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大火 文 / 珈夢
林麟斜眼看了她一眼,她做小伏低的低下了頭去,林麟站了一會兒,「那我去了,你一切小心。」
「我會的。」音宜應了一聲,剛剛坐直了身子,林麟卻又轉了過來,嚇得她又馬上低下了身去。
林麟看了她一眼,歎了一聲,轉身走了。
音宜吐了吐舌頭,這兩個人今天十分奇怪,可她沒什麼興趣去揣測他們的想法,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她躡手躡腳的便向對面的雅間走去。
站在不遠處,看著音宜那做賊般離開的身影,林麟靜靜的一會兒,下樓出了萬賓樓。
外面依然花燈滿市,熱鬧非常,每到上元節這天,大歷就沒有夜晚,百姓們總是在外面玩樂至第二天清晨,然後回家去睡覺,所以每年的正月十六,大歷城總是分外冷清。
林麟的眼中倒映出明媚的火光來,他看著遠處,紅的衣,黑的天,到最後卻都幻化成音宜明媚笑的燦爛的臉龐。
但願他的選擇沒有錯。
站在雅間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裡面傳出了說話聲,卻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楚。音宜把耳朵貼的更緊了些,門卻突然開了,她急忙低下了頭。
「是誰?」開門的人音宜認識,是睿王府的管家,譚順德。
可是他卻不認識她。
譚順德看著站在門口那個長著八字鬍的小廝,皺了皺眉,「你在外面做什麼?」
「小人是來添茶水的。」音宜低頭說道,臉上帶著萬賓樓小廝們招牌的笑,「大爺辛苦了。」
「去吧。」譚順德讓開了身子,「添完茶水後早些出來。」
「是。」音宜低頭應了一聲,心中暗喜,繞過了屏風進了內室。
裡面的人應是聽到了外面的對話,靜靜的坐在那裡也不說話。音宜見他們不說話也覺無趣,打算完成了「本分」便退出去,卻沒想到竟然見到了一個生面孔。
睿王爺與沈思行坐在下方,正上方坐著一個男子,身穿黑色的綢緞衣衫,隨意的靠在椅背之上,衣服上面繡著金色的細線,卻在那亮黑的顏色中失了色澤,看不出原來的璀璨。
彷彿在漆黑一片的星空中放上了黯淡的星。
音宜被眼前的那純粹的黑色迷了眼,抬眼看去,正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
烏黑的瞳仁亮如琉璃。
明明是黑色的眸子,卻能透出亮光來,璀璨的奪人心神。
音宜猛然就低下了頭去。
她再也沒敢看上方的人,添了茶水,低頭退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只覺得心跳如擂鼓,再呼吸也壓制不下去,倉皇間撞到了譚順德,她低著頭道了歉,便逃也似的逃了出去。
站在雅間門口,按著自己的胸口,音宜有些粗重的喘著氣,再看向那緊閉的房門,卻再也沒有勇氣踏進去。
倉皇的逃出了萬賓樓,轉身看著那人聲鼎沸的富貴之地。卻見得火光竄起,瞬間就吞沒了半個萬賓樓。
她像個傻子一樣愣到了原地。
從裡面衝出了大片的人,帶著嘈雜如鐘鼓般的聲響,一下一下的敲在她的耳邊。他們受了驚嚇般的從她的身邊跑過,四周帶起的風吹起了她白色的衣衫,烏黑的發被吹得鼓了起來,呼呼的打在了她的臉上。
從萬賓樓燃起的火光照亮了大半個天空。
外面吵嚷了起來,無數的人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她被人群推到了一邊,坐在地上茫然的看著從她周圍經過的人。順天府的人也被驚動了,這是上元節,到處都是明晃晃的花燈,大火一旦燃起來,整個街道都會被焚燬殆盡。
音宜愣然的坐在地上,看著周圍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過了多久,大火終於被撲滅了。
原本喧嘩熱鬧的萬賓樓變成了一片廢墟。
周圍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消失,原本溫熱的地面逐漸變得冰涼,音宜坐在那裡,抱著雙腿呆呆的看著那墨黑的天空。
身邊傳來了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林麟站在她身邊,青色的衣服被坊間的風吹起,他低下身子抱了抱她,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顫,「還好吧。」
他的聲音淹沒在漫天的黑色當中,音宜聽不清楚。
回到繡樓,接連幾天她的情緒都不太好,坐在桌前抱著暖爐發呆,林麟時常過來看看她,見她失魂的樣子歎了口氣,想著是因為受了驚嚇,所以每天細言細語的哄著她。音宜卻看著一個地方,不言不語,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過了正月,除了發現萬賓樓的大火牽連了幾個人之外,一切正常。
音宜也平靜了下來。
打開窗戶,一陣涼風吹來,外面天色陰沉,大雪將至的樣子,音宜看著外面,車水馬龍,一切就像一個月以前那樣正常。
林麟打開門走進來,看著她的背影,拿起一件衣服披到她身上,「別著涼了。」
音宜轉過身看他,說出了幾天來的第一句話,「皇帝死了嗎?」
林麟愣了愣,想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一頭霧水的答道,「沒有,一切都好的很。」
她似乎是鬆了口氣,緊了緊自己的衣服,走到書桌旁,從身後的架子上拿出了一幅畫來。
林麟探頭看過去,裝裱的精緻的畫作之上是一個年輕人,他斜坐在貴妃榻上,拿手扶住額頭,一頭烏黑的長髮鬆鬆的束在腦後,他似乎是累了,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細長的眼睛,大拇指上是一個青色的扳指,在畫外看著他,似乎都能聽到舒緩的呼吸聲。
「皇帝,劉辛韞。」音宜說出了幾個字,疲累的低下了頭去。
當今皇帝,劉辛韞。
音宜料想的沒錯,過了正月,李府中便浩浩蕩蕩的行出了一行人來,帶著厚厚的箱子,聲勢浩大,堪比皇帝出行。
李昌坐在最前方,穿著皇上欽賜的鎧甲,眼中帶著軍人獨有的冷厲之色,可是當轉身看著跟在身邊的女子的時候,眼中便若有若無的露出笑意來。
音宜騎馬跟在他的身邊,棗紅色的小馬,襯得她的身子愈發纖細,臉龐被紅紗擋住,清亮的眸子看著周圍的一切。
身邊傳來讚歎聲。
「那就是李尚書的嫡子和長女了,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和小姐,容貌非凡。」
「聽說這李音宜才貌雙全,曾經是華月居的花魁呢。」
後面的人聽到華月居的名頭立即來了興趣,「你說的是真的?」
「可不是!」
「嘖嘖!」
音宜抬起了頭,也不在意他們的話,倒是一旁的李昌臉上逐漸露出生氣之色來,狠狠的瞪了瞪周圍的人。
那些人一時被李昌的氣勢所攝,不敢說話了,但是身邊的人明顯有了興趣,過不得一會兒,便離了圍觀的人群,不知要到哪裡找一個酒肆,大肆談論一番這華月居的花魁。
李昌的臉漸漸陰沉了下來,音宜卻拉了拉他,向他露出了一抹笑意。
聲音如山澗泉水。
「哥哥莫生氣,不過是幾句閒言碎語罷了。」
李昌看過去,音宜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正平靜的看著他,神情淡然,似乎這一切在她看來,都沒什麼可以在乎的。
他點了點頭,有些憐惜,有些慚愧。他這個哥哥,在很多方面,比不上面前這個看起來很安靜的女子。
到了紅塵繡樓,史毅早就迎出來了,繡樓外面放著幾個大箱子,大紅的朱漆,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史毅看都沒看音宜一眼,直接走到了李昌的面前,笑道,「繡品早就完成了,等著公子來取呢。」
李昌坐在那裡沒有動,倒是後面轎子中坐著的呂欣淡淡開了口,「放到後面去吧,時間也不早了,昌兒,我們該早些離開才是。」
身後立即有小廝走了上來,把大箱子放上了馬車。音宜看了那些繡品幾眼,偏頭對李昌笑道,「哥哥,走吧。」
身後是矗立了一百多年的古城,大歷城,帶著它獨有的古樸,不過一百多年的歷史,卻更迭了幾朝幾代。
李昌下了馬,音宜伸手替他理了理衣服,抿了抿唇笑道,「哥哥,身在外一切要小心,切莫輕易相信他人。」
城外的大風吹起她的頭髮,越發顯得單薄,她看著李昌,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把頭伏在他的懷裡。李昌雙手摟住她,不輕不重的拍著。
「在家好好照顧母親,等著哥哥回來那一天。」
李昌的聲音在大風中略顯沙啞,音宜抬頭看著他點了點頭,「哥哥放心。」
說不了幾句話,李桓和呂欣便走了上來,音宜退下去,看著站在兩人之中的李昌,低下頭去看著落了雪的地面。
何心敏被李桓休妻,如今住在尚書府且沒有一個正經的說法,更遑論隨著車隊出來送李昌了,要不是她堅持,如今來送李昌的,便只有李桓和呂欣夫婦。
到了關外,便像是重新生了一次,說的好聽的是為國爭光,說得難聽一點,便是不知何時便會馬革裹屍還。
聽守邊的老人們說,遊蕩在北方的番邦人最是野蠻,他們生吃人肉,身上時刻帶著兵器,一言不合便會拔刀相向,最是不講理的。