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人命債 文 / 珈夢
「沒事。」王志海搖了搖頭,「誰還敢說什麼。」
他皺著眉頭看了看在音宜旁邊的人,竟然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出來,咱們去外面,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
音宜咬了咬嘴唇,難掩心中的興奮,躍躍欲試的說道,「我真的可以出去啊。」
「當然。」王志海說的斬釘截鐵,「我讓你出去,你就能出去。」
音宜興致勃勃的跟在王志海後面出了牢房,她剛剛出去沒多久,身邊住著的那個乞丐就蠕動了一下,扔了自己手中的饅頭,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走到了門邊,晃了一下牢門之上的鎖鏈,衙役不耐煩的走了過來,正要斥責他,他卻悄悄亮了亮手中的令牌。
門口衙役的眼神變了,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狀似若無其事的走到的另一個衙役的身邊,推杯把盞,不過片刻,另一名衙役就眼皮打架,趴在桌上睡熟了。
衙役拿過鑰匙打開了牢門。
出了牢門,看著上面那「應天府大牢」五個大字,音宜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外面還在下著雪,王志海看了一眼身邊的音宜,眸中的神色難辨。
「音宜,我們去城西,那裡剛剛開了家酒肆,老闆娘人很不錯。我們可以去喝點小酒暖暖身子。」
音宜笑了笑,眼睛從烏黑的大字上移開了,看了一眼王志海,哧哧笑了起來,「人不錯,漂亮不?」
「還行。」王志海搓了搓手,口中冒出了層層的白氣,「是個好養活的。」
音宜低頭笑了,笑臉在燈光下帶出了熱烈的暖意,「王大哥若是看上來就要早些說出來,早些給我找個王嫂,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的總是容易些。」
王志海搖了搖頭,豪爽的笑了,「我一個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別白白耽擱了人家好女子。」
「緣分吶,可說不定。」音宜笑了,伸手拍了拍王志海的肩,「那我們就去吧。」
「這麼大的雪,要不要我回去帶把傘?」
「不用了,我哪有這麼嬌氣,你認識的李音宜,是那麼嬌氣的人嗎?」
酒肆離得不遠,他們說著話就到了,四周黑暗一片,唯有那個地方亮起了一盞燈,豆大的亮光,卻讓人心中驀地生了暖意。
「這才是生活啊。」王志海癡癡的看著遠處的燈火,輕歎了聲,「家中有個人一直在等著,就是在外面再累,受多大的苦,回家了總有碗熱茶可以喝,這輩子算是都值了。」
音宜踩著地上厚厚的雪,聞言偏頭看了他一眼,面前這個大塊頭的糙漢子,終於想起自己的婚事了麼?
她輕笑了聲,「我記得幾年前剛剛見王叔的時候,王叔還是手拿大刀,說著不捉完大歷的竊賊,誓不成家的話呢。」
「那時我不還沒見過芝娘嗎?說那話也情有可原。」王志海撓了撓頭,說完後看著音宜那戲謔的目光,哈哈大笑起來。
芝娘是一個,令人很舒服的女子。
她打開房門的時候,王志海渾厚的笑聲便響了起來,帶著憨傻,「芝娘,早啊。」
芝娘只是看了他一眼,打開房門把他和音宜讓到了屋裡,低頭道,「你們先吃著,我去拿酒。」
酒水熱的滾燙,桌子上放著兩盤牛肉,一盤是大塊的,一盤是小片的,大塊的是為王志海準備的,小片自然就是音宜的了。
音宜接過芝娘遞來的竹筷,放下卻沒有吃,芝娘看了她一眼,張口問道,「怎麼了,不合姑娘的口味嗎?」
「不是。」音宜笑了笑,站起身拉過了芝娘,把筷子放到了她的手中,說道,「這次是王大哥請客,請的卻不是我。」
芝娘的臉色紅了起來,一旁的王志海停了手中的筷子,黝黑的臉紅了起來,像一個被燒紅的螃蟹。
「姑娘說什麼。」芝娘勉強笑了一聲,要站起身,音宜卻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襟。
「就當我是胡說罷。」音宜笑了笑,看著芝娘,「不過我還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你們,就當是臨死之前為王大哥做的一件小事罷,王大哥臉皮薄,有些話說不出來,我就代他說了。他是個好人,你跟著他不會受苦的。」
芝娘的臉色更紅了,王志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敢看芝娘,「音宜你在胡說什麼,芝娘你不要當真,她小孩子說話,不懂事。」
音宜笑了笑,走到較遠處坐下,一隻腳踏在板凳上,看著外面發呆,忽而說道,「幾時了?」
「寅時了,打更的剛過沒多久。」芝娘愣了一下才說道,「姑娘問這個做什麼,趕時間麼?」
音宜搖了搖頭,嘟著嘴靠在腿上,「不是,看看還能在外面呆多長時間。」
王志海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轉頭對芝娘說道,「有睡覺的地方嗎?音宜一直沒能好好休息。」
「有。」芝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著音宜的樣子,已經猜到了八分,卻不點破,走到音宜的身邊道,「姑娘隨我來吧,寒舍簡陋,不過借宿一宿倒是沒問題。」
「麻煩芝娘了。」音宜說話,站起身隨她去了內室。
外面是酒肆,裡面就是芝娘日常做飯休息的地方,音宜坐在一邊,看著芝娘彎腰打理著床鋪,突然張口說道,「王大哥一人在外面你放心嗎?」
芝娘滯了一下,手中的動作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收拾好了床鋪轉過身看著音宜,「姑娘放心嗎?」
「姑娘認為是誰便是誰。」芝娘站起身笑了笑,「姑娘莫不是連自己的判斷都不信了?」
音宜挑了挑眉,看著芝娘正要說話,芝娘卻已從她身邊走過,「姑娘好好休息吧,外面的事,交予我跟志海就好。」
坐在床邊,靠在床頭,音宜的腿一晃一晃的,心不在焉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王志海和芝娘這麼有信心,應是沒有問題的吧。
外面傳來了刀劍相接的聲音,她微微皺了皺眉,聽這聲音,似乎不是只有一人?外面的響聲越來越大了,隱隱約約還傳來了桌椅落地的聲音,她的心中愈發不安,捏了捏拳頭,跳下了床。
還沒走到門口,芝娘就踉踉蹌蹌的從門外衝了進來,手扶著門框半跪在地上,鮮血從她捂著胸口的手心處滲了出來,她看著音宜,「快走,去找睿王爺。」
音宜咬了咬嘴唇,上前把她扶到了裡面,向外面看去,大概有3、5人正圍著王志海,王志海手中拿著一柄她熟悉的大刀,招架之間,明顯已經落了下風。那些人手中的劍都向著他的要害刺去,險象環生。她一探頭,外面的人顯然看到了她,想要衝過來,卻被王志海揮刀擋了回去。
「快走!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不要耽擱時間,去睿王府搬救兵。」芝娘慘白著臉說道,「你去睿王府可能還會救得了我們兩個,不去那裡,我們都要死。」
音宜轉頭看著她,芝娘的唇色慘白,盯著她說道,「快去。志海支撐不了太久。」
音宜跺了跺腳,芝娘走到衣櫃的旁邊,用力推開了衣櫃,裡面露出一扇門來,她有氣無力的催促她,「快走。」
她踏出了門外,芝娘喘著粗氣坐到了地上,向她揮了揮手,又重新關上了門。
外面風雪凌厲,音宜從沒有像今天一樣討厭過這大雪,酒肆外面就是官道,睿王府在酒肆的西面,可是厚厚的大雪阻擋了她的腳步,風雪打在她的臉上,她跑了沒有多久,就體力不支,提不起內息來。
酒肆的燭火已經看不到了,天色也慢慢透出了亮光,昏黃的天色像極了地府的陰司,還帶著漫天的黃泉水,她喘著粗氣,揮動著胳膊用力跑著,口中呼入的涼氣針刺般的刺入她的喉嚨中,她卻不合嘴,冷著臉,只管向前跑著。
前面是一雙用金線繡著飛蟒的靴子。她抬起頭去,劉淇睿身上穿著黑色大氅,正低著頭看他,琉璃中的眼珠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帶著憐憫,他的大氅在風中呼呼的吹著,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快去救王大哥和芝娘。」
劉淇睿抿著唇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拂去了她頭上的雪花。音宜站在那裡沒有動,只是固執的看著他,「我說讓你去救王大哥和芝娘。」
劉淇睿低下了頭去。
他身後的人看不過去,上前說道,」李姑娘,王爺已經派人去了,只是這麼長的時間,王志海和芝娘肯定已經不在了。「他還要說,劉淇睿卻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就低了頭,退了下去。
「先隨我回去罷。」劉淇睿說道,看著她凍紅的臉,「沒事了。」
音宜閉了閉眼睛,然後抬眼看他,「為什麼要救我?」
劉淇睿轉過頭避開了她的眼神,「我不可能讓你死。」
「我這輩子,沒有欠過別人人命債。」音宜一句一句說的平靜,可是聽起來卻莫名的悲涼,「我不曾害死過任何一個人。」
「我不曾害死過任何一個人。」
這句話就像一句詛咒,在音宜口中一句句說著。劉淇睿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打在她的脖頸處。
「帶李姑娘回去罷。」劉淇睿把音宜交給了身後的人,他身邊的人低聲道,「那王爺呢。」
「我去把王志海和芝娘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