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暴亂 文 / 珈夢
音宜嗤笑了一聲,回頭白了他一眼,「走吧。」
心中卻暗暗已經把那個地方記了個大概。
他們還是沒能走到西門去。
不是音宜,是萬曲成。
坐在馬車之上,音宜掀開了轎簾看著外面的人流,看了一眼後回轉身看著萬曲成,一臉鄙夷,「你一介男子,腳程竟然如此之慢,倒是比不過我一介小女子。」
萬曲成坐在一邊,脫了鞋子按著自己的腳,一邊吸著涼氣一邊說道,「我哪裡知道你這麼能走,本來以為定是你先走不動了,這樣我便可以叫來車伕,然後再安慰安慰你,卻不曾想,你竟是如此的——」
他又吸了口涼氣,音宜翻了個白眼,轉身繼續看她的窗外去了。
此次出城門倒是方便,守城的人見是他們,什麼也沒說便讓過去了。她又看到了蒙武,他的眉目堅毅,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就好像又長成了另外一個人。
小孩子,長大的總是如此之快。
她走在外面的曠野之中,那裡到處是破敗的痕跡,沒有花草,沒有樹木,每個地方都好像被野火灼燒過一樣,寸草不生。
萬曲成跟在她的身邊,小心翼翼的看著周圍那些瘦骨嶙峋的人,「這些人中,每過十個,便有一個是反賊。」
音宜皺了皺眉頭,偏頭看著萬曲成,「他們飢寒交迫的,怎麼還有力氣去做那殺人的營生,而且那些匪徒殺完人從來就不會帶走主家裡的任何東西。若是難民的話,他們至少會帶走些吃的東西吧。」
萬曲成看著她,挑了挑眉頭,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來,「誰說這些難民都不能吃飽穿暖的?」
他看了看一邊,臉上神色有種難言的諷刺,「這些人,白日裡的時候都是一副潦倒的樣子,到了夜裡可能就會換上晶亮的鎧甲,去見他們的主子了。」
音宜抿了抿唇,萬曲成看著她,歎了口氣,「這些人,不過是藉著難民的名義,去殺一些該殺的人,朝廷若是對他們趕盡殺絕,那就會落上殘害百姓的罪名,可若是不能把他們都帶走,那那些人,就永遠也沒有辦法阻擋他們披著難民的皮去殺人。」
「不論如何,受害的總是百姓。這些隱藏在難民中間的人,你以為他們就不會殺人了麼?不是的,他們殺的難民,比朝廷還多,這樣才不會露出破綻。」
他閉上了眼睛,「終有一日,這裡的難民會被屠殺殆盡,而那時就是朝廷動手的時候了。」
頭頂上方陽光燦爛,萬曲成看著遠處,目光中有一種難言的悲涼,「朝廷能做的,也就只有如此而已。」
「別這樣。」音宜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一切都會好的。」
遠處突然傳來了聒噪的聲音,音宜轉身看去,不遠處,一個中年男子正舉著拳頭說著什麼,聲音雄厚有力,直直的傳到了音宜的耳中,「當今朝廷不仁,遲遲不放我們入城,難道我們還要在這裡等死不成?我們要闖進城門去,逼迫裡面的守城官給我們一個說法!」
「就是!我們那裡遭了災,難道就不是這大歷的百姓了?看看我們在這裡呆了多久,三月有餘,可是朝廷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這餓死,凍死的人倒是越來越多了!」
「開門,開門!」
音宜看了看那些成群結隊向這裡趕過來的人,突然施展輕功,向那裡飄飛了過去。萬曲成在後面叫了她幾聲,不得已也跟了上去。
為首的那個中年男人有著厚厚的絡腮鬍子,音宜到了他身邊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握著自己手中的匕首就向他的身上刺去。
身後一片驚叫聲,那大漢臉上的神情也在瞬間收斂了下去,側身避過了她刺向她胸口的匕首。但是手臂上還是被劃出了一道口子。
那個大漢回頭看著她,正要說話,也是音宜卻絲毫都沒有給他機會,握著匕首回身又衝了過去,匕首所指的地方正是他的要害,那大漢這次才意識到她是來真的,向後退了兩步,握緊了拳頭。
可他的速度明顯不及音宜,匕首挾著疾風,直直就向他的面門刺去,眼見著匕首越離越近,那大漢瞪大眼睛站在了原地。所有人都驚叫了一聲轉過了頭去,可是卻沒有傳來匕首刺入血肉的聲音,而是刀劍碰觸的金石交鳴聲。
音宜向後退了一步,匕首還牢牢的攥在手中,對面的大漢面前出現了一把長劍,那劍橫在他的面前,擋住了音宜的匕首。
她站在那裡,盯著那人手中的劍,眼中的神色犀利,「你既是難民,手中怎麼會有長劍?」
那人愣了一下,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劍,站在那裡神色慌張。
「這豈不是很簡單。」為首的絡腮鬍子這才反應過來,按著自己的傷口,揮揮手讓那個人退下。他輕哼了一聲,「還不是為了防備像姑娘這樣草菅人命的人,保護我們這些人的安全。」
音宜冷笑了一聲,不置可否的反問道,「不知你們保護了幾個人?」
絡腮鬍子一愣一下沒有回答,音宜慢慢走到那個持劍的人身邊,拿過了他手中的劍,放在眼前偏頭看著,然後問道,「你救了多少人?」
那人也沒有回答。
音宜轉過身去,看著身後衣衫襤褸的難民們,張開了雙臂說道,「你們看看周圍的一切,如此擁擠,大家都是住在一個地方的,為什麼會有難民無緣無故的死了而你們卻發現不了?」
「只有一個願意。」音宜抿了抿唇,看了看四周正在看著她的人們,「他們是被帶到了偏遠的地方,然後被殺害的。」
「城外都是難民,沒有可能城內的官兵出了城而你們卻不知,還有,朝廷若是真的想殺你們,為何偏偏留了你們這些人,趕盡殺絕豈不更能避免流言蜚語?」
她轉了轉眼睛,注意著周圍人們的表情,他們露出了一副迷惑的樣子,音宜歎了口氣,「我希望你們能夠明白自己的處境,莫被別人利用了。」
「我認識她。」她的話剛剛說完,從一旁突然走出來一個老婦,指著她道,「我好像見過她,她那次跟著睿王爺一同出來的。」
一言驚起千層浪,她的話剛剛說出口,周圍的人就看著她議論紛紛起來,「睿王爺是朝廷的人,她這樣說是不是就是為了朝廷?」
遠處站著的絡腮鬍子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朝廷的人,怪不得如此害怕我們去討回個公道,你是害怕我們鬧得太厲害了,朝廷招架不住吧。」
他話一出口,周圍的人都嘲弄的笑了起來,音宜凝目看著他,突然無可奈何的笑道,「你們若是一定要這樣認為我也無話可說,只是你們好好想想,睿王爺是朝廷的人,卻能施粥來救你們的性命,可是這些自以為能夠保護你們的人,究竟為你們做了什麼?」
「飢寒交迫。若是沒有吃的,那過不了幾天,你們必死無疑。但是你們現在卻好好的站在這裡,這就說明,是睿王爺救了你們的性命。他如此為你們著想,卻引起你們的懷疑,竟是無端的讓人心寒。」
「既然睿王爺如此為我們著想,那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城?」一個難民激動的說道,唾沫星子都噴了老遠,「我們若是進了城,那就不需要他施粥了。」
「有些事,睿王爺做不了主。」音宜低垂了眉說道,「他雖是王爺,但是也僅僅是個王爺而已。他能做的只是努力去保住你們的性命,至於別的,他也無能為力。」
「既然他做不到,那我們就自己去討個公道。」那個難民說道,「我們都是小地方出來了,那裡遭了災,朝廷不管我們誰管?」
他氣沖沖的就向前面走,「你們貪生怕死我不管,不敢去的呆在後面,我一個人去!」
「真是莽夫。」他的話剛說出口,音宜就狠狠的啐了一聲,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她旁邊,就在即將邁過她的那一瞬間,啪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音宜拍了拍手,低頭拍了拍他的頭,「你覺得現在去鬧事就能討回個公道了?」
「怎麼不能?我們不好過,也要讓他們不好過。」那個人的臉磕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滿臉都是泥土,還是掙扎著抬起頭說道,「就是死也要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音宜啪的又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她挑了挑眉站起身來,「怪不得就是睿王爺那麼用心的想保住你們的命也保不住,自己在外面吃飽了就想找事是吧。我實話告訴你們,你們今天要是去那裡了,八成我明天就見不到你們了,你們自己決定。」
她抱著雙臂,突然狠狠的踢了地上的男人一腳,「傻子。」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低頭竊竊私語,羸弱的老人和小人都生了退卻之意,看了看音宜和遠處的城門,低頭向一邊退去。
對面的絡腮鬍子抱著自己的傷口,看著遠處白衣飄飄站立的女子,突然向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他身邊那些神色陰鬱的人陡然就從手中射出了一隻啐了毒的袖箭,那袖箭帶著疾風就向音宜的後背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