑出聲,那笑裡滿懷寵愛。
如風的臉上也溢開笑,她能想像小哲嘟起嘴的樣子,說起來,南南也三歲了,比小哲小了三歲,有時卻讓她覺得,南南倒是大孩子了。
「以後,帶小哲一塊過來吧,他總是要念著你為啥不帶著他一起?」左泓淨眼看著路況,輕聲對著如風說。
孟紹南剛死後的第一個月十號,他沒有找到她,焦急地打她電話,她接了,卻沒有說在哪,可是他知道。
他清晰的記得那天,傍晚時分,因為是冬日,所以天黑得特別快。從下午一直到傍晚,他都找不到她,打了她電話,也總是沒有人接,後來,終於打通了。
他焦急地問她:「在哪兒?」
電話那端卻只是沉默著,她沒有說話。
他忽然之間像是明白了,低低歎了口氣:「等在那兒別走開,我馬上就到……」
那時候,她的肚子已經很大,身上卻依然沒有多少肉,根本就不像一個孕婦該有的豐腴。
就著墓園昏暗的燈光,他看到她臉上殘留的淚跡。他揪緊的心痛開,卻不能做什麼,也不能說什麼。
就著墓園昏暗的燈光,他看到她臉上殘留的淚跡。他揪緊的心痛開,卻不能做什麼,也不能說什麼。
脫下了身上的外套,將她緊緊圈在懷裡,朝著車子走去。
之後的每個月十號,她都會來這裡。而他知道,十號,就是他槍決的日子。
他永遠離開了他們,將她拱手讓給了他。可是他知道不知道,即使他一直都在她身邊,卻還是贏不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走了,而她的心也從此關上了門。他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愛她,也始終走不進她的心裡。他留在她身邊又如何,他也仍得不到她的心。
左泓淨苦澀地笑,有時候很想滿足目前的狀況,有時候,心裡卻還是會嫉妒的發狂,和一個已死了六年的人爭風吃醋,說出來或許很好笑。可是,六年了,已經六年了啊……他還是在她的心門外徘徊。
可悲,可笑,又無奈。
「明天你要去公司嗎?」如風開口問,也瞬間打斷了他的思緒。
「怎麼了?」他仍舊沒有回頭,只是專心開著車。
「華庭張經理那裡,不是說了這幾天就可以定下來嗎?為什麼一下子又沒有聲音了?」華庭是左泓淨公司旗下的一個分公司,和南風有著生意往來,前段日子談好一個合同,說就在這幾天簽約,可是那個張經理,卻一下子沒有了聲音,也找不到人影。
「是嗎?明天我去問問……」左泓淨瞇起眼,嘴上心不在焉地說著,心裡卻已明白了幾分。
六年來,如風在左泓淨的幫助下,將南風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僅將公司的業務擴展一倍,更在一年前,在全國各個城市建立了分公司。
如風沒有多餘的時間在各個城市中跑,幸好的是,有白虎和黑豹的幫忙。
孟紹南曾經的好兄弟,生死與共的好哥們,當時,一起被戴上了手銬。分別判了八年的有期徒刑。
而就在一年前,因為兩人在獄中的表現良好,被減刑了幾次,白虎在黑豹釋放前兩個月出來了。
獄中服刑的那幾年,如風也有去看過他們。他們大概想不到,還會有人來看望。兩人一向話不多,呆在獄中,話變得更少了。
刑滿釋放的那天,如風去了。
給白虎買了新的衣服鞋子,讓他脫去了這一身的晦氣。白虎出來後,哪兒都沒去,直接去了孟紹南的墓地。
如風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堂堂七尺男兒跪倒在孟紹南的墓前,痛哭失聲,那一刻,如風的心又一次碎了。但她也為孟紹南驕傲,為他能夠有這樣的好兄弟而驕傲。
墓園出來後,如風問他有沒有哪兒可去的。他卻說:「以前跟著老大的時候,也幫他打理過公司,如果您不嫌棄,我可以為您分擔一點……」
如風當然願意,在白虎的輔佐下,她在別的城市中開了分公司。兩個月後,黑豹也刑滿釋放,他也和白虎一樣,留了下來。
車子很快到了別墅,還沒熄火下車,就聽到了兩個童稚的聲音由遠而近。
「媽媽……」
「媽媽……」
兩個可愛的小孩子一前一後,屁顛屁顛著衝出屋子,朝著如風撲過來。
「媽媽,你今天為什麼不來接我放學?你是不是一個人又偷偷溜去看爸爸了?」小哲一臉不滿地看著如風,嘟起嘴說著。
如風失笑,她從來就沒有瞞過小哲他的父親到底是誰,她甚至翻開孟紹南的照片,跟小哲說孟紹南以前的豐功偉績,小哲對於這個一次面也沒有見過的爸爸,是佩服得不得了。雖然沒有見過,但是,他已經深深印在了腦海裡。
「哥哥你不乖哦,你說你今天不見媽媽過來,是不是又哭鼻子了?哥哥你真羞羞哦……」後跑上來的小女孩,有著如風一樣的大眼睛,此刻正對著一臉鬱悶的小男孩扮著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